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变得安静下来。
“皇爷…”
不知过了多久,魏忠贤作揖拜道:“倘若奴婢奉旨去东番,恐怕今后较长时间,将难在御前服侍皇爷了。”
对!就是这个眼神!!
看了眼作揖行礼的魏忠贤,手持长棍的朱由校,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来他谋划的大航海战略之南洋先驱,能够行之有效的展开落实了。
“内廷永远有魏伴伴一席之地。”
朱由校看向魏忠贤,语气铿锵道:“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
魏忠贤现在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毕竟在皇权专制的统治下,作为内廷的掌权太监没有待在天子身边服侍,却跑到了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哪怕执行的是天子明确的事,可谁又能确保这不是天子一时心血来潮呢
只不过啊。
等到魏忠贤真在东番干成了,收编了一批海上力量,那么心理势必会发生变化,天高皇帝远,掌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权,还能支配难以想象的财富,关键是麾下拥有规模庞大的海上船队,那说是土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所以魏忠贤要真能促成这一战略谋划,那他最多能在外待到天启五年,而在这一时期下的大明海军,要加紧增扩海上力量,到时将由帝国培养的海军将校,取代魏忠贤去震慑南洋诸国,欧罗巴诸海上势力,实现对南洋地区的部分实控,特别是马六甲海峡必须掌控在大明手里!
大航海战略之南洋先驱真要启动,朱由校就必须要对海军倾斜资源,不然整合的南洋海上力量,就成他魏忠贤一人的私人武装了,这是朱由校绝不愿看到的。
或许现在的魏忠贤没有想过这些,但是作为大明皇帝的朱由校,却必须要考虑这些,任何风险与隐患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皇爷,奴婢要去东番的话,独靠奴婢恐难以做成皇爷适才所言种种。”
心下一狠的魏忠贤,此刻撩袍跪倒在地上,行跪拜之礼道:“奴婢恳请皇爷,能给奴婢调拨些人手,好让我大明国威名传海外!”
相较于朱由校想的那么深远,魏忠贤想的就很简单了,尽管他现在是在御前服侍,还提督东缉事厂,但是在自家皇爷这边能够驱使的群体太多了,方正化提督的西缉事厂,刘朝提督的大内行厂,骆思恭负责的锦衣卫,李若琏负责的鸾卫,这些可都归属于厂卫势力之中啊。
是。
此前去往山西督办口外走私一案,跟同在锦衣卫当差的田尔耕、许显纯有交情,但是这种竞争依旧很激烈啊。
更别提过去依附于东缉事厂的锦衣卫,眼下可没有依附这一说啊,锦衣卫重新崛起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固然说前去东番有很多危险吧,但万一真能办成呢,那他魏忠贤不仅在天子心中的份量不一样了,关键是能为魏家争取一尊世袭罔替的爵位啊,这今后就算从内廷高位退下,那他魏忠贤也能落个善终啊。
“既然魏伴伴愿意去,那内廷就调李永贞、曹化淳、纪用、葛九思、孟忠、李承尧等人随魏伴伴赴东番。”
看着跪地的魏忠贤,朱由校沉思刹那,开口道:“东缉事厂所辖的厂番,愿随魏伴伴前去的悉数带走,剩下的悉数遣散掉,朕最厌恶的就是优柔寡断之辈!”
魏忠贤心底生出一股暖流,单单是这样的安排,就足以说明他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他离开京城去东番,东缉事厂今后将在大明销声匿迹,而等他再回大明时,便是东缉事厂扬名天下之时!
“此外先前随魏伴伴归京的祖大寿、吴襄等一众辽将,也悉数归魏伴伴统辖,朕赐魏伴伴王命旗牌,遇事可先斩后奏!”
朱由校继续说道:“要是这些辽将之中,谁要是敢阳奉阴违的话,魏伴伴直接杀了就是,另外李鸿基所统勇士营,从今日起归魏伴伴直辖,这是朕的天子亲军,是朕寄予厚望的精锐,有他们在魏伴伴麾下,朕不觉得谁敢造次!”
“皇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魏忠贤这下心惊了,当即叩首道:“四卫营、勇卫营、勇士营是最忠诚于陛下的精锐啊,四卫营被皇爷派去汉中参与川贵平叛,眼下在京就剩下……”
“恰恰是他们最忠诚,所以朕才要特派一支给魏伴伴。”
朱由校弯腰搀扶起魏忠贤,眼神坚毅道:“此去东番会遇到那些危险,这是连朕都无法确定的,没有勇士营跟随魏伴伴,朕心难安。”
“皇爷…”
这下魏忠贤绷不住了,眼眶跟着红润起来。
单单是这样的殊荣,足以看出他在自家皇爷心中的地位。
“去了福建以后,魏伴伴除了在民间招募船队外,还可从福建水师调一支船队,作为驻澎湖列岛的主力。”
朱由校继续道:“要是福建方面有人胆敢阻挠,那就宣读朕的旨意,等魏伴伴率部在东番站稳脚跟,朕允准魏伴伴不必请示,可擢升两名总兵官,四名副总兵官,八名参将,十六名游击将军,而游击将军以下武职,魏伴伴酌情进行授予。”
“既然要收编南洋诸国的汉民海上力量,该有的诚意还是要有的,不然如何叫他们为大明效命呢”
“!!!”
魏忠贤脸色彻变,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人给他调了一批,内廷的,军队的,连天子亲军都调了,还让他去福建水师调走一支船队,王命旗牌赐予了,现在还给他武职授予特权,可这大明上下去划拉吧,除了他魏忠贤有这种殊荣外,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位。
“出门在外,远离大明,没了什么都不能没有银子。”
看着已经失态的魏忠贤,朱由校笑着说道:“哪怕顶着皇命去办差,手里没有银子,只怕多数人也是不认的,这样吧,朕从内帑拨200万两足色银给魏伴伴,这笔银子要怎样用,魏伴伴一人决断即可。”
最后一个短板也被补上了。
魏忠贤垂着的手微颤,顺势就跪倒在地上,行跪拜之礼道:“奴婢愿为皇爷效死,愿为大明尽忠!此去东番,若奴婢不能完成皇命,那奴婢此生绝不回大明!”
讲到这里时,魏忠贤眸中掠过决绝的神色。
“有这股子决心是好的,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魏伴伴也无需有太大压力。”
朱由校俯瞰着魏忠贤道:“成与不成,魏伴伴都要活着,另外等魏伴伴在东番站稳脚跟后,朕会特命一支队伍,将先前在山东密押回京的徐鸿儒等白莲贼首,还有羁押在登州府的部分白莲教众押运至东番。”
“魏伴伴在接收完这些人后,将他们分批输送到南洋诸国去,他们不是喜欢传教吗好啊,那就去异国他乡传吧!”
这!
魏忠贤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知道徐鸿儒这些人,被刘朝所领的大内行厂,从锦衣卫手里接收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家皇爷,居然要叫这帮叛逆去南洋。
而魏忠贤不知道的是,被内厂接收的那批白莲贼首,无一例外全都阉割了,而他们的亲眷则被内厂秘密看押起来。
既然白莲教那么能蛊惑人心,在大明是要严厉打击的,但是在大明之外还是能发挥余热的,毕竟在南洋诸国治下,欧罗巴大陆的教派势力都渗透了,想要搅动南洋风云,被压榨盘剥的底层群体,无疑是最好的媒介,而这恰恰又是白莲教擅长的,至于语言不通,那可以找当地的汉民啊,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是一步闲棋,至于能发挥怎样的作用,就看徐鸿儒他们的了,此生想再见到他们的亲眷,特别是他们的血脉,那就去折腾吧。
“朕最后在送给魏伴伴几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今后若在东番站稳脚跟,遇事要冷静,要知晓分析时局,对底下的人要有威慑,同时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重用,心底也要多一丝提防,毕竟海外的情况,要比大明复杂的多。”
“皇爷所言,奴婢定然铭记于心!!”
跪地的魏忠贤听后,表情郑重的作揖拜道,他知道自家皇爷讲的这些,都是为了能让他在东番干成一番事,尽管对东番,对南洋诸国,眼下了解的还不够透彻,但魏忠贤在心底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干出成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