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接到金羽雀鹰传信,没有丝毫犹疑。
仅凭对龙华公主的敬仰和好奇,足以令他放弃晚间的偷盗计划,亲赴公主府走上一遭。
管家老余颇有识人之明,一眼看出吴争是个小偷。可他是贵客牧先生点名要的人,即便有嫌恶之情,还是极好地隐藏心事,表面波澜不惊。
正堂里有木质兵器交击声。
老余也对牧先生的武技感到好奇,蹑足接近正堂门,偷眼观瞧右手边的演武台。
龙华公主用的是红缨枪。
牧云使的是齐眉棍。
招架格挡,如梨花乱舞,令人眼花缭乱。
青龙出水势如闪电,挑飞龙华公主手中枪。
龙华公主欺身向前,趁机抓住牧云的齐眉棍,打算用过肩摔出奇制胜。
牧云突然放开手中兵器,化解龙华公主制胜一招,反手用擒龙锁将龙华公主锁住。
龙爪功停在公主咽喉处,只要略一用力,便可扭断脖颈。
牧云放开公主,纵身后跃,拱手道:“公主,承让了。”
龙安公主整束略显凌乱的盔甲,不怒反喜道:“算上这次,先生连胜本宫十二场了。”
牧云的战斗方式与寻常修仙者不同,可以利用平阳浅水阵将对方拉到同一水平线,然后再用精妙绝伦的武技和强悍无匹的肉体力量将其击败。
仙人以下,皆逃不过这个定理。
某种程度上,牧云算得当世一人。
龙华公主虽然身手不凡,但和牧云比起来,尚欠了火候。
一场都没赢,她不仅没埋怨牧云不懂风情,反而对他愈加钦敬。
老余站在门口通报:“公主,您传唤的人来了。”
“带进来。”
“喏!”
老余将吴争带进正堂,随即告退。
他在公主府从事多年,懂得眉眼高低。
皇城之中,有些事还是不知情为好。
牧云开门见山道:“吴兄,如今云宫中暗流汹涌,你可有胆识走上一趟?”
吴争见到了威名赫赫的龙华公主,只觉她比传闻中更美丽,也更加英武,仍有些失神,下意识回道:“当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牧云抓住吴争纤细手腕,道,“既然答应了,探听云宫虚实的任务就交给吴兄了。”
“什……什么?”吴争有些懵懂。
牧云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
吴争心里叫苦不迭,只是在龙华公主面前,总想显出点男子气概。纵有千般不愿,也得打肿脸充胖子。
“不就是去云宫吗?凭我的手段,简直是易如反掌。”
牧云凝眉道:“此事关系天下百姓,若有半点疏忽,我只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事关重大,切莫等闲视之。”
吴争亲眼见威震大夏的龙华公主也敌不过牧云,谅他一个昼伏夜出的小偷,又岂会是牧云的对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牧先生放心,小人定当不辱使命,将情报带给您和公主殿下。”吴争拱手作揖,退出了正堂。
两只纽扣般黑亮的眼睛滴溜溜转,欲待逃之夭夭,没行出几步,便想起牧云是修仙者。
若是应用某种他不知道的追踪法阵,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怕是也得丢了性命。
见识过牧云密林杀山匪,又见他当街击败中郎将韩荣的英姿,对他的警告深信不疑。
头脑风暴过后,得出一个清晰结论。
唯有去云宫,方能保命。
云宫并非徒有虚名,当真是建在云上的宫殿。另有个别名,唤作城上城。
上京城是地上城,云宫则是云上城。
吴争行到上京城中心,仰头看向云宫。
相传云宫的地基云层乃是天宫所赐,建材大多来自仙界。至于真假,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已不可考证。
只是云宫之气派,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巍峨云端的正门已关闭,将昏暗的一切围在高墙之内。正如云雾蔽日的天气,总显得不够明朗。
“高墙大院只能困住凡夫俗子,可难不住我。”对于翻墙入户之事,吴争自视甚高。
即便是百米高空的云宫,他也有法子潜进去。
只是……
云宫毕竟是皇族栖居之地,大夏国风暴中心所在。他不过是个偷灯油的小鼠,贸然卷入风暴,前路吉凶莫测。
怀揣着心事,吴争走进一家酒肆。
皇城南山林之事,随着酒精上头,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他做了二十余年的梁上君子,从未有过英雄气概。当时场景,犹如过眼云烟,却已深深烙印进被污浊占据的灵魂。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如牧先生,肆意疏狂,鲜衣怒马。”吴争酒至半酣,年少时的理想又回荡在心间。
酒肆里的酒客们都惊诧莫名地看向这个形容猥琐的矮小男人。
好事者起哄道:“您这模样,可称不上鲜衣怒马!”
“庸人之见,”吴争涨红了脸反驳,“以貌取人是最肤浅的做法。在下跟你们没共同话题,切莫再打扰。”
他又喝了一坛酒,佯装沉醉,离开酒肆时跌跌撞撞,趁机摸了起哄者腰间的钱袋。
来至上京城平坦街道,酒精的作用愈发明显。
捡了根竹竿,胡乱舞动,假装是上乘剑招,似能纵横于天下。
终究不过黄粱一梦,经不得风吹草动。
“闪开,都闪开!”一队人马又开始在街上横冲直撞。
吴争急忙跑到路边,脚下不稳,栽倒在墙根底下。
转头看去,马背上的将军他远远望见过。不是别人,正是在南城被牧云打败的中郎将韩荣。
他和牧云也是初识,有了反面对比,忽觉斯人竟如此值得敬佩。
吴争扶着墙壁站起身,遥望禁军马队远去的背影,以及飞奔马蹄留下的扬尘。
只是这偌大的上京城,全无先生那般人——不畏将军威名,仗义为百姓出头。
吴争不觉挺起了胸膛,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冲出去,教训一番这些全然不管百姓死活的禁军。
旋即又恢复冷静。
以他的武力值,只能沦为中郎将韩荣的枪下亡魂。
南城目睹牧云教训将军的畅快,在心里无限放大,无形中化作了仰慕。
“为了牧先生,为了天下苍生。这趟夜行云宫,我必须搞清楚里边发生了何事。”
吴争转道去了茶馆。
在行动之前,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