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不管她对女儿高嫁有多么的欢喜,最后的现实是望京留在他们身边。
近几年因繁京高嫁,朝环和吉环也高嫁,岳家上上下下认定老太太就是活神仙,硬生生的熬到孙女儿“还京”,偿她多年夙愿,这个想法在纪氏脑海开始动摇。
主要是爱京孩子气,又嫁的太远,父母无法照应。
对亲家和气的敬崇往淡薄里转换,丝丝的怀疑成线,又结成小小的网缠在纪氏身里。
岳爱京伸出脑袋看花草,嘴里说个不停,纪氏只是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爱怜的看着她。
直到马车停下,母女走下马车,见到前呼后拥着的岳繁京出现,无数的人纷纷走去请安,富贵荣华重新迷离纪氏的眼睛,她有些心酸有些释然,重新为岳爱京高兴满怀。
春风吸引着众多的游人,红紫粉白的野花竞相开放,喝彩声和鼓掌声里,奔马声响起,带着草汁碎花的马蹄狂蹿而去,原来是喜好马术的人自成一个天地。
蝴蝶姗姗在仕女们的扇下悠游,它们小巧的身子更加灵活,轻易的就带动一双双美丽的眸光飞向天空,在嬉戏里故作幽怨。
丫头们组成的人圈里,岳繁京和伍婉芬窃窃私语。
“昨天我没有送素娟,她没有生气吧?”岳繁京笑问,把个绣着蕉叶山石的扇子在手里把玩着。
伍婉芬笑盈盈“表妹要是好说话,就不是表妹。以我看表妹呢,她忙着跟公婆上路回家,刚成亲的人神气好的很,只有她的话里太多抱怨了,王妃要听吗?”
岳繁京笑道“素娟走了,轮到你来当淘气包,这话是留给我的,我当然要听,如果不是留给我的,我就不听。”
其实心里痒痒的,就算不是留给自己的,也想听听。
“单独留给王妃的这段,是这样的,表妹说王妃在京里要是不忙,也就不是王妃,不过看在她翘首盼望的份上,几时和太子妃把大戏演完,记得写信一一的告诉她,否则的话,她在婆家安顿下来,把婆家的人梳理清楚,就再到矿山城去啰嗦王妃。”
岳繁京装着吃一惊,其实心里舒坦的很,谢捣乱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眼尖心亮的第一人。
“呀,她怎么知道我和太子妃唱大戏?”岳繁京促起眉头,再把个嘴角撇起来,觉得这个模样应该叫惊讶。
伍婉芬掩面笑道“表妹还说,王妃一定会这样的问,果然表妹又对了。”
岳繁京同她笑,放弃挣扎的模样“好吧,我是真的不惊讶,不管什么事情,素娟猜对了不奇怪,猜的不对才令人奇怪,你说是不是?”这夸的是伍婉芬的表妹,伍婉芬一团欢喜“是啊,表妹什么都是对的,”
岳繁京煞有介事的点头,听着伍婉芬把谢素娟的话和盘托出。
“表妹说她在京里长大,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子妃和哪位殿下妃不和睦,表妹还怕自己记得不牢靠,又请永清侯舅舅和侯夫人舅母帮她回想,太子妃自从嫁到京里,做事是为人称道的,三殿下办坏了事情回京,太子妃何曾小瞧过他?一样汤药是汤药,探视是探视的照看,舅舅又回忆起以前的英王妃”
伍婉芬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岳繁京的脸色“要听吗?”
岳繁京眨巴下眼“你要是不想说,何必提起这个话头?”
伍婉芬笑眯眯“听听也没有什么嘛。”
往下说“英王殿下娶错亲事,京里都同情他,那段日子里指责高贵妃娘娘的闲话很多,连带的也指责英王妃。舅妈还记得她约同女眷们上门探病,恰好太子妃也在,高氏王妃睡在床上起不来,大家就到房里看她,她的陪嫁妈妈连帐帘子都不肯打起来,怕她受到风,又怕她被这么多看病人的带上冷风气儿,舅妈等人气得当时就变了脸色,和太子妃一起退出来,说再也不亲自看她,以后也要看,也只打发人送拜贴,而且只到二门上,这样就免得高氏王妃再生病要怪上别人。”
岳繁京无数的知道英王前面的那位身子骨儿弱,可是每一回听到,每一回要叹息。
真是应了那句话伍婉芬也刚好在说“舅妈说她既然不能主中馈,又为什么要上花轿,要拜天地要住进正房,别的夫人们也说,只有太子妃一个字没有说,也没有说舅妈她们讲话不对,过后一样的打发人送东西送药材,从来没有怠慢过她。”
她一双明亮的眸光眨几眨“王妃您想,太子妃对一个病秧子尚且不肯少了关怀,何况您是英王心爱的人儿,又能主中馈,又能帮英王,还肯陪英王在荒山野岭里一住就是几年,表妹说太子妃没有道理和您不好,而殿下身边是非多,所以啊,一定是假装的。”
岳繁京觉得没有吓到谢素娟,整件事情都变得不是那么的好玩,正要摆一会儿沮丧的脸色,伍婉芬又笑道“再说,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我和表妹都知道,就算太子妃怠慢您,您也会和她维持面子上情分的,如今太子妃不悦,王妃您又不肯让步,一定另有内幕。”
岳繁京高高兴兴“是吗,你们这样看我啊。”
一个笑容刚逝去,第二个笑容还没有出来,岳繁京呻吟“可是,你们都看得出来,别的人不更能看得出来。”
“嘻嘻,表妹又有话说。”伍婉芬一脸的问我吧,此系卖关子。
岳繁京看着她圆圆的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就为王小古喜欢,王小古喜欢自己到没心没肺,幸好还有个婉芬喜欢他到没心没肺,否则王小古可怎么办呢?
她拔下乌黑的头发上一只猫眼石寿字儿金簪,给伍婉芬另在头发上“这是宫里新出来的,给你了。”
在伍婉芬回话以前,赶紧道“还有一只,我回家就让人给素娟寄去。”
伍婉芬欠身道谢,卖关子到此为止“表妹说,心怀叵测的人巴不得别人有嫌隙,纵然没有,他们还想办法制造一些呢,所以看得出来是正派人,就像我家表妹,”
岳繁京配合的点头。
“而打太子妃和您主意的人,就算看出来也当看不见。”
王小古从一旁走来,满面春风“繁京你近来好吗?”又问妻子“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表妹是个正派人”
王小古扭身往后“我别处逛逛去,咱们也就要离京回凉州,我再会一会知己。”
岳繁京忍住笑,伍婉芬也忍住笑,两个人相对笑上片刻,正准备谈论下什么是心怀叵测的人,关于这类人谢姑娘丢下的可有言语,就听到马蹄声入耳,惊呼声入心。
“马惊了,快让开。”
疯狂的气势完掩盖飒爽的英姿,三、五匹马卷在一起,明明周围有大片的地方,却只互相的挤着撞着,把各自的奔势硬生生纠缠成堆,向着岳繁京所站之地的最外层,英王府的护卫过来。
周围寂静一片,看着马蹄对着护卫们高踩而落,惊呼声嘎然止住,只有无数双呆滞的眼睛无法移开。
岳繁京倒不是害怕,反而有什么一热,滚烫般的自心头升起,自从枕着边城的呐喊声里入梦,这种危急时刻只会激起岳繁京更多的精气神。
她搂过伍婉芬,往一旁的树后就跑。
伍婉芬是在北疆长大,也有些胆色,也抱住岳繁京,把她往树后面推。
辛蒙江一声虎吼,长刀雪亮的划出一道抛物线,矮身低伏,对着第一马的马腿就是几刀。
“砍马!”
护卫们也不算慢,也纷纷的削马头劈马腿,用自己能想像得到的最快方式把奔马止住。
而护卫的内层里,还有丫头们围成一层。
“扑哧!”
血箭喷射如长虹贯日,把丫头们喷了一脸一身。
又一个嗓音暴喝“我来也!”
离开不过十几步的王小古一双腿脚如风车般的快,瞬间也到奔马前面,最后一匹犹在奔跑的马中了他狠狠的一拳,嘶鸣数声沉重倒地。
草地是滑的,马身歪斜着在去势的支配之下往前继续,王小古一弯腰捡起马疆绳,往肩膀上面一背,反身往外面呼吸如牛喘,双腿立定后反方向稳稳迈步,把马固定在原地。
“呼”
长长的抽气声成群结队的出来,到此惊马被数挡住,而岳繁京和伍婉芬还没有到树的后面。
又是几匹马过来,为首的一个人高叫道“我乃苗盛书,适才是我家的马惊了,我特来赔罪。”
“哇”
周围又传来赞叹声。
岳繁京很奇怪的看看苗盛书,在她回京后恶补的一些需要往来的人家里,没有人姓苗。
可是看看大家的反应,苗盛书有些名声。
“婉芬,他是谁?”
伍婉芬沉着个脸儿,任是谁差点被马撞上,就算没撞上也表现的狼狈不堪,也不会喜欢。
她没好气地道“十五观灯那天,京里新选出来的俊俏公子。”
俊俏公子?
岳繁京重新打量苗盛书,目光在他雪白的面容上扫过,又看他绣花的衣领子,上面倒像是缀着小颗的珠宝,闪闪放光再衬出肌肤光,有华而不实之感。
就不肯再往下看,无非是好衣裳衬上一个眉眼端正的人,看衣角并不增进判断。
“哪里俊俏?”岳繁京略带茫然。
“就是就是啊。”伍婉芬重新高兴“还没有小古好看呢,而小古远没有殿下生得好。”
她大力的去看自己丈夫几眼,五官粗重的王小古骤然出大力气,哪怕春寒中也大汗淋漓,水润美人夺人眼目,水润男儿也是一样,又何况是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地方出现。
伍婉芬毫不吝惜的夸奖自己丈夫“小古回来的也算快。”
岳繁京又为王小古高兴了,婉芬对王小古的感情没有二话说。
直到争执和责骂声响起,两个人抬眼看了看。
辛蒙江先揪住苗盛书开骂“滚!什么东西也配给王妃赔礼,赶紧给我滚到一旁,我就打发人送你去顺天府领罪。”
王小古随后上来,一拍辛蒙江肩头“辛总管,你让让我。”
辛蒙江正火着呢,回头把王小古也骂上“这是我的职务,我为什么要让你?滚一边儿去。”
王小古没有办法,伸一只手臂,把没有防备的辛蒙江格开一步,辛蒙江暴怒的时候,苗盛书已经是个无主的闲人,王小古一巴掌煽过去,骂道“赔礼?你也配!你他娘的成心的吧,有意在这附近惊马,有意的接近王妃。”
辛蒙江一听有理,原地站着听得入神。
冷不防王小古吼他“辛蒙江,你不给我查明白喽,我打死你!”
“是!”
这话正中辛蒙江下怀,他本能的答应一声,翻了脸“小王大人,我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王小古打个哈哈,跑的比兔子都快“走了走了,不打扰你办差。”
他跑的时候经过苗盛书,一脚又踹过去“下回长眼,离开十万八千里!”
说完,一阵风般的没了踪影,消失在人群里。
苗盛书跑马倒是可以,动手可能不行,他痛的伏在地上大声哎哟“我要报官,我也要报官,这个人是谁?”
辛蒙江装听不见,不肯为他出头,也不肯承认王小古身份,把手一挥“来人,把他带走,好好的审审,这马是怎么惊的,这是怎么样的一出子”
几个护卫带走苗盛书,在苗家人的哀求声里走远,伍婉芬还笑得很专注的望着王小古打人的地方,半晌向岳繁京兴奋莫明“小古又为您打架了,他啊,看不得别人可能似乎欺负到您。”
岳繁京在她的笑容里同样嫣然,伸出手为伍婉芬理一理耳边的碎片,把取下一枚花钿给伍婉芬带上,同样的再次告诉她“另外也给素娟一个,安慰安慰她离开我们必须孤单的可怜心肠。”
“是啊是啊。”伍婉芬笑道“表妹知道一定喜欢。”这回有些感伤“表妹嫁人是好事,可是等我回到凉州,等王妃回到矿山城,就只有咱们两个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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