宫城面色一振,“姐,你有办法救她吗?”刚说完,他又泄气,“你怎么可能有办法呢?医生已经说了,能不能醒,全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
“医生说的不错,但是宫城,甜甜为什么会生出求死的心,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唤起她的求生意志的人,大概只有你了。”
宫城:“可是,我该怎么做?”
翟兮兮:“很简单,你首先要向甜甜的父母坦白道歉,得到他们的原谅和允许,你就守在甜甜的床前,照顾她,每天跟她说话,让她感受到你的在意,感受到你的爱,相信她一定会醒来的。”
之后的很长时间,宫城都没有开口。
“你爱她吗?”
又是许久之后,翟兮兮的声音在风里兜了几转,传进宫城的耳朵里,听得有些不真切,他一时没有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风吹过他的耳,他的发,掠过远处的柳梢枝头,带起沙沙的声音,他终于反应过来,想回答,回神才发现,翟兮兮早已经不知踪影。
宫城后来是怎么做的,翟兮兮不知道。
她只知道等她再次去看唐甜甜的时候,宫城坐在病床边,用棉签给唐甜甜湿润干涸的嘴唇,他的眼睛有一圈青黑色的淤青,目测,应该是被揍的。
他的动作温柔而细心,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不离病床边。
翟兮兮替唐甜甜感到高兴,宫城终究不是无意的。
她过几天再去的时候,发现病房里多了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时尚又漂亮,委委屈屈地站在床脚,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氤氲着薄薄的水雾,两弯细眉微微蹙起,看起来楚楚可怜。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翟兮兮本能的觉得很不喜欢。
唐爸唐妈都不在,只有宫城守着唐甜甜。
翟兮兮问他:“这是哪位?”
宫城给唐甜甜做全身的按摩,疏通血液,头也不抬地说:“不认识。”
倒是女孩自己回答了:“我是甜甜的好朋友,我叫容蓉。”说话间,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像是姐妹情深。
翟兮兮却皱起了眉,不动声色将容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首饰很有时尚感又很搭她的衣服与妆容,一看就是出门前精心收拾过自己的,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来医院探望重伤在床的姐妹的,要说是出来见心上人的,翟兮兮到觉得更贴切她的打扮。
见心上人?
翟兮兮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她从茶几下面摸出一本杂志随手摊在膝盖上,状似在看杂志,实际上眼瞳早就滑到眼尾,偷偷朝还站在床脚的容蓉望过去。
这才发现,容蓉的视线一直黏在宫城的身上,她抓住包的那只手力道大得把包沿抓得都变了形状。
翟兮兮自动脑补了‘二女争一夫’的场面,旋即她立马将那些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不行,甜甜现在躺在床上,她不能让人趁着甜甜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抢走宫城,再说,甜甜能不能醒来还得靠宫城呢,万一宫城变了心,跟这个叫什么容蓉的走了,甜甜怎么办?
翟兮兮眼珠子轻巧地转了一圈儿,对已经站到宫城身后的容蓉说:“容蓉小姐,我现在要回去了,不如我们一起吧?”
容蓉转身柔声细语地说:“不了,我刚来,想再多陪一会儿甜甜。”
“可是,医生说了,甜甜现在需要安静,有宫城陪着就行了,人多了,甜甜也休息不好,对她恢复意识很不利的,容蓉小姐也希望甜甜早点醒过来吧?”
“可是……”
“啊呀,别可是了,我们走吧。”翟兮兮不由分说拉了容蓉就往外走,直到走出住院部,一脸不情愿的容蓉忽然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位呢,是甜甜的朋友吗?亲人?或者是同学?。”
翟兮兮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自我介绍一下,于是说:“我叫翟兮兮,是甜甜的朋友……也是宫城的表姐。”
容蓉一扫先前的不情愿,堆了满脸的笑意:“城……宫城的表姐?亲表姐吗?那你和他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呀?”
“……还行吧。”
“真羡慕宫城,有你这么漂亮的表姐……”
这嘴甜的,翟兮兮笑了笑,特谦虚地说:“还行吧。”
“表姐,宫城每天都在医院照顾甜甜,他的家里人知道吗?现在他刚大一,也没有放假,每天这么旷课,你说他家里人要是知道他每天不上课会不会很生气呀?”
容蓉一脸的忧心忡忡,翟兮兮低着头,捋了下耳鬓的乱发,笑了下说:“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自然是好,就怕万一被他家里人知道了,闹到医院来,我怕到时候甜甜家里人的面子上过不去……”
瞧这心操的,翟兮兮要是还听不出容蓉这话里的意思,那也真是白活了。
不就是想借她的口,告诉宫城家里人,宫城每天不务正业呆在医院里,好让他家里人劝阻这件事,最好是断了宫城与唐甜甜的来往?
小姑娘家家的,心思挺重。
翟兮兮笑:“你说的也挺有道理,我回去会跟舅舅舅妈说的,省的到时候从别人嘴里听到,闹起矛盾来就不好了。”
‘别人’两个字的音,有些重。
容蓉没有听出她话里隐含的意思,笑着说:“我这不仅是为了甜甜好,也是为了宫城,表姐你不知道,甜甜她……”忽然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容蓉慌忙捂了嘴,瞪着双眼睛看着翟兮兮,似乎是等着她好奇发问。
翟兮兮只当没看见,视线落在不远处停车场里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上。
车里的人估计是看见她了,打着双闪,示意她赶紧过去。
翟兮兮丢下一句“回见”,拔腿跑过去。
回到车上,还没坐稳,韩珩一凑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
翟兮兮跑得急,额头都沁出了一层细汗,胸口起伏剧烈,韩珩一不由得责怪:“跑这么急做什么,我打双闪只是告诉你我在等你,可没有催你跑这么快。”
翟兮兮心里还想着容蓉说的话,虽然容蓉是别有居心,但是话说的不无道理,如果舅舅舅妈知道宫城每天不上课,而是在医院里照顾一个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子,他们恐怕会很生气,这事搁谁头上都会生气,如果将宫城现在的位置换成翟兮然,她作为姐姐,也会不高兴的。
想了想,翟兮兮觉得应该给宫城提个醒。
含糊不清地听了韩珩一的话,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拿手机拨通了宫城的电话,将自己的担心跟他说了,具体宫城要怎么做,就不关她的事了。
挂了电话,翟兮兮看向韩珩一,“你刚刚说什么?”
韩珩一将视线从前方的路况上拉回来,没好气地白了翟兮兮一眼:“我忘了。”
回到家,佣人刚将晚饭端上桌,翟兮兮屁股还没落到餐椅上,她的手机响了。
接听。
方北凝的声音咆哮而来。
“翟兮兮,你搞什么呢?宫城究竟怎么回事?”
“我……”翟兮兮刚想说,方北凝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吼道:“给你半小时,给我滚过来!”
翟兮兮:“……”
半小时后。
翟家。
翟兮兮立正站在沙发前,方北凝端坐在沙发里。
韩珩一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翟兮兮跟个受审的犯人似的,有些心疼,“阿姨,要不让兮兮坐下来说话吧?”
方北凝眼一瞪,“坐什么坐!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没打她就算不错的了。”
翟兮兮不服,“我做错什么了我?我什么都没做。”
“还狡辩,阿城都说了,他之所以在医院里照顾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女孩不去上课,都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啊?啊?阿城那是你表弟,你表弟才多大啊?你这是要把他往废处作是不是?”
翟兮兮那个怒啊,宫城那个死小子,居然这么说!白替他操那个心了。
“妈,你不了解情况……”气归气,解释还是要解释的,“你知道医院里躺的女孩是谁?是甜甜,唐叔叔家的甜甜……”
方北凝表情诧异,“甜甜?”
翟兮兮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是一点也不知道。
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末了,“你说宫城不应该留在医院照顾甜甜吗?舅舅舅妈那边宫城一定没解释清楚,你回头跟他们解释一下,这时本就是宫城的错,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方北凝原本激动的情绪早已经退了下去,“如真是你说的这样,宫城是要负这个责任,但是这么白天黑夜地照顾耽误学业可不行。”
翟兮兮撇嘴,小声嘀咕:“就宫城那烂成绩,逢考必挂,学跟不学我看也没什么差别。”
方北凝没听清:“你说什么?大声点。”
“……没什么,我是说,这个好办,给甜甜安排一个信得过的菲佣,让宫城该上课的时候上课,没课上的时候再去医院陪甜甜,既能赎了宫城的罪,又不耽误宫城唤醒甜甜……”
方北凝点头:“这样也行。”
最后翟兮兮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方北凝给撵了出来。
翟兮兮站在大门口怒:“妈,把我叫回来这半天,连口水都不给喝,什么意思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喝水回家喝去!”
翟兮兮气得手指颤抖。
这还是亲妈吗?
回家路过海鲜楼的时候,翟兮兮化悲愤为食量,进去吃了十只帝王蟹,才终于撒了心里被‘抛弃’的愤怒。
第二天,翟兮兮叫上明影月,将宫城拖到商场,狠狠敲了他一顿。
刷卡刷得宫城的脸都要绿了,翟兮兮才满意地放了他。
看他下次还敢拿她当挡箭牌!
离婚期越来越近。
还剩不到半个月,就是翟兮兮与韩臻的婚期。
一直对结婚没什么感觉的翟兮兮,忽然有些紧张。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每次一想到‘结婚’两个字,她的心里就抽抽一下。
挑了个风和日丽又吉利的日子,她跟韩臻领了结婚证。
结婚证的照片上,他们笑得真心而开心,幸福在笑容间流转,时间在镜头下凝固。
韩珩一看见结婚证的时候,愣了好半响,翟兮兮说不清他的表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盯着照片上淡淡的钢戳看了许久,他缓缓扯出一抹笑,说:“恭喜你们啊。”
翟兮兮听了觉得心酸。
就在她领了证的第二天,医院传来好消息,唐甜甜醒了。
翟兮兮很高兴,忙赶了过去,到的时候发现唐甜甜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宫城横眉冷对,甚至是……厌恶。
翟兮兮在她的目光深处,看到了浓浓的厌恶,毫不掩饰的厌恶。
又或者说是,恨。
翟兮兮觉得奇怪,在探病的人都散了,她揪着个只有她和唐甜甜的空当,不解地问:“甜甜,你对宫城……”
“兮兮姐,从此以后,别在我跟前提起他,不然我要跟你绝交。”
翟兮兮一愣,“你是认真的?”
“没有更认真的了。”
角色反转。
本来是宫城明明在意着,却避而不见,冷漠相待。
现在,是唐甜甜明明爱着宫城,却横眉冷对。
翟兮兮有心问一问唐甜甜怎么忽然要自杀,只是看她那副不远多谈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时间周而复始前行。
眨眼间翟兮兮穿上了洁白的婚纱,挽着韩臻的手,被世人注目着,走进婚姻的殿堂。
透过朦胧的头纱,翟兮兮眼睛里的韩臻明明是模糊的,可是心里的韩臻,却是从来没有过得清晰,清晰到每一根眉毛的走向都在心底放大,刀刻一般。
婚礼当晚,宫城与陈振带着一帮据说是韩臻好兄弟的人,足足闹了一夜的洞房。
说是韩臻的好兄弟,翟兮兮目测,都是跟着韩珩一混的那些人,他们不闹新娘,只闹新郎,也不闹别的,就喝酒,陈振放言,只要将他们兄弟几个都喝趴了,就算韩臻赢,他们立马走人,让新娘新郎春宵一刻,不然,今晚就不走了。
他们一共来了十个人。
翟兮兮觉得悬。
结果,两方人马旗鼓相当,喝了吐,吐了喝,一直持续了但半夜,翟兮兮实在困得不行回房睡了,等一觉醒来起夜的时候,客厅里的人还在喝。
上完厕所迷迷糊糊睡了,再次醒来,是被身边的人惊醒的,那时候她看了眼窗户,天已经亮了。
韩臻白皙的脸蛋通红,薄唇都红得跟涂了口红似的,歪歪斜斜倒在床上。
翟兮兮费了老大的劲儿给他扒了衣服,扶进被窝躺好,开门走进客厅,本想看看情况,结果一到客厅,嚯!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烂泥人’,十个人,没有一个醒人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