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眉心泛着鄙夷,“本官现在可是朝廷命官,蓝大将军随意斩杀朝廷官员是什么罪,蓝二小姐应该比我清楚。”
虽然她的官职只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蓝灵酒眸底闪过一抹忌惮,随即张狂一笑,“不过是个没什么权利小官而已,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放肆,按理说本小姐是蓝大将军之女,你见了我不行礼已是大罪,杀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
这死丫头,简直就是蠢货,更是不可理喻。
秦陌芫坐在阡冶身侧,单腿曲起踩在凳子上,手肘搭在膝盖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蓝灵酒,长长脑子,这里是檀寒寺,你一个女人跑到和尚的禅院,又纠缠我家和尚,信不信我一句话立马让你哥抓你回去再关个禁闭!”
“你敢!”蓝灵酒气恼的瞪着她,着实气的抽出腰间的鞭子挥了过去。
高手打不过,这种小丫头,她能打十个。
抬手毫不费力的握住挥过来的鞭子,再用力一拉!
蓝灵酒一个身形不稳朝前栽去,直接跪倒在秦陌芫脚下。
秦陌芫“啧啧”出声,低头戏虐的看着她,“蓝二小姐给我行如此大礼,小爷怎么受得起。”
蓝灵酒怔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膝盖着实痛的她一时起不来。
一双水眸喷火似的怒瞪着她,脸色阴沉,再次挥动手里的鞭子打过去。
但——
手腕骤然一痛,身前的少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蓝灵酒,小爷奉劝你一句,哪来的滚哪去,若在纠缠我家和尚,见一次打一次!”
少年一口一个他家和尚,听得蓝灵酒是额头突突直跳。
她爱慕了八年的阡冶哥哥,几时成了一个男人家的,对方还是个土匪!
蓝灵酒愤怒站起身,一双水眸红彤彤的,像是沁了血色一般。
她怒吼道,“今日谁也别想和我抢阡冶哥哥,你去死吧!”
腹部蓦然一痛,随即便是温热的血染湿了衣袍。
这一幕谁都没有想到。
更没想到蓝灵酒会在檀寒寺真的动手杀她。
因为痛,秦陌芫眉心紧蹙,脸上也瞬间惨白。
蓝灵酒阴狠冷笑,再次重复了一遍,“秦陌芫,你去死吧!”
就在她还要动手时,便被一股力道打的落在远处,整个身躯撞在柱子上,痛的她肺脏几乎破碎。
阡冶抱起即将倒地的秦陌芫,俊脸阴寒,声线更是萃了万千的寒冰,“若是她出了任何事,贫僧要整个将军府陪葬!”
男人抱着怀里的人消失在门外。
蓝灵酒浑身一颤,傻傻的怔楞在那里。
方才阡冶哥哥的眼神冷例如冰,暗沉到像是要将她凌迟也不为过。
八年时间,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
如今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土匪,竟然打伤她,甚至还要她整个将军府为她陪葬!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阡冶哥哥会武功。
*
痛,而且晕,是真的晕。
秦陌芫睁着双眸,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是重影。
她浑身无力,就这么被和尚抱着进了禅房。
她能感觉到和尚将她放在榻上,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会没事。”
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盘旋在耳边,裹着浓郁的焦急。
和尚在担心她?
她想笑,可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明净急促走来,看到房内的情景时,脸色一变,“方丈,秦公子她……”
“去将那几粒药拿过来!”男人沉声厉喝,点了她身上的穴道。
明净身形一晃,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没一会的功夫跑进来,手里拿着药递给阡冶。
他脸色阴沉,“出去!”
明净不敢迟疑,跑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房内,寂静无声,一丝丝血腥味充斥在房内,让人心头愈发沉重。
阡冶看着榻上气息微弱的人,俊容紧绷阴寒。
褪去她身上的血衣,为她清理伤口。
看着腹部锋利的刀伤,男人黑眸骤深,一抹心疼溢出眸底。
生怕她痛醒,点了她的睡穴,为她清理好伤口,将薄被盖在她身上。
看着女人苍白的容颜,男人脸色愈发紧绷。
指尖摩挲着她的面容,蓦然起身走出房外,沉声道,“明净!”
明净从远处快速跑来,恭敬的立在一旁,“方丈。”
“将蓝灵酒绑起来,随我去将军府!”
明净微怔,“方丈,这……”
“让你办就办,哪来那么多犹豫!”
“是。”
*
夜沉如水,将军府烛火通明。
门卫的守卫慌乱的跑进去,跪在前厅道,“大将军不好了,檀寒寺的阡冶禅师来了。”
蓝大将军蹙眉,训斥道,“阡冶禅师来了是好事,何来的不好了!”
侧位上,蓝蜀冉却是眉心微拧,一丝不好的预感滑至心头。
果然,侍卫急声道,“二小姐被阡冶禅师绑着来了府外,现在在外面等候。”
蓝大将军脸色一变,蓦然起身冲外面而去。
蓝蜀冉脸色亦是阴沉,捏了捏眉心,颇为无奈的走出去。
这个丫头,简直丢人现眼!
将军府外,两道身影迅速而来。
府外站着三个人,阡冶单手负后,左手捻着佛珠,一袭银色袈裟在月色下愈发清冷出尘。
身边的小和尚拽着被五花大绑的蓝灵酒,这种绑法,当真是丢人!
在看到父亲和大哥出来时,蓝灵酒哭了,“爹爹,大哥。”
蓝大将军脸色不悦,可以说是沉怒!
他堂堂北凉大将军的女儿竟被别人五花大绑的送上门,这无疑是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即便对方是檀寒寺的高僧也不行!
压抑着怒意,他沉声道,“阡冶禅师,你这是何意?”
蓝蜀冉在看到蓝灵酒衣袍上的一些血迹时,脸色微变,眉心微拧,“阡冶禅师可是伤了我妹妹?”
这声音,夹杂着怒意和质问,还有疑惑。
他们深知,阡冶禅师性情清冷淡漠,清心寡欲,更是不易动怒之人。
今日怎会这般大动干戈,一个佛家之人更是做出如此强势之事。
阡冶抬眸,一双凤眸在夜里沁着寒冬的凉意,“今日贫僧是要蓝大将军给一个交代。”
蓝灵酒脸色惨白,紧抿着唇畔不敢抬头。
她深知,这一次自己闯了大祸。
蓝大将军脸色微凝,“此话怎讲?”
阡冶目光寒凉,俊容泛着无边的冷,语气亦是寒彻如冰,“蓝二小姐夜闯檀寒寺,进入贫僧禅房,刺杀贫僧的人,而那人亦是昨日皇上钦点的凤城知县,蓝大将军是否要给贫僧一个交代?”
清冷的声线冷淡无波,却让所有人感觉到寒意。
蓝大将军剑眉紧紧拧起,眸底瞬间溢出怒火。
此人若只是凤城知县也就罢了,偏生还是阡冶禅师的人。
昨日在皇宫阡冶禅师为那个凤城的土匪头子出头,他们都看在眼里。
就连皇上都敬让三分的人,他们一个将军府怎敢去惹!
蓝大将军气的就差呕出一口老血,沉声吩咐道,“来人,将蓝灵酒给本将军带过来!”
两个侍卫上前将蓝灵酒带到他面前,她泪流满面,哭喊道,“爹爹,酒儿错了,酒儿再也不敢了。”
蓝大将军脸色阴沉,怒喝道,“现在才知错,晚了!”
语落,一脚踢在她腿上,顿时蓝灵酒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抬头,对上阡冶清冷寡淡的凤眸,她心狠狠一颤,想要死的心都有。
蓝大将军抬手,“将本将军的鞭子拿过来!”
蓝灵酒浑身一颤,当即转头求饶,“爹爹,我可是你亲生女儿……”
“闭嘴!”蓝大将军沉声怒喝,双眸瞪着她,“今日不好好教训你,她日你再胡来,到时害的整个将军府被你连累,那时就晚了。”
说话间,下人已经将鞭子取过来。
蓝灵酒浑身紧绷,这一刻是真的怕极了。
她祈求的看向蓝蜀冉,“大哥,救我,帮我求爹爹不要打我,酒儿真的知道错了。”
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不该冲动行事伤了那个土匪。
蓝蜀冉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负在身后的手微微紧握。
这个时候他不能出声,他知道父亲手下会有轻重,此刻若是不再给她点教训,日后真的容易闯出大祸来。
手中的鞭子猛地一挥,打在女子瘦弱纤细的背上,顿时一道红痕显现,还有丝丝血珠侵染出来。
蓝灵酒痛的大叫,泪水迷蒙了双眼。
蓝大将军打了三下,脸色阴沉,眸底亦是闪过一抹心疼。
三下过后,蓝灵酒浑身颤抖,后背三道血痕清晰刺目。
四周寂静,非常的静,只听到蓝灵酒低低的啜泣声。
蓝大将军看向下面的阡冶,沉着声音,冷声问道,“阡冶禅师可满意?”
所有人看向他,在他们认知里,檀寒寺高僧,慈悲为怀,此刻应该了事。
但——
男人凤眸清寒,声音很淡,“我的人失血过多至今生死未卜,蓝二小姐受三下鞭子就过了,是不是太儿戏了?”
儿戏?
蓝大将军脸色气的有些发青,攥着长鞭的手更是青筋暴起。
蓝蜀冉蹙眉,双手拱在身前微微一躬,“我们已经惩罚了小妹,阡冶禅师何苦还要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男人眉目寒凉,“蓝二小姐伤了贫僧的人,伤的也是朝廷命官,若是蓝大将军不能给贫僧一个交代,那贫僧便将此事禀报皇上,由皇上做主。”
蓝蜀冉脸色微变,微躬的身子也瞬间僵硬。
他深知此事闹到皇上面前,绝不是打几鞭子的事,闹不好会怪罪整个将军府。
蓝大将军脸色沉了又沉,双眸猩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他扬起鞭子,不断的抽打着地上跪在地上的蓝灵酒。
寂静的夜里,挥打的鞭声,痛苦的喊叫声,听的人所有人心神发颤。
最终,蓝灵酒被打的浑身是血,彻底昏死过去,就剩下最后一口气掉着。
蓝大将军愤怒的扔掉鞭子,沉声又问,“阡冶禅师现在可满意?”
阡冶冷漠的扫了眼奄奄一息的蓝灵酒,声线清寒泛着警告,“日后请蓝大将军看好自己的女儿,莫要再来檀寒寺叨扰贫僧。”
语落,两人拾步离开。
月色下,男人身形修长,银丝袈裟气尘超然,更是让万千事物失了芳华。
蓝大将军气的脸色青紫,怒喝道,“找大夫给这个逆女治伤!”
一甩袖,带着一身怒气走进府内。
蓝蜀冉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蓝灵酒,快速吩咐,“找女大夫,快去。”
侍卫领命,快速去办。
*
秦陌芫是第二日醒来的,原以为自己会痛不欲生,谁知动了动身子。
咦——
怎么不是那么痛?
腹部的伤口也就像是划破皮一样,微微的痛,可以忍受。
她一惊,起身低头一看,还是昨日那身衣袍,只是腹部那里缠了纱布,上面染了一些血渍。
房门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她抬眸,便撞进男人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里。
见她坐起身,阡冶走来,坐在榻上,清冷询问,“感觉如何?”
秦陌芫有些怔楞的摇头,“几乎没感觉疼了。”
奇了怪了,昨日伤口那么深,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没想到今日醒来发现竟然没那么疼。
甚至,伤口貌似不深。
蓦然间想起什么,她问道,“我伤口怎么好的那么快?”
她紧紧凝着和尚的黑眸,试图从他眸里看出什么。
“哼,还不是方丈给你用了那个药,不然你以为自己伤口如何好那么快?”
明净走进来,白净的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秦陌芫心中诧异,“那药不是没了吗?”
和尚起身,语气淡漠,“檀寒寺还有一些。”
原来如此。
这药也太好了,简直是神药。
她笑眯眯的看着和尚,“是你为我上的药?”
她可不希望是明净那个小和尚。
阡冶敛眸,冷淡的“嗯”了一声,“待会你自己换身衣裳,禅房里血腥味太重。”
秦陌芫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袍,尤其是下摆,侵染了许多血。
同时也安心了不少,和尚没有帮她换衣裳,那她的女儿身还没有泄露。
明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语气很是不好,“既然醒了就赶快吃些东西,害的我们方丈一夜未眠!”
语落,他转身出去,将房门带上。
秦陌芫有时候真想将明净揍一顿,但有时这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她永远无法知道的事情。
比如,和尚守了她一晚,一夜未眠。
她凑近他,笑眯眯的,却因为牵扯了伤口,脸色一白,“嘶”了一声。
手臂一紧,男人扶着她,低斥道,“伤口还未愈合,做什么起来。”
秦陌芫躺在榻上,眸色一沉,问道,“蓝灵酒那臭女人在哪?”
这一刀之仇她不报就不姓秦!
阡冶将桌上的粥端在手上,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先喝粥。”
秦陌芫微挑眉,笑意怏然,张口就吞下勺子里的粥。
随即身子前倾,眉眼处都泛着痞气,“没想到受次伤竟能让和尚喂我吃饭,看来我还得感谢那个蓝灵酒了。”
男人俊容冷淡,继续喂她喝粥,过了半晌才道,“等你将令牌给了诸葛千羽,我们就回凤城。”
秦陌芫笑眯眯的喝着粥,为他的我们,为他的回凤城。
她忽然凑近,在和尚面颊上亲了一下,“都听你的。”
男人黑眸微敛,“秦施主,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要轻浮。”
秦陌芫心头闷笑,这和尚除了会说这一句,还会说什么?
伤彻底好后已是第五天,也到了和诸葛千羽相约的日子。
刚过晨曦,秦陌芫便看到一个白色信鸽飞到她跟前。
取下信鸽身上的字条,看着里面的内容,脸色冷笑。
她可不会傻到将令牌直接给诸葛千羽,到时对方拿到令牌便会毫无顾忌的对付她和青锦誉。
*
房门幽静,一道敲门声响起。
诸葛千羽眼神示意,一旁的护卫开门。
只见一个小孩站在外面,脸上有些胆怯。
他皱眉,呵斥道,“放肆,竟敢闯到这里,是不是不想活了?”
孩童吓的身子一抖,急忙道,“不是,是外面一个公子让我给你们传句话。”
诸葛千羽闻言,放下杯盏,冷声道,“让他进来。”
他心里多少猜到,应该是秦陌芫那个臭小子。
果然,孩童走进来,怯懦的低着头,颤着声音快速说完,“那位公子让这位爷打开西边的窗户,说是有份大礼送给您。”
孩童说完,吓的便朝外跑出去。
护卫关上门,立在他身侧,“王爷,奴才去打开窗户。”
诸葛千羽脸色有些阴沉,转身看向西侧的窗户,微一抬手,护卫领命。
他同时起身,站在窗户边上,侧眸看向外面。
那个小子诡计多端,给他一份大礼?
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护卫打开窗户,还未看清外面,骤然一道势如破竹的利箭射了过来,惊的他快速避开。
但终究晚了一步,利箭刺破了他的肩膀,插在身后的桌子上。
“废物!”诸葛千羽一脚踹倒护卫,身上充满肃杀之气,看着窗外对面。
少年慵懒的立在对面的巷口内,手里拿着弓箭,眉心微挑,冷笑的看着他。
诸葛千羽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脸色瞬间阴沉。
少年再次在箭弦上搭了一只利箭,利箭上插着一张字条。
诸葛千羽黑着脸看着秦陌芫手一松,利箭骤射而来,他忽然伸手攥住就要直射面门的利剑。
取下上面的字条,上面郝然写着一行字。
“五王爷,小爷暂时不能将令牌给你,待我们平安离开临城,令牌便会命人送到五王爷府上,若是我们未能安全回到凤城,到时五王爷也许会和我们一同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诸葛千羽掌心一握,字条瞬间变成碎片。
他眯眸危险的看去,便见少年手里拿着令牌,郝然就是他的!
秦陌芫笑眯眯歪头,张口无声的说了一句,“五王爷,后会有期。”
看着对方被气的青紫狰狞的脸色,她心情大好,收起令牌,在对方的视线里,明目张胆的离开。
*
街边小道,秦陌芫再次买了一个糖葫芦,吃在嘴里,当真是甜到心里。
她正准备回檀寒寺,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贺齐林!
也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因为纠结阡冶的身份而忘了最重要的事,杀了贺齐林。
还有面具大侠交代她的事,杀了卢良史!
看来现在一时半会是回不去凤城了。
秦陌芫想起之前忱公子交给她的信函,是贺齐林贪赃枉法的罪证,若是将这封信函交给四王爷,不知道有没有用?
诸葛千羽做事真的是窝囊,上次她那般清楚的挑明他令牌丢失之事贺齐林是首要原因。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竟然一点动作也没有,贺齐林依旧在外面蹦跶着。
她必须想个办法,杀了卢良史和贺齐林,同时也要解决掉诸葛千羽。
他一日不死,她和青锦誉的危险随时都在,阡冶的安危亦是个麻烦。
诸葛千羽是皇后和太子的人,那两人她无法睥睨,只希望到时回到凤城,能让这两个大人物慢慢淡忘他们。
“救……”忽然一道惊恐的声音略过,却莫名熟悉。
秦陌芫顺着声音方向看去,一个女人被两人打晕,装进麻袋里准备离开。
她本不想多事,但看到地上女子掉落的秀娟时,微有些眼熟。
走上前捡起来,郝然看到秀娟一角绣着一个字——知。
莫非是,楚知儿?
若是,那这女子可决不能出事。
不仅是四王爷的表妹,兴许还是年旻禾心尖上的心上人。
跟上那两人后面,一直到城外的一处府邸。
看着他们打开大门走进去,她翻墙而入,跟着他们来到房外,附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房内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一人道,“这女子是四王爷最重要的人,主子真是英明。”
另一人道,“别废话,三日后的秋猎还指望这个女子来威胁四王爷。”
“你说主子一句话的事,为何还要这么麻烦?”
“哼,你个蠢货,诸葛辰风是受皇上宠爱的四王爷,殿下若是提出纳四王爷的表妹为妃,首先四王爷也不会答应,再者太子殿下也怕那女子真的进了府中,反倒成了四王爷的眼线,倒不如暗中将这女子掳过来,更好的威胁到四王爷。”
殿下?
所以,他们抓楚知儿都是太子的吩咐?
太子想要对付诸葛辰风?
他们说的三日后秋猎……
秦陌芫薄唇轻挑,一抹计谋滑至心头。
两人又在随意交谈,过了半晌,里面传来脚步声。
她闪身躲在房屋背后,听着房门打开再度关上的声音。
直到外面彻底归于平静,她这才走出来,看着上锁的房门,悄悄开了锁。
里面光线昏暗,女子锁在角落里,蜷缩在一起,浑身发抖。
看那模样,像是刚刚醒来。
她轻脚走过去,手刚放在女子手臂上,对方顿时吓的大叫,“别碰我,滚开,滚——”
秦陌芫急忙捂住她的口鼻,低声道,“二小姐,是我。”
熟悉的声音萦绕耳畔,楚知儿错愕抬头,一双水眸顿时泪如雨下,“秦公子。”
她忽然反手抓住秦陌芫的衣袖,哭泣道,“求秦公子救我出去。”
秦陌芫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跟我走。”
*
整个四王府气氛紧绷,下人们瑟缩的站成一排。
最前方,诸葛辰风负手而立,浑身透着冰冷的怒意。
外面冲进来一个侍卫,跪在地上恭敬道,“回王爷,还没有找到二小姐。”
话落的同时,所有人察觉到男人身上的怒意更甚。
诸葛辰风沉怒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二小姐在你们眼皮底下都能丢了,本王养你们还有何用!”
冷厉的声音响彻整个王府,惊的所有侍卫头垂的更低。
此刻他们只希望二小姐平安无事,赶紧回来。
四王爷一旦触及到二小姐的事,便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若二小姐真有个好歹,他们必然会跟着陪葬。
跪在地上的护卫忽然被一脚踹飞,落在几丈远的地方,前方传来四王爷沉怒的声音“再去找,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护卫不敢违抗,应了一声快速离开。
夜,有些凉意,再过三日,便是入秋之日。
王府的人寻了一天都未找见楚知儿的踪影,整个王府陷入冷一般的暗夜。
所有下人做事小心翼翼,生怕那里出错惹得本就不高兴的竹子更加盛怒,落个死罪。
此时王府后院,一道身影攀爬在高墙之上,看了下四周无人,翻身落在地上。
循着之前的记忆,看了眼四王爷的寝室,里面昏暗,应该是没人。
她又去了书房,里面烛火通明,两人人影映在窗杵上。
里面传来诸葛辰风的呵斥声,“你们是干什么什么吃的,一天都未寻到人,加派人力,全城搜查!”
另一道声音恭敬的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秦陌芫闪身避开,看着人影消失。
她轻着脚步来到书房外,还未推门,一道掌风搭在门上,忽然被弹开的门差点眼看就要打在她身上。
秦陌芫惊的往后一退,险险避开。
好险!
方才若是慢上一步,她的鼻梁可就毁了!
屋内冷气四溢,诸葛辰风沉洌的声音传来,“是谁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做什么?出来!”
秦陌芫轻咳一声,推门而入,对上正抬头看向她的诸葛辰风。
原本泛着杀意的黑眸在见到她时,消散而去,只剩下一片冰冷和担忧。
担忧,自是对楚知儿的。
没想到这个四王爷可真是疼爱他的表妹。
诸葛辰风将眼前的书卷用宣纸盖上,语气有些不耐,“秦公子这么晚了来做什么?连个正门都不走。”
最后一句,那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疑惑和怀疑。
秦陌芫笑眯眯挑眉,“来通知王爷,二小姐平安无事。”
话刚落,眼前一道厉风一闪,随即一道残影迅速略过视线。
秦陌芫身形快速后退,避开诸葛辰风暗含杀意的手掌,脸色颇有些不悦,“我来告知二小姐的安慰,四王爷却想杀了我,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诸葛辰风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避开,脸色当即更加冰冷,生气的一挥袖袍负在身后。
一张脸,加上整修的胡茬,更显了威严和怒意,“知儿失踪了一天,晚上秦公子又来告知本王她的安危,难道不是秦公子的手笔?”
秦陌芫有些无语,这就是关心则乱吗?
她蹙眉,解释道,“四王爷想多了,若非没有我,这会二小姐只怕凶多吉少。”
她将今日的事告诉了诸葛辰风,而后眉眼泛着笑意,“所以我将二小姐安排在了檀寒寺,让她暂时不要露面,而我偷偷潜伏府中,告知四王爷此事,让四王爷来个将计就计。”
悬了一整天的心瞬间放下,诸葛辰风脸色却没有好转。
转身走到桌案前,坐在软椅上,陷入沉思。
抓走知儿的是太子,他自是知道太子的用意何为。
目前在父皇心中,他是北凉皇室子嗣最受宠的王爷。
诸葛辰冥虽为太子,母妃虽为皇后,但却不受父皇宠爱。
三日后的秋猎,太子想要在秋猎上利用楚知儿来威胁他做任何事,不管是什么事,必然不是好事。
对方的目的就是要他在父皇面前彻底失去宠爱,从而没有任何能力与他争储君之位。
放在案桌上的大手骤然紧握,诸葛辰风脸色阴沉,眉宇压的极低,显然在压抑着怒意。
秦陌芫抿唇,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放在桌上,“这是二小姐让我交给王爷的,恐王爷不信我。”
看着桌上的信函,他快速打开,里面一封信函和一枚玉簪。
玉簪是楚知儿今早出府时带的,信上的字,是她的笔记。
“表哥,小心太子殿下,我在檀寒寺,秦公子救了我,勿念。”
诸葛辰风敛眸深思,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抬头,目光微凉透着摄入人心的窥探,“你当真是在街上凑巧遇见的?”
秦陌芫心底很是不悦!
对,还有些恼火。
这皇家的人疑心病都这种重吗?
不是偶遇,难不成还精心谋划不成?
那说不定是年旻禾心尖上的女人,正所谓朋友妻有难,她定当全力相救。
虽然,楚知儿可能和年旻禾八字还没一撇。
秦陌芫上前几步,轻笑,笑意疏离,“四王爷觉得我是对二小姐有什么企图?”
诸葛辰风面色微滞,一抹歉意划过眸底,“不管此事如何,本王要谢秦公子救下表妹,秦公子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在本王能力范围之内,定当做到。”
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听说三日后皇家会在狩猎场秋猎三日。”
迎着诸葛辰风瞬间冷沉的眸子,她一撩前袍跪在地上,双手拱起放在头顶,身子微躬道,“恳求四王爷能带下官一同参与。”
她是七品下官,没有资格参与皇家狩猎,但若四王爷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那她就有机会。
房间气氛陡然凝滞,她低着头,依旧能感觉到盘旋在头顶冰冷摄人的视线。
随即,起身的动作,脚步声传来,视线内,一双黑金丝软靴站在她面前。
诸葛辰风微凝的声音响彻在头顶,“本王很好奇,你为何要参与狩猎?”
她紧抿着唇,心中在思索如何回话。
随即男人冷厉的声音再次传来,“秦陌芫,抬起头来回本王的话!”
秦陌芫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直慑人心的黑眸,冷淡出声,“帮四王爷,同时,也为了自己一片私心。”
“哦?”诸葛辰风倒很是好奇,“就凭你也要对付太子?”
秦陌芫心中冷嗤,她怎么了?
一个个的轻看人!
敛去心神,她道,“正是,虽然我没有什么大本事,但五王爷在凤城的遭遇年大人已经告知四王爷,想必四王爷心中有数,我虽不能有什么大作用,但推波助澜,帮个小忙,顺势补上一脚,对四王爷来说,岂不是锦上添花?”
诸葛辰风被气笑了,同时也是真的笑了。
他只知道这土匪有胆识有计谋,却不曾想,这胆识,简直大的要上天!
秦陌芫身躯笔直,毫不畏惧的迎上对方探究以及压迫的视线。
看着他忽然弯身,视线与她对齐,那双黑眸,像是要摄入她的内心,窥探她最真实的目的。
她毫无畏惧,迎面对视,唇角微挑,镇定自若。
诸葛辰风笑了,“这就是你将知儿放在檀寒寺的真正目的,来寻本王的真正目的,秦陌芫,本王当真是小看你了,看来年旻禾还是没有彻底看透你。”
秦陌芫淡笑,“何来的看透和看不透,不过都是每个人的生存之道,只要我与王爷是一个目的,何顾其他?”
诸葛辰风起身,微一抬手,“起来吧。”
他坐在案桌前,将信函放在烛火上,渐渐燃烧。
黑沉的视线透过火焰落在对面少年身上,诸葛辰风脸上泛起一抹赞赏,“让你做一个七品小官,当真是有些屈才了。”
这话说的,听的秦陌芫心里忽然凉飕飕的。
她惊觉不好,再次跪在地上,“四王爷,秦某一向懒散惯了,宁做土匪不做官,此次能助王爷一臂之力也是秦某的福分,此事平息,秦某只希望回到凤城,平淡的过完一生。”
她生怕晚说一步,这人明日又去宫里在皇上面前说一番。
搞不好将她直接从凤城迁移到临城来。
每天在这龙潭虎穴里,她不得累死!
诸葛辰风扔掉灰屑,语气里多了一丝让人参不透的冷意,“你倒是心思玲珑剔透的很!”
“也罢。”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三日后来本王府上,一同去猎场。”
秦陌芫心里松了口气,起身躬身告退。
刚走到门外时,诸葛辰风的声音再度传来,“照顾好二小姐,若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
屋内静悄悄的,外面走来两人,看了眼被上锁的房门。
一人道,“要不要给这二小姐送点吃的?”
另一人道,“送些,殿下只说抓过来,却并未说禁食。”
两人提着吃的,打开房门站在门外。
屋内,月光轻洒窗杵,将里面映的微微有一丝余光。
借着那丝余光,两人看到角落里的二小姐蜷缩在一起,头埋在臂弯里,似是睡着了。
一人道,“过来吃饭了。”
二小姐不为所动,但是身躯却颤抖了下。
两人对视一眼,将吃的放在地上,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屋内,女子抬头,郝然一张陌生的脸照映在月色下。
她掂了掂手里沉重的钱袋子,嘴里嘟囔了一句,“没想到在这房间待上三天,有吃有喝还有银子赚,这差事好。”
她本是个小混混,在临城街市上也颇有些威望。
今日去‘行侠仗义’,被一个小公子抓住,本以为会送她去见官府。
没想到对方只是让她帮忙做件事,而且还有银子赚。
起身将门口的吃的拿过来,看着里面的精致小菜,当即双眸绽放着亮光。
她可是好久都未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正吃的欢快,陡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沉稳却又冰冷的声音,“人如何了?”
“回主子,这会安分的在里面待着。”
“加派人手看紧了,若是有任何差池,摘了你们的脑袋!”
“是,主子。”
女子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脸色有些变化。
主子……
此人地位一定很高。
若是加派人手,不知道她能不能逃出去?
外面的声音消失,她扔掉手里的鸡腿,随意在衣裳上擦了擦手里的油渍。
抬头看了眼上面的房梁,抓住一旁的木桩跳上去。
手刚要触碰到房梁的瓦片,脑海里便响起那小公子之前吩咐的话。
“三日后我会派人来救你,这三日内你若是擅自离开,死了便是自己活该。”
方才那自称主子的说加派人手,若是她此刻出去被人杀了怎么办?
不行,银子刚到手,她怎么能死。
这般一想,跳下横梁,继续吃着碟子里的食物。
等三日后,那个小公子派人来救她出去,那人还答应她,到时候再给她五十两银子。
有钱不挣,脑子有病。
*
青纱紫帐,暖玉珠帘,殿内,透着丝丝殷香。
中间放着精致的鼎炉,里面丝丝熏香盈盈徐饶的溢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