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和尚温热的呼吸,磁性低沉的嗓音穿透而来,“好。”
这是第一次,她与和尚驾马而行,她依.偎在他怀里,而他,没有将她推开。
身后传来马蹄声,同时远处微风浮动。
秦陌芫直起身,唇角微挑。
待身后之人赶来时,她笑眯眯弯头,“苏使臣,咱两现在算是同谋了对吗?”
苏扈楝眉眼轻敛,薄唇轻抿,从喉咙深处发出浅淡的一声“嗯。”
她点头,拉着缰绳,抬手指向西南放方向,“那里似乎有些动静,要不你过去看看?我和阡冶禅师去东南方向看看。”
苏扈楝看着她,眉眼深凝,并未犹豫,“既然秦公子这般说,本王去便是。”
语落,他驾马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身后再次传来那少年的声音,“若是我们双方在半道遇到黑衣人,直接解决,说不定我们解决的黑衣人都是想要咱两对方性命的。”
拉着缰绳的手微顿,苏扈楝沉声“嗯”了一声。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种被少年坑了的感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秦陌芫摸了摸鼻梁,敛起唇边笑意。
有人找她合作,何乐而不为。
这次秋猎,想杀她的人不在少数,相反,对付苏扈楝的,顶多是皇上派上几个人而已。
而互相合作,苏扈楝倒是可以帮她解决不少麻烦事。
去青锦誉的方向必然有诸葛千羽和卢良史的人,既然苏扈楝和她瞳眸,扔给他也不为过。
*
当苏扈楝走到一半时,骤然拉住缰绳,黑眸冰冷的凝着前方。
眼睫轻阖,再睁开,眸底已是冷冽一片,“出来吧。”
话落,四周冷风微动,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暗夜里。
他抽出腰间的软剑,问了一句,“你们是皇上的人还是其他的?”
几个黑衣人沉着呼吸,直接手执长剑冲了过来。
五个黑衣人围着他,几招之下,那五个人尽数倒地,远处瞬间出现一名侍卫,恭敬的跪在他身侧,“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
苏扈楝将长剑扔给他,“这些人是谁的人?”
侍卫恭敬回道,“似乎是诸葛千羽的。”
诸葛千羽?
怪不得这般不中用。
他冷笑,自己当真是被秦陌芫这个少年坑了一把。
诸葛千羽定然以为秦陌芫回来西南方向找白梓墨,所以命人在这里埋伏。
而秦陌芫让他来这边看看,正好落入诸葛千羽的人手中。
明着是让他去找白梓墨,实则是让她解决诸葛千羽的人。
侍卫踌躇了半晌,再次道,“前面还有一波黑衣人,貌似是……卢良史的人。”
苏扈楝低头冷笑,这个秦陌芫,当真是坑人不带手软的。
他微敛眸,“交给白梓墨去管,我们看戏便好。”
*
四周风云涌动,密林深处,茂密的枝叶几乎阻挡了本就暗淡的月光,更显得黑沉。
原本奔跑在小道上的白马骤然停下,坐在马上的少年脸色紧绷,谨慎的凝着四周。
“动作真快!”
少年冷嗤,抽出腰间的软剑,翻身下马,“和尚,你找个隐秘的地方待着,这些人我只怕不好对付。”
话还未落,远处便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晚了!”
四周杀气四溢,从四个方向分别走出两个黑衣人,手执长剑,脸上蒙着黑巾,只露一双在夜里充满掠杀性的眸子。
看这波人的来路,她心里猜了个大概,兴许是太子诸葛辰佑的人。
只是不知诸葛辰风的人何事能赶到。
她凛眸,刚想一拍马背,让白马带着和尚逃离这里,蓦然手腕一紧。
转头看去,五指净长的大手攥着她的手腕,男人翻身下马,银丝袈裟在暗夜里,更显清冷。
阡冶始终握着她的手腕,语气清寒,“我们一起。”
秦陌芫心中闷笑,却也更加担忧。
和尚没有武功,诸葛辰风的人更不知道是否靠谱,她真怕自己与和尚的命交代在这里。
对面为首的黑衣人讽笑,手里的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今日本就是取你们两人的性命,想走,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再说!”
秦陌芫心神紧绷,看着一群黑衣人蕴含着强大的内力冲了过来,冷嘲道,“你的剑在小爷眼里连剔牙都嫌膈应!”
抬腿,一脚踹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长剑,转身将和尚拉至身后。
一群黑衣人同时围了过来,秦陌芫脸色沉厉,紧握着和尚的掌心,翻身腾空,想要踹掉最前方的黑衣人。
然而体内莫名腾起一股强大的暖流,随之浑身像是蕴含了强大的力量。
于是——
那些冲上了的黑衣人,皆是被她一脚给踹的飞了出去,有的直接撞在树干上吐血晕了过去。
秦陌芫错愕的看着的双脚,好半晌没回过身来。
她惊喜的抓着和尚的掌心,惊叹道,“和尚,我忽然发现自己的武功好无敌!”
浑身就像是使不完的力量。
眼看着那些黑衣人再次冲了上来,这一次,他们全部用了全力。
秦陌芫脸色冷厉,手执长剑,毫不畏惧的对抗。
本以为这次会费很大的力气,没成想掌心再次腾起浓厚的力量。
那股力量像是带动着她,将那些冲来的黑衣人巧妙的用长剑斩杀。
速度之快!
力道之狠!
精准够准!
当看到眼前倒成一片的黑衣人时,秦陌芫整个人傻楞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眼死透的黑衣人,忽然放声大笑。
特么的,她的武功貌似自己长了!
这武功,闯荡江湖,简直大杀四方!
现在就剩下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他脸色惊恐的看着秦陌芫,握着剑柄的手全是冷汗。
不,确切的说他的目光时看向秦陌芫身后的和尚,阡冶!
他是暗卫,很清楚的能感觉到秦陌芫体内没有内力。
他谨慎的后退着,蓦然转身逃跑。
秦陌芫冷笑,“想跑,经过小爷痛意没?”
语落,她丢掉长剑,取出弓箭,拉开弓弦对着远处的黑衣人。
阡冶掌心放在秦陌芫后背,声音清寒,“夜里确定能看清?”
秦陌芫挑眉,唇角冷勾,“试一下。”
手里的利箭松的同时,她感觉手腕的力道很是充足。
这支利箭射出的速度比以忘的速度又快,又狠,是她从未达到过的境界。
利箭急速而过,直接射进黑衣人的后背,顷刻间对方便倒地身亡。
这一次来的黑衣人,没有一个活口。
秦陌芫好奇的看了眼弓箭,“今晚我怎么这么强大?”
话刚一落,接着浑身一软,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腰身一紧,是和尚箍主她的腰身,将她搂进怀里。
秦陌芫脸色微白,摇了摇有些晕眩的脑袋,“怎么和上次在白水寺一样,武功忽然变的厉害后就有后遗症。”
就是浑身发软无力,眩晕!
这还真不是个好兆头。
阡冶抿唇,凤眸掠过一抹极浅的笑意。
他抱着她走向一颗大树下,将她放在石头上坐好,“先休息一会。”
秦陌芫点头,脑海中还在想着方才武功忽然变强的事。
夜风寒凉,秦陌芫头脑晕眩,靠在树干上,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夜晚的秋风渗凉,睡梦中的人蜷缩在一起,眉心紧蹙,脸色微白。
阡冶敛眸,指尖解开袈裟的暗扣,挥手间将银丝袈裟盖在她身上。
看着她紧蹙的眉心,白皙如玉的掌心覆在她后背,声音轻暖,“安心睡,没事了。”
远处微风响动,男人指尖微动,见到来人时,蓦然收手,静静的立在秦陌芫身侧。
当青锦誉看到满地的黑衣人和倒在大石头上的人时,脸色骤然一变,直接冲了过来。
刚想靠近秦陌芫,阡冶向前一步,长臂一伸拦在他身前,“她没受伤,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青锦誉俊脸沉冷,一身墨青色的衣袍将他衬的愈发的冷,“这些人谁杀的?”
阡冶眸光微敛,语气很是冷淡,“秦陌芫。”
青锦誉拧眉看着那些黑衣人整齐的伤口,薄唇溢出一声冷嗤,“她没有内力,凭着一身蛮力,做不到这么精准的杀伤力。”
夜幕中,两个男人长身玉立,对峙而战。
大石头上,少年睡的正香,紧拢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阡冶敛眸,狭长的眼睫在他眼敛处留下一排淡淡的剪影,遮掩了眸底的深意。
左手云淡风轻的捻着佛珠,幽深寡淡的目光看向天边暗淡的月光,“若是青施主不信,待她醒来,你可亲自问她。”
青锦誉负手而立,负在身后的双手渐渐紧握。
骤然间,他伸手,墨青色的袖袍在夜幕里荡起一丝微凉的弧度。
白皙如玉,暗含猛烈杀意的拳头直冲阡冶门面。
一人浑身充满冷意,俊脸暗沉入水。
一人周身风轻云淡,俊容寡淡清冷。
那拳头在阡冶鼻翼前骤停,带起一阵浓郁的劲风,在他脸上荡开。
青锦誉收手,俊脸沉冽,“阡冶方丈当真是胆识过人,不怕我这一拳要了你的命吗?”
阡冶冷淡的对着他的目光,“青施主并非鲁莽之人。”
青锦誉薄唇紧抿,倾身上前,两人目光平视。
他的声音卷着秋风里的凉意,“阡冶方丈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胆识过人,我迟早会知道。”
阡冶迎视他探究逼人的视线,薄唇轻启,“青施主随意。”
凝着他的目光最终收回,落在睡在那里的人身上。
银丝袈裟下,一张小脸微微泛白,但唇角却浅浅勾着,似乎梦到什么好事。
他眸色微沉,上前想要取下她身上的袈裟,身前的男人再次阻止。
青锦誉脸色沉冽,“阡冶方丈这是作何?别忘了秦陌芫是我秦家寨的人!”
阡冶神情冷淡,语气却是冷了几分,“青施主更别忘了,你现在是南戎使臣白梓墨,你觉得你与我,谁此时照顾她更为妥当?”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五指骤然紧握,压抑着眸中怒意。
青锦誉直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转身立在月色之下,一双黑眸,冷冷的凝着前方。
从未有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这个身份!
*
天色微亮,当晨曦的一缕光映在睡梦中的人脸上时,她微微蹙眉,惺忪的睁开双眸。
眸底由开始的迷蒙渐渐清晰,最后似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
四周空荡,昨晚死掉的黑衣人尸体不知去了哪里。
在远处的大树下,竟然多了一堆猎物的尸体,四周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看了眼身上,莫名觉得昨晚似乎和尚将袈裟盖在她身上。
莫非又是自己做梦了?
看了眼四周,并未见阡冶的影子。
刚想起身,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秦公子,你这一觉睡的可真舒坦。”
秦陌芫循着声音看去,在见到来人时,微怔,“苏使臣,怎么是你?”
而且,他双手拎着射中的猎物,扔到那一堆猎物里。
随即拍了拍双手,转身笑看着她,“秦公子是在讶异本王没有被你坑死吗?”
秦陌芫尴尬的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这些猎物都是你打的?”
苏扈楝取出水袋,将水倒在双手上,而后用锦帕轻轻擦拭,几乎每一根指尖都擦拭的干干净净。
看他这样子,秦陌芫莫名想起那位忱公子,这两人似乎有同样的癖好。
洁癖!
苏扈楝扔掉锦帕,拾步走来,“履行本王的承诺,让你赢得比赛。”
所以说,这些猎物都送她了?
艾玛——
秦陌芫从未觉得一个陌生人这么可爱。
她笑眯眯的站起身,伸手想要握住对方的手,对方在看到她有些脏污的手时,嫌弃的退后两步,很是不给面子的吐出一个字,“脏。”
脏?!
这话为何在她听来那么想扁他!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有些淡淡的血迹,应该是昨晚那些黑衣人的血溅在她身上。
当即亦是一脸嫌弃,抬眸问了一句,“你水袋还有水没?”
苏扈楝将腰间的水袋扔过去,秦陌芫接过,将里面的水倒在手心,掌心里的血迹随着水流渐渐干净。
她抬眸问了一句,“阡冶和白梓墨在哪?”
苏扈楝蹙眉,“方才两人似乎有事,说待会过来。”
秦陌芫微怔,一个和尚,一个军师,两人相识近半年多,从未怎么说话,这两人能有什么事?
手刚洗完,还未擦拭,手臂骤然一紧,“有人跟来了,走!”
苏扈楝拽着她的手腕,连拖带拽的拉着她走。
秦陌芫反应过来,低斥一句,“我会走,别跟拽小孩似的,小爷说不定比你还大。”
话落的同时,四周骤然腾起浓郁的杀意,和昨晚的不相上下。
秦陌芫心惊,气的就想怒骂。
特么的这场秋猎,刺杀真是没完没了了!
昨晚太子的人被她解决了,诸葛千羽的人应该被苏扈楝解决了。
那这次的人又是谁的人?
心头微怔,她看向身侧神色紧绷的苏扈楝问道,“这一波会不会是皇上的人?”
苏扈楝赞赏的看了眼她,那眼神,很明确的告诉她,她猜对了。
靠!
秦陌芫心头好一阵怒骂。
“皇上要杀的是你,我做什么跟着你跑。”
说着她便要闪身,回去找阡冶和青锦誉。
还未行动,手腕蓦然一紧,苏扈楝攥住她,语气竟有些可怜巴巴的,“你说过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昨晚本王帮了你,现在该是你回报本王的时候了。”
于是,秦陌芫就怎么被迫被这个大齐使臣拉着躲进了密林深处。
她脸色黑沉,不甘不愿。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是坑人到头来将自己给坑了吗?
苏扈楝带着她左闪又闪,很快便被来到一处山洞里,前面是一个分路口。
她本想说两人分开跑,谁知对方直接将她拽到另一个路口,直接冲着前面的小溪跑过去!
特么的!
这人怎么这么精明?
这是真的生怕她跑了不成!
她没有内力,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低声问了一句,“他们还跟着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密林里划过,“叉口路分开了,就几个人来了。”
秦陌芫担心阡冶的安危,但想起他和青锦誉在一起,便放下心来。
虽然他们两人不怎么说话,但同是凤城来的,青锦誉多少会护着他。
前面又是一出山洞,秦陌芫敛眸,眸底一抹暗光一闪而过。
这一次,她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大概是三个人。
她“哎呀”一声,苏扈楝眉心微拧,“怎么了?”
秦陌芫垂眸,敛去眸底的深意,闷痛的喊了一声,“脚崴了。”
苏扈楝瞪了眼不争气的秦陌芫,刚松开他,身侧的少年身形一闪,朝着山洞里面闪去。
远处传来少年‘担忧’的声音,“苏使臣,这些人是找你的,我就不参与了。”
苏扈楝脸色一沉,看着少年消失的身影,冷了黑眸。
这厮,当真是个滑头!
这般拖延间,身后的几人已经追了上来。
苏扈楝冷眉看着三个黑衣人,一挥袖袍抽出腰间的软剑,“本王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既然你们这么想送死,本王便成全你们。”
*
外面光剑影动,洞内气氛僵滞。
秦陌芫如何也没想到会在山洞里碰见蓝蜀冉和诸葛千廷。
诸葛千廷坐在干草上,靠在石壁上,一双漆黑的眸很是恼火的瞪着突然闯入的少年。
蓝蜀冉则是立在一旁,单手握拳撑在薄唇处轻咳一声。
原本紧绷的心和两人独处时压抑的心,在看到秦陌芫出现时,瞬间放松。
这一晚上,他着实惊的出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