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宁宁……”
沉睡的神智,耳边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不知过去了多久,二十分钟或者更久。透明的导管里流动着红色的血液,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偶尔掀起,只注意到导管那头的男人情况似乎安稳不少。
冷意窜过身体,让我打着颤抖。
一个眼花,我倒在一个温暖有力的肩膀上,只听见宋理焦急的声音:“宁宁!你没事吧!”
“哇,宁欢,你别晕啊!”黄佳也在叫。
然而我太累了,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隐隐约约的面前传来一丝光亮,我迎着那亮光走过去,脚步刚到达那里就感觉到一阵温暖传遍全身,舒服得我微微闭上眼睛。
忽然,周围猛地一暗。
亮光熄灭了。空气比之前还要寒冷,我在最黑暗的角落里蹲着,双手抱着膝盖瑟瑟发抖。长长的头发落下来,一双眼睛满是绝望。
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再一次从梦魇中清醒时,已经是翌日的午后。我听见房间里有黄佳小声的嘀咕:“怎么还不醒啊?连白欧巴都醒了……”
宋理略显疲惫的声音:“你越说越不醒,别吵了。”
黄佳噘嘴:“才不是,要是嫌我吵,宁欢早就醒来了!”她哼唧一声,忽然露出疑惑的语气,“对了,欧巴,昨晚上我有半小时的记忆缺失……”
“你睡着了。”
黄佳不敢相信:“啊?不会吧,欧巴那么力挽狂澜,救了白欧巴的命我居然没看到!”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好可惜啊。”
脚步声传来,是宋理沙哑的嗓音。
“宁宁?宁宁?”
黄佳的身影飘过来。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哎呀,欧巴你别担心。宁欢只是因为输血给白欧巴,现在需要睡眠补充体力和精神啦。”
额头上一阵温暖,修长的手掌覆盖而上,很快就离开。
宋理低声说:“你懂什么。宁宁她……不知道会不会醒……”
“诶?什么意思?为什么不醒啊?”
“你闭嘴。”
“欧巴你告诉我啊,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吵死了。”
“呜呜……”
意识渐渐忍受不住这样的话痨轰炸,缓缓的。我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满眼都是血丝的是宋理。干涩的嘴唇蠕动几下:“嗨。”
宋理一喜:“宁宁!”连忙弯腰查看,“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感觉很不舒服?”
“有。”我扯了一下嘴角,“浑身上下好像被卡车碾压过一遍一样。你和黄佳是不是趁我睡着时打我了?”
这本是玩笑。可惜熬夜的宋理没及时反应多来,呆呆的一愣,倒是机灵的黄佳佯装发怒地说:“哪有!人家可是照顾了你一晚上诶!”
我又扯了一下,拉一拉宋理的手指。眼底是想问又不敢问的挣扎:“他……还好吗?”
昏迷前似乎看到那具身体已经止住了流血。
宋理勾起手指,反握住我的手。半响,对我扬唇一笑,灼灼桃花眼里满是自信和光彩:“当然,我是谁。宋理哥出马。怎么会不成功?”
心头那处的不安瞬间落地,我欣喜地笑了:“真的?太好了!”
宋理笑了笑,低下头帮我整理被子。隐藏了表情。我只顾着开心,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但是边上的黄佳奇怪地看了宋理一眼。
“我能去看看白——那个人吗?”
那具身体里面住着白冥安的灵魂。然而毕竟是阮蓝未婚夫的身体,一时间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他。
宋理手势一顿,抬头目光沉静,扯出一个笑容:“当然可以。”他伸手把刚才整理过的被子又拉了拉,“不过等你吃一点东西再说吧。黄佳煮了白粥,味道比猪食好一点。”
“喂!”黄佳抗议的声音,眼睛瞪得很大,看着我为自己平反,“我那厨艺可是世界一流的!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端来……”她飘了出去。
没了聒噪的家伙热闹气氛,空气中立刻冷凝出一股说不出的寂静。
宋理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双手就没停过,翻来覆去折腾那一床薄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强迫症犯了。
我眯起眼睛。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在他在床脚忙活的时候,出了声音:“那具身体有问题吗?”
宋理抬头,挑了一下眉毛:“没有。你的血液成功地解决了流血的问题,虽然那具身体现在还有些虚弱,不过休养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了。”
“哦。”我转了转眼珠子,猜测,“黄佳对你表白了?还是你终于发现你爱上了这个迷恋自己的鬼属?”
宋理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我耸耸肩:“你这么不对劲,我当然怀疑了。干嘛,难不成是阮家有问题?”
随口一试探的话,却获得最直观的反应。
宋理的眼眸微微闪动,我一下子揪住被子,紧张起来:“真的是阮家?他们没死是吗?是不是那些白骨又重新活过来了?啊?你快告诉我啊!”
这简直是耸人听闻,之前阮奶奶主持的召唤术迎来阮蓝,也让死去的阮家大伯、阮玉紫等人死而复生,只不过这些人在契约反噬下全部变成了白骨。
不过,既然能复活一次,谁保不会来第二次?
阮家的人除了无辜的阮岚,全部都心机深沉,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们复活了,看见白冥安的魂魄占用了阮蓝原来未婚夫的身体,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不,不行。
我急得直起身,动作太大,直接把自己弄晕了
宋理连忙扶住我:“宁宁!你急什么。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阮家的人没有活过来。”
我头昏眼花地还不忘追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我要听实话!”
宋理有些为难,我冲他喊:“不准瞒我!”
他看了我一眼,终于开口了:“是,阮蓝。”
阮蓝……我愣了一下,问:“她怎么了?她不是被你定住了吗?”一个被限制行动的僵化人,能出什么幺蛾子。
宋理的回答让我不知怎么回答。他说:“你晕过去后。我忙着照顾你,看见她破解了我的咒法清醒过来,现在正在那边照顾师兄。我……我没阻止。”
最后的话声音低了几分。显然是有几分愧疚。
我不讨厌阮岚,但对阮蓝却是实打实的不喜欢。
白冥安身边有个她,总是让我感觉很隔应。
沉默了一会儿,我松了握被子的手。低头说:“知道了。等我吃完饭,你带我去看看吧。”总是要亲眼看见他平安无事才放心。
“好。”宋理见我情绪没有太激动。顿时松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来了来了,新鲜出炉的白粥!”黄佳兴冲冲地端着托盘回来,“宁欢你快趁热吃!”
紧盯着我喝了一口。就忙问:“怎么样?味道好吧?”
我心里有事,嘴巴里根本尝不出多少味道,只是笑着敷衍:“很棒!黄佳你可以去当大厨了!”
黄佳得意地抬头。邀功似的挨着宋理:“你看你看,哪里是猪食!”
宋理很无奈:“好好好。”
“嘻嘻。”
一大碗热粥下肚。虚软的四肢恢复了力气。又休息了半小时左右,在我的要求下,宋理扶着我去找白冥安。
-
院子里一派宁静,路过祭坛,发现阮家几口人的白骨已经不在原地。大概是阮蓝清理干净了。她会把家人埋在哪里呢?
对了,似乎阮家的公墓就在附近。
我脑袋里稀里糊涂想了一堆与我无关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房间外头。门被关,一眼就看见床上的那个英俊男人正靠在床头,站在边上喂他吃东西的阮蓝动作轻柔,表情深情不可言喻。
“宁宁?”
我停住脚步,忽然就不想再往里面走去。
过了一会儿,宋理低声说:“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不会去。我扭过头,对他微笑:“走吧。”
宋理无法拒绝我,扶着我走进去,阮蓝最先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停下的手中的动作。而白冥安也抬头看过来。
那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看着我们,似乎连瞳孔和眼神都陌生了。
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我们一样。
心口一阵闷闷,宋理握了一下我的手,给予我一阵温暖和力量,让我清醒过来,笑了笑:“我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白冥安抬了一下眉,虽然身体换了,长相变了,习惯性的小动作却还保持着,让我找回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只是,他还没说话,就被阮蓝打断了。
“冥安他很好,接下去只要静养一段时间,慢慢调理身体就能够完全恢复了。”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对宋理优雅地微笑:“多亏了你。”
宋理淡淡的:“阮小姐客气了。他是我师兄,不管如何救他是我的责任。与任何人无关。”
他说得礼貌,实际上显得疏离。
阮蓝感觉出来了,面上一顿,眼睛扫过他扶着我的手,笑了笑,伸手去擦白冥安的嘴角:“看你,都沾到嘴巴了。你这个师弟可出了大力气呢,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看得我心惊胆战,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你出事。”
我蹙眉,昨晚?昨晚她明明被宋理……
白冥安看了她一眼,清冷道::“我记得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难为你了。”说着,竟主动握住她的手。
阮蓝愣了一下,脸颊上泛起一抹粉红,轻松说:“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她把脑袋靠过去,眼睛却瞥向我这边,明明很平静,我却看出挑衅的意味。
似乎在说——就算救他的人是你又如何,在白冥安的心里,最爱的女、最无法割舍的感情永远都属于我。
我咬牙,狠狠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极力克制身体隐约发抖,宋理察觉到不对劲立刻看了阮蓝一眼,眼神冰凉,然后在我耳边安慰:“宁宁,师兄既然没事,我们就先回去吧。”
我抬头,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不是白冥安的眼睛,有的只是冷淡。不,不是的,就算是真正的白冥安,大部分时候他对我也是这样清清冷冷的眼神。
目光瞥到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眼睛刺痛,我闭了闭眼。在心里告诉自己,够了,别再痴心妄想了。
“好。”我妥协了,“我们走吧。”
因为输血过多的缘故,我的身体急需大量的睡眠和补给,即使我想走情况也不允许,宋理那边更是发狠话要是我敢乱来,就让黄佳找跟绳子把我捆起来。
万分不情愿的,我留在了阮家调养身体。
从那天出来后,我没有一次主动进过禁地的院子,倒是阮蓝陪着白冥安散步时经过这边,还过来打了一个招呼。而我听见声音却躺在床上装死,直到他们走了才睁开眼睛。
头顶的雕花很有韵味,宋理的声音传进耳朵,充满了怜惜。
“宁宁,你这样折磨自己,何苦?”
折磨?我哪里有折磨。
我眨巴眼睛,很久后转过头对他说:“你说错了,我已经想通了。我想走的啊,是你不让我走。”让我留在阮家,和一对情侣分享同一片天空,呼吸相同的空气。
每一口,都让我心口紧紧发疼。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我皱眉,很不认同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逃避。我这是在认清楚事实。你也看到了,他眼里只有她。我要离开不是正确的选择吗?”
宋理认真地看我一眼,叹气:“傻丫头。”过来用力揉我的头发,道,“也好,离远一点说不定能淡了。”
“嗯。”我故作深沉地点头。
三天后,精神和力气都有了很大的恢复,我甚至已经能绕着院子小跑。我跟宋理说,离开的时机到了,我要去跟白冥安道别。
宋理点头。
我过去时,房间的门紧锁,站了很久,终究是没有敲门。我就对着门,轻轻说了一句:“再见了,白冥安。”
回院子时,宋理不在,黄佳不在。我想他不想面对这种离别的伤感,于是自己走出了院子。
走到阮家大门,发现我的车子早就有人坐在里面,黄佳趴在车顶上欢快地朝我挥手:“宁欢,等你好久了!快来,我们去你家乡玩儿啊!”
我蒙了,看着宋理摇下车窗,阳光下桃花眼熠熠生辉:“你走了,我可看不得他们腻腻歪歪,当然跟我的宁宁一起走。”
他脑袋一点一扬:“愣着干什么?上车吧。”
我嘴角咧开:“真的啊,说好了来我家住要交伙食费、住宿费、营养费、清洁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