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克洛依先摔到地面,少年的头得以缓冲,虽然惊愕和厌恶雷克斯的举动,但他更担心现在的处境。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小姐?”
尽管对雷克斯的态度总是任性妄为,但少年对外人,尤其是女性相当礼貌客气。
“呃……没事……我想你也不是故意的……”
克洛依眨巴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头,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吓坏的,但在突然被路易推到这儿,经历了失重又无力的感觉后,她的接受能力反而高起来了。
她茫然的看向四周,她感觉自己下落了很久,但摔到地面上就只是有闷的一下的感觉。
琴也没有摔坏,如她身上的裙子颜色一样,有着苍雪白发的少年发出了让她克洛依捧着他的请求。
“地面好热!快把我捧起来下,拜托了!”
克洛依有点茫然的捧起他,但当她双手不再撑在地面时一股炽烧感从脚底迅速蔓延。
“啊!!”
她刚站起就立马烫得摔倒在地。
但当她一只手撑到地面上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了,脚底板也没有烫伤的迹象。
少年被迫滚了几圈,克洛依发现后立马手脚并用的把他拉过来。
这时他们才发现底下便是暂且平静的岩浆,而落到的地面,也只是个浮在岩浆上的平台。
“好可怕……”
少年的脑袋害怕的往克洛依的手臂深处缩,而克洛依只得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跟膝盖爬回平台的中心。
“现在怎么办啊……”
克洛依向少年坦露了她要受的罚和这个手离开就会炙热的地面。
“唔……就只是因为自杀就要在这儿受罪?!比我还过分了吧!!”
明明才刚认识不久,这孩子却会为她打抱不平,让她心里暖暖的,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呢……
“你呢?又为什么……啊!抱歉是我没考虑到……”
克洛依本想询问他来这儿的契机,但恍然醒悟他只有一个头的惨样,想必是十分痛苦的往事。
他也意识到了克洛依的反应,在昕到她反应过来的道歉,他下意识想到死前的经历,又想到克洛依并没有恶意,便只是神色有点低落忧郁的回道。
“已经过去很久,久到我的刑罚早已经受完了……我们应该不是同一个时代的,所以有些事你可能也理解不了。”
“啊不,是我唐突了……噫?你说你已经受罚完了?那为什么还会在这儿。”
“唔……还不是都怪我的仆人……明明我们可以去轮回了,他却不想去!还每次都给我带错路!”
少年愤恨不平的扭过头在一边生闷气。
“但我听说过另一个方法,在不用轮回的情况下也能以另一种形式活在另一个世界!只要罪行被恶魔之子认可,就能自由的去任何地方!还能住在城堡里!!”
少年越说越兴奋,蹦的一下从克洛依怀中跳到了地面上。
“啊那个……”
克洛依向他说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达米安的事,以及自己被他随心所欲的消除了罪名,遣来了地狱,虽然打破一个孩子的幻想有点于心不忍,但克洛依下意识觉得既然受完了罚又何必继续“活着”留在世间受苦呢?
“……我不在乎,哪怕会变成另一种形态但只要能以原本样子活着……无论是变吸血鬼还是狼人我都不在乎!至于恶魔之子……他的糟糕性格在地狱已经是众所周知了,但毕竟是恶魔嘛,更何况这儿还是地狱,也就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了。”
她能从这份话语中感受到执念,少年对于“活着”的执念……真是奇怪啊,明明外面的世界生活才是真正的地狱,但还是有人渴望活着却又得不到……
克洛依抿了抿唇,她大抵是想明白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自杀是一种罪孽……
“为什么……会想活着呢……”她神色忧郁,充满着些许悲伤的语气问道他,也是在扪心自问着自己。
或许是感受到这份负面的情绪,少年并没有急着回复她,而是出神般的盯着她。
“…………我知道…死亡的本质是因为逃避,不管是希望自己死,还是……处死别人,本质都是为了逃避和逃离开什么事物,活着便是与其相反又相对的事物。”
“那么……活着是直面吗……”
“那要看层面,动物层面是本能,国家层面是继代,人类社会层面是感情与伦理。”
“你知道的好多啊……”
显然,这些像书本上的答案并不能帮克洛依解惑,少年又紧闭着双眼思虑了半天最终还是继续讲道。
“所以……活着这件事的定义是仅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事,你得自己感受和思考到,无论是否有意义,就像有人会把它当作生命的一种状态,也会有人把它当作珍贵的体验……唔…………我的意思是说…我个人的意见也仅仅是因为我所经历的事物而得出的结论,对你来说不一定对……有些事得自己来经历感受才能体会到,并最终得以认同自己。”
……克洛依大脑宕机了,所以她现在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这也正常,他们年龄不同、时代不同、受教育程度也不同,哪怕克洛依曾在研究所打工,也只是学会了怎么对付一些失控的研究作物和跑腿,那些学者一张口就是论文级别的东西,更何况还看不起她……
少年半眯着眼,有些不满的盯着她。
“喂!醒醒啦!我在这地面快烫熟了啦!真是的!要不是看你真心求学又长得好看,我才不浪费口舌给你讲这么多呢!哼!”
“…………噫?啊!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听到了你在说什么……”
“……快抱我起来啦!!”
由于克洛依想起了受罚的要求,从裙子上撕下几片布铺在少年和自己的脚下,少年是感觉好多了,但她的脚底依旧有炽烧感。
尽管懂音律,但用手指弹提琴也很难弹出像样的曲子。
“……说起来的话,我当初受刑时只是单纯的拿剑掉脑袋和被civilian(平民)拨头发来着,完全摸不着头脑。”
“嘶……难怪你的头发有好几缕长长,但你是怎么撑到受刑完的呢?”
虽然脚底很烫,但站久了发现还能勉强忍受着,也为了转移注意力,少年便与克洛依一搭一搭的聊起来了。
“其实……唔姆……我也没受太多苦,因为雷克斯发现在地狱里还有魔力后,就帮我把那些恶魔幻化出来的肮脏的平民给干掉啦~啊!雷克斯是我之前讲的那个仆从。”
少年在提起那个叫雷克斯的人还挺得意,大概因为年龄小,所以表情不会藏。
“这样啊……嘶,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我叫克洛依。”
“达契亚?克里米歇?卡帕多西亚。”
“好长……”
“哼哼,我可是尊贵的克里米歇公国的王子哦。”
“可…为什么姓氏是卡帕多西亚呢……”
她也惊奇自己竟然还能完整的念出这个姓氏。
“这个应该是某种家族还是种族的象征,皇族的中间名都是取自国家,而这个姓氏是克里米歇公国有权贵的人都统一的。所以就有了皇亲国戚是一家的说法……”
“好复杂的感觉啊……”
“反正没有身体也很无聊,我就给你讲讲雷克斯经常讲给我的故事吧~”
[传说中在大地上劈开浪潮的骑士,其名为雷,带着杂乱又土气的胎记与除了脸蛋外,拥有棕黑胴体的他,自幼不被周边的人所认可,但他仍跌跌撞撞的成为了一位守护王国骑士。
直到主掌信仰与力量的司祭看到拥有邪恶又糟糕的身形的他越长越大,他终于无法忍受这般污秽的身体存在于这片净土。
司祭请求了海中信仰的存在来驱赶他,但其却不知骑士的这副身体是大地女神的恩泽,虽承载着诅咒但同时又有能使那些“无形”变为“有形”的存在恐怖力量。
海水刚碰到骑士的剑就结成了土晶块,他仅仅只是站在海岸边,挥起了陪伴多年的剑。
袭卷而来的海浪全都结为土晶块被他一一劈开。
骑士在这过程逐渐明白了他不属于这个王国的现实,他在人们的唾弃与惊恐的声音中,用剑直击海浪升起中的海面临界点,劈开了这片海洋,中断了海中的循环。
当他终于存活了下来时,王国也连同大海一般受了重创,骑士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当司祭以他信仰的偏歧想要消灭他时,信仰的毁灭也一样能毁灭他。
而另一种信仰的力量也拯救了骑士,不过骑士并不多感激,因为他知道无论信仰与否,都无法改变什么,这份力量已经根植在他体内,承载着诅咒与其力量,不会因为他信这个或信那个而改变。
骑士扔掉了多年的剑,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用靠他来守护什么,他的未来已经改变,而他将靠身体来使用这份力量……]
“哇……但感觉后面应该还有吧?”
“我不喜欢那段,所以就不细讲了,哼!都怪雷克斯突然告诉我这故事最后是骑士跟一个王子幸福在一起了,谁想听这种奇怪又老套的故事!”
克洛依扑闪着双眼,似乎很expectancy(期待)达契亚继续说下去,琴也不拨了,就蹲下来看着他。
而上面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没了头的达契亚上半身撑着坐在地上放空,偶尔因为头的反应摆动身体。
感知到雷克斯蓄着的魔力,似乎是要战斗,身体便自动弹起,从腰间优雅地掏出一把击剑站在雷克斯后侧方准备并肩作战。
达契亚没死之前,很喜欢雷克斯故事中的骑士,便试着努力学习在贵族礼仪社交间火热的一种运动,击剑。
他曾一边幻想着加冕为第一个真正的皇家骑士,一边躺在沙发上让雷克斯替他完成训练……
不过在雷克斯强烈拒绝并反抗后,达契亚还是好好的拿起剑……就只是拿拿起来挂在腰间摆样子。
但雷克斯依然没有选择把身体一起扔下去,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且害怕一个人。
没错,就是指达契亚,无论雷克斯做什么事达契亚都会缠着他一起,这情况在达契亚死后更为严重,不过他也算是习惯了做什么事都有达契亚的存在吧……
路易提着剑就瞬的一下就移到他眼前,雷克斯很清楚这只是个假动作想让自己因为惊吓防御。
不过很显然这局面雷克斯是必赢的,路易明显被愤怒的力量冲昏了头脑,用消耗血量和灵魂来换取极致的力量。
这时候比起单纯防御,输出与灵活的应对更能消耗他。
雷克斯在着空气中用漆黑的手指画了一个黑色圆圈,地下的土块一一向路易袭来,不停的打乱他的节奏步调。
可没想到路易反而站在原地突然蓄力往雷克斯的方向劈了两剑,脚下的土地就瞬间崩塌了。
对面那人想在空中杀死他,可雷克斯又怎会如他所愿呢?只见他调出了之前画的黑色圆圈用五指不急不慢的向逆时针方向扭了一圈,便又站在了坚硬的土地上。
路易看起来被怒气周遭的黑气冲昏了头脑,只是凭本能想上去杀死他。
达契亚的身体也自动冲上去用剑拦住了他。
路易身边混乱的魔力调动了达契亚身体的战斗性,无论雷克斯怎么呼唤,达契亚的身体还是开始主动攻击上去,而路易自然而然给达契亚斜着切一刀。
所幸雷克斯之前有为达契亚施加魔法,路易的攻击被反弹到自己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反弹魔法附加的陷阱,自动飞击的土刺扎进了路易的体内,达契亚右手往后抬起蓄力,便猛得将击剑刺进了路易的胸膛。
黑气的源头被中断,路易手中的剑也消失了,但脸上的愤意却始终未退去。
但达契亚还处在被影响的状态,在他拔出剑准备往他路易脑袋上也来一下时,被雷克斯给用魔力强制的控制住身体。
“你可别再加深罪孽了,唉……”
见路易暂时无法动弹,雷克斯跳上去率先用魔法控制住他,又将达契亚拉到一边安抚他……
“唔……总感觉雷克斯一直在碰我的身体?上面发生了什么?”
克洛依随着达契亚的动作往上看,发现他们视角一直在往上升,但身体却丝毫没有感觉。
不一会儿,平台升到雷克斯他们所在的地方,见平台顺利升起,便将施法的手放下了。
雷克斯走过来想要抱住达契亚的头,却没曾想他闹别扭躲在了克洛依身后。
“别碰我!你这个跟草履虫一样下贱无脑的仆人!你今天敢把我的脑袋扔下去,明天就会把我切成一节节的长条扔给鬣狗!!!”
对着雷克斯吼完后,达契亚立马态度180c大转变对克洛依撒娇道:“克洛依姐姐,你来帮我把脑袋放回身体上好不好?我不想被他那种下贱的仆人碰到……”
雷克斯颇为无语的盯着地上的脑袋,明明身体很实诚想要跟着他,但这张嘴皮子却硬得不能再硬,就算把达契亚的脑袋扔进地狱的亚火里,都烧不掉他那张嘴。
在克洛依想要将达契亚抱起时,却能明显感受到雷克斯在瞪着她,达契亚发现后也反瞪了过去,现在克洛依半弯着腰进退两难,抱又不敢抱,不抱达契亚又一直在叫。
所以她决定择中,抱起头后努力伸展手臂将头放到了雷克斯脚边。
“抱歉……我…好像没办法离开,脚……被烫糊黏住了…”
克洛依支支吾吾的编了个借口,但其实也不全是假的,她发现自己的双脚的确无法离开这个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