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林妙浅声开口,对上林彦的视线后缓缓而道:“按理五年前是我设局让你对寰亚放手,你就算要报仇,不也应该是针对寰亚把它夺回去吗?”
“我为什么要针对寰亚?公司是我双手奉上给你的,你也姓林,又没沦落到外人手中。”
闻言林妙蹙起了眉头,他是这么想的?她有些怀疑。而林彦看她脸上的疑窦后笑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输不起,以我当时的能力确实是经营不下去,交到你手中的寰亚怕是有很多洞都要你去补。相反的,我坐收的利润可以成为我创业的基金,从新开始要比扶植一家即将倒闭的公司要更容易。无论经营成败,至少彦华是我一手创立出来的,是属于我的东西,而不是被外人说是靠着老爷子的二世祖。”
听到这处林妙才正视起这个弟弟,倒是自我意识挺深刻的。
“所以你刚好就这么找上了非凡创业?”
林彦挑了挑眉,坦然而道:“也不是刚好,终归我也是有男人自尊的,当年虽是你设局让我把寰亚拱手相让,但没有那个人你也没那么容易得手。jm集团我搞不定,但在西宁那片荒凉之地与彦华同时起来的非凡创业或许能争一下,你说是吗?”
林妙垂眸,“既然是争,那就正大光明的来,何至于做这些小动作呢。”
“你说周唐?这不是你教我的嘛,记得你说过商场上一切以实际利益为基准。”
林妙讽笑了下,“我可没教你拿了自家人当作筹码来要挟这种手段。”
空间沉顿,气氛不说凝结吧,一下子安静了连威廉都讶异地抬起头来。不过很快林彦便道:“是否要挟看如何来认定了,也可以理解成你跟大姐常年漂泊在外,我请回来让老爷子享享天伦之乐。又何必把事情想得那般严重呢?”
“天伦之乐这东西……”林妙故意顿了顿,“至少也得你情我愿吧,你有问过阿姐想要回来吗?”却没料林彦一扬眉了回:“怎么没问,我跟大姐关系确实没那么亲昵,但怎可能强迫大姐呢,我都还问了咱大外甥呢,不信你问问他,是不是也说想回来看外公?”
林妙蹙起眉,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林彦根本无需强迫阿姐做什么,且看他对威廉问话便已经是最好的要挟了,但凡与威廉相关的事,阿姐都会无条件妥协。就好比刚才在楼上,阿姐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恐怕在她来之前便已被告诫了威廉会有可能的遭遇。
心沉如冰,眼神中的凉意愈加浓烈:“他是你外甥。”
“当然。”林彦立即应道,“即使我跟他还是第一次见面,但因着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而不可能撇清得了我们甥舅的关系。而且你看大姐虽然嫁了个老外,可我这大外甥却是一点都没遗传那老外的基因,完全是咱们家的品种啊,我看着都怜爱。”
林妙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似乎并没有调查威廉的身世。念转间又想有几个人能跟威廉他爸似的心思深沉到那种地步,目前为止这是一件好事,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林彦与阿姐没有根本意义上的矛盾,若说有怨也是对她,所以威廉与阿姐的『性』质是相同的,都作为要挟她的筹码,不分轻重。
踌躇片刻后林妙与他谈判:“我如果同意了你的提议,那么阿姐与威廉作何安排?或者说,我需要做到哪种程度你才收回对家人伸出的手?林彦,别和我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喜欢摊开来说清楚了再做交易。”
许是林彦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白,一时怔愣了无声,然后眸『色』逐渐变得阴沉,“你只需把非凡创业近两年的所有项目与报价都给到我,就安排大姐和他回澳洲。”
林妙摇头,“你给出的条件不够吸引力,但凡你心存异心,仍然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那你说要怎么办?”
“你我之间没有信任,我相信纸质的书面协议,受法律效率保护。”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签订协议?”
林彦倒也爽快,立即把笔记本电脑搬过来起草协议内容。又在两份协议被打印出来后,痛快地在纸末签上了名字,他把笔放下的时候笑问:“二姐,这样我算是有诚意了吗?”林妙盯了他一眼,目光垂落于纸上那名字,轻笑了道:“很有诚意。”
“那就赶紧签一下吧,也好让你放心。”
放心?林妙失笑,他这般有恃无恐,无非是手中还有筹码,协议不急着下笔签,让她来猜猜是什么呢?
“宁城那边叶非凡的动作是你做的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如果周唐是他安『插』在非凡创业里的一颗棋子,那么势必叶非凡有了把柄落在他手中了。
林彦浅笑着指了指协议:“你先签了达成协议,后面你想知道什么全都奉告。”
林妙落了笔。
协议分为一式两份,她留一份。林彦拿那另一份在手上后笑得志得意满地道:“五年前,你也是让我签下一份协议,五年后又如此,二姐啊,你真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谬赞了。”
林彦摇头:“怎么会谬赞呢?”眸光沉沉落在她脸上,缓声而道:“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崇拜你,觉得你什么时候都能从容不迫,尤其是你在谈判桌上的那气势让人无法不把目光停驻在你身上。”他顿了顿,轻问:“林妙,你之所以如此笃定,是觉得他会来吗?”
林妙眨了下眼,这时候不叫“二姐”而直呼她名字了?“你说得他是谁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费尽心机的那个人了。刚刚你不是问我叶非凡身上的那点事是不是我做的,这答案其实已经很明了了不是?如果不把叶非凡弄一下,怎么能把他从你身边调开呢?”林彦晃了晃手中的纸张,“同样是你提出要签的协议,但却有大出入,五年前你是那个布棋局的人,我是棋子,而今天我们的角『色』颠倒过来了。”
林妙没去接他的话茬,如果他是在向她炫耀的话那么他成功了。今非昔比,昔日她占上风,他任由她摆布;而今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层面都考虑到了,便是反过来她由他摆布了。
啪的一声轻响,是打火机的声音,林彦当着她的面点了根烟抽起来。她目光落于那桌面的打火机半刻,忽然问:“宁城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吗?”
林彦眸光明显闪了闪,“什么火?”
林妙见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随即心火到这一刻终于上扬,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林彦,你在商场上耍心机、动计谋都无可厚非,输赢成败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但是,你连他杀人放火也要学吗?”
“没这么严重。”
“胡说!”林妙猛然起身,目瞪着对面,“草芥人命不严重吗?那场火烧在半夜,万一有人没起来呢,火势蔓延而上整栋楼都存在被烧的危机。你就因为警告我不顾人命,你跟上头的那位有何区别?是,我倒是忘了,你们是父子,所以骨子留着相同的血,冰冷而自私。”
林彦暴走,脸黑到不能再黑,却没对林妙反驳一个字。
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林妙愤怒的一张脸瞬间变回平静,就好像刚才一幕什么都没有发生。感觉裤脚被拉了拉,低头见是威廉,他的小脸上不见惊吓,只糯了声道:“小姨,下次你当纸老虎时先提醒下我,免得我把堆好的积木都不小心折断了又要重新再搭。”
林妙歪头想了想,她印象中好像没有在威廉面前发过火呀,于是问:“为什么说小姨是纸老虎?”威廉一板一眼地答:“因为妈妈和叔叔都这么说。”
“叔叔?”林妙眼皮跳了下。
威廉点头:“叔叔给我买积木的时候就给我说你是头纸老虎,看着凶,实际上一点都不凶。刚刚那小舅舅是不是被你给骗着了啊?”
话声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林彦一脸悠然地又回来了,而且听见了刚才威廉的话:“小舅舅当然没有被骗着,不过是配合一下你小姨而已。来,我带你上楼找妈妈好吗?”
威廉看了看林妙,又看了看楼梯口,摇头说:“我不想去楼上,妈妈什么时候能下来啊?我想回家了。”
见林彦要张口,林妙先一步阻截了他的话:“协议既然已经签了,就履行协议吧。”
“现在就要安排大姐和威廉去澳洲?”
“你能同意?”林妙反讽回去,见他表情讪讪之后才道:“阿姐与爸之间有隔阂,不会想要住在这别墅的,先回我原来公寓,如此也在你伸手可及范围之内。”
“也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彦状似好说话地退让,但却留了她的车在别墅,开了辆路虎一路把她们送到公寓楼下,本还推了车门要下来,被林妙一句话怼了回去:“我们不至于等你转身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用不着这般紧迫盯人吧。”
林彦尬笑:“我这不是担心大姐行动不方便,想帮着送到楼上嘛。”
“放心,从大厅到电梯都是平地,不需要你太『操』心。”
最终林彦讪讪地开车走了,林妙转身要去推轮椅时突听一直沉默的阿姐道:“妙妙,你想办法带威廉离开。”眸光微沉了沉问:“那你呢?”林可面『露』讽凉,“我一个残废,他们能拿我奈何?”
林妙的眉宇深深蹙起,出口却是淡了声:“先上楼再说吧。”
打开门的一瞬,林妙下意识地环视室内,一切如昔,只是本该蒙尘的屋子却一尘不染。应该是跟她那辆车一般,定期会有人过来打扫。
林可的心思不在此,径直滚动了轮椅到厅内便回身旧事重提:“妙妙,你能想到办法带着威廉先离开吗?”
“离开要去哪?出国?阿姐,别说现在我护照不在手边出不了国,就算能出去,你觉得我可能丢下你不管吗?”这就是目前她们的现状,她跟阿姐的护照都被陆勉扣在手上。
但林可却道:“不出国,你带威廉去找他帮忙。”
“他与我有半个月不联系了。”
“妙妙!”林可厉声而喝,“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该低头时就低头。知道我为什么在别墅一句话都不说吗?因为怕说多错多。林彦现在就是那老头子的翻版,心狠手辣又阴险狡诈,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如果你不把威廉带到安全地方去,很有可能会受到伤害。”
林妙没有说话,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自阿姐回来吴城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恐慌情绪里。而这恐慌来自于什么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当阿姐看见父亲之后。
到这时她才解读出来当时阿姐在别墅楼上不断用眼神制止她说话的原因,以前因为没有碰上事,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只当阿姐对这座城市,这城市里的人深深忌惮且怨恨,可真正的并不是,阿姐是对人恐惧,是对她们的父亲恐惧。
这种恐惧是种进了心里最深处的那种,所以即使被父亲扇了一巴掌也不敢作声。
在林可面前蹲下,仰起视角认真了神『色』:“阿姐别怕,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隔天早上九点,林彦就打来电话称已经在楼下等了。林妙下楼把一只u盘递过去,他见状挑了挑眉:“什么意思?”林妙道:“昨晚我把非凡创业相关项目与报价都做在里面了。”
“你不跟我去公司?”
林妙半倚在车门上,似笑非笑地问:“我去了你当真敢用我?”
林彦眨了眨眼,垂眸接过那只u盘,“行,我先回公司看下你做的这份资料,要是有什么不懂和需要你筹谋计划的地方再来找你也不迟。”
林妙失笑着退开身,目送着路虎车缓缓驶出地平线。她给林彦的那个u盘里的内容确实是她花一晚上做出来的,如今她的记忆不说能过目不忘吧,至少大部分都有个模型在脑袋里,而因对数据的敏感,故而报价这些数额基本上不会有错。
甚至她连在其中动手脚的心思都没,倒不是怕林彦会察觉,而是,既然非凡创业被林彦设定为首要目标,那就该承受其应有的考验。
掰倒了又如何,不是还有他在嘛,既然能创出一个非凡创业,那就能有第二个。
所以她一点没有要庇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