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脖子上的划痕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细细的血珠在冒出来。
医生先给她消了毒,那消毒水喷上去的时候疼得她连声抽气,然后再用纱布包扎。医生嘱咐注意事项时她听得心不在焉,等走出办公室时首先看见的是叶非凡,她挑了挑眉,见他朝左边努了努嘴,侧转头看过去,走廊尽头,背影修身而立。
她低眸浅笑了下,抬步走过去。
问了一个应该要问的问题:“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他敛转过身,俊逸好看的脸此时拉得很长,“叶非凡打电话给我了。”
她蹙蹙眉,“他不是应该打电话报警吗?找你有什么用?还有,你们不是不联络的吗?”
沉静了一瞬,他走过来挽住她的肩膀,“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林妙偏着头看他两秒,莞尔了应:“好啊。”顺着他的意思朝拐角电梯而走,经过叶非凡的时候看他一脸的怂样,不禁脚下顿了顿向他提出邀请:“我新搬了家,要不要过去聚一聚?”叶非凡愕然的目光看看左边的人,再看看林妙,“还是不了吧,那个……公司那边我还要回去处理一下的。”
“公司的事也就那样了,挪后点不会有太大问题。难得今天兴致高,我们买瓶红酒回去喝一杯如何,毕竟,机会难得嘛。”
听着林妙语调纤柔地规劝,叶非凡汗『毛』都竖了起来,再对上旁边那道沉寒的眸光,知道今天的日子一定是不好过了。得,去就去吧,终归是要遭这么一回罪的,躲过了林妙也躲不过老大,索『性』一次解决。
之前来医院时就是叶非凡开的车,回时自然也没开,等他把车停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突听身后传来林妙“讶异”地问:“咦?我没给你报地址你都知道位置啊?”
叶非凡嘴角抽了抽,朝天翻了个白眼,“我掐指一算给算到了方位。”居然还引得后面的人噗哧而笑,夸赞他说:“你真幽默。”欲哭无泪,他现在是冷幽默。
林妙下车后便等在车边,还特意等了叶非凡停好车后才道:“旁边就有一家烟酒店,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过去买一瓶红酒。”见他俩都没有异议便转身而走向路边的那家白鹭烟酒店,嘴角微扬而起,心说也该给那俩人点独处的空间。
空气是凝结的,平时皮惯了的叶非凡这时候都心里头发怵,有那么一刻他都想『毛』遂自荐帮林妙去买酒了,总比现在受“冷气压”包围的好啊。总算林妙买酒动作也不慢,只过了几分钟就见她拎着酒出来了,她走近后朝他们挑了下眉,“能上去了吗?”
叶非凡吞咽了下口水,“能吧。”实际上他的意见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上到楼上门一开叶非凡就觉心火郁闷了,这屋子当初是他看了好一阵的,挑来挑去就觉得这一户很不错,又精心装修了,结果被老大捡现成的要去了。
只不过环看四下,除了原有的装修外,大多数摆件都被换过了。是林妙不喜欢原来他的风格而换掉的吗?现在显得女『性』味十足,不过隐约还透着老大的霸气。
林妙拿了开瓶器出来把红酒开了,又找来杯子和醒酒壶,分别倒满后才抬起眸看两人,“怎么不坐?”等人坐下后,她把杯子推了过去然后自己先举起杯子道:“来,先碰一次杯吧,庆祝今天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什么死不死的,量周唐那小子也不敢真拿你怎样。”叶非凡接话过来,一脸不赞同,她这不是故意在刺激老大吗?从事发到现在,老大一直都没开口,反正他是心底发『毛』战战兢兢了,并且感觉十分后悔。他们两人的事他掺合的是哪门子闲事啊,可若不是林妙拿小满来说事,他能答应嘛。
林妙闻言弯起唇角,没去猜度叶非凡心里的小九九,浅抿了一口酒『液』后道:“酒还不错,就是口感涩了点,你说是不是?”她转过眸去问一直闷声而坐的人。
见他视线刚落至桌面上的酒杯,她就又似笑非笑地问了句:“究竟,我该称呼你是陆勉呢,还是,joe?”空气在那瞬间凝结成冰,安静到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一声轻叹从嘴里溢出:“妙妙,就算你要试探我,也不该拿自己的安全去赌。”
“不该?”林妙扬声,“谁给你的权利来对我说不该?话说回来,今天我但凡不是被周唐拿刀架在脖子上,你会踏进非凡创业那扇门吗?”
黑眸抬起,眼神幽然若沉,“我会。只要涉及到你,我什么时候都会放下一切过来。”
林妙摇头,“你撒谎,今天如果不是叶非凡配合,以你的心智一定能看透这是个局,为你而设的局,而你又岂会轻易上钩呢。你一定想不到会被你最好的兄弟给出卖吧?”
叶非凡的额头冒汗了,说事就说事,你们俩自个解决就是了,干嘛一定要带上个他?什么出卖啊,这字眼太严重了,他就是……就是顺水推舟,帮老大一把,免得拖延症拖到今天都没能把人搞定。另外,如果不是中了这女人的计,他哪可能倒戈去帮她骗老大啊。
老大是如此睿智而明理,一定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刚念转到此,就听见身边老大沉凉如水地开口:“非凡也是有心了,事后我自会嘉奖他。”这话不需要咬牙切齿,叶非凡也汗流浃背了,还滚得全都是冷汗。
可以他的经验,这时候是老大跟林小妞的博弈,没到他出场的份呢。他闭紧了嘴巴就行,多说多错,事后只会被老大整得更惨。
林妙没去理会叶非凡脸上神『色』如风云变化,埋头一口喝了大半杯红酒,在看见陆勉眉宇蹙起时趴在桌上,手指弹着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时幽声而问:“失忆这个梗好玩吗?”
陆勉:“不好玩。”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收?”
“已经被你破了,什么时候收都可以。”
可见林妙讽笑着道:“劝你还是别收了,可能自我催眠久了也就当真失忆了呢。”
“是盛旭对你说了?”陆勉虽轻声问,眼神却变得锐利。林妙则依旧漫不经心似的笑道:“盛旭能对我说什么?你将他最在意的拿捏在手上,他又哪敢?”
陆勉默然,到这时他也无需再表现的有怒意,可以确定的是——他被盛旭摆了一道。
可能盛旭确实因为忌惮他而不敢直接对林妙说什么,但他肯定是在离婚过程中有所暗示了。以林妙那颗精明的脑子,只要稍稍点拨就能立即将所有事都融会贯通的,加上她恐怕本来就没有深信他失忆这件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找到了那个线团的线头,就能把整条线都能捋顺。
如此,他也没必要再挣扎:“为什么我不能是循序渐进地找回记忆呢?”
“循序渐进?”林妙重复他这一词,眼神讽凉地盯着他问:“你是想说你那记忆跟机器人的芯片修复似的,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的?你是在跟我说鬼故事吗?joe!”
陆勉深皱起眉,有设想过有一天被她发现的画面,但他设想中的都是她已经全身心地依赖他,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之后。即使有怨恼,至多他想办法哄一哄便过去了。可如今这个现象提前了,拜叶非凡所赐,他在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时,就有种想把那臭小子狠揍一顿的冲动。
林妙忽然失笑,引了两人视线后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真的,我真有想过你会不会在那次房子失火后,因为视觉和身临其境的两种冲突导致你在逐步恢复记忆。而最直接的刺激是来自十年前的你,所以你先变成了陆勉。”
事已至此陆勉平静地问:“后来你怎么想了?”
“后来……”林妙坐直起身,把手撑着下巴看他,“我当然是不敢妄想了,这种关于记忆碎片的东西还是问专家的好,在回澳洲之前我找了脑科专家咨询。”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但看他脸上神『色』讳莫如深,连一丝惊异都不曾或『露』,心中不禁失笑了摇头。这个人在恢复本来面目后,又怎可能还『露』声『色』呢,之前的那许多生动表情不过是演给她看的而已。
林妙也不卖关子了,继续道:“脑科专家听完我所述的相关情形后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说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要把病人的状态与实际结合才能作出论断。他最后那句‘状态与实际结合’触动到我了,我们常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说人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可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的变化,没有什么是变不了的。”
“你觉得我变了?”陆勉问。
林妙深看他两秒便垂了眸,“是我们都变了。你其实表现得没有丝毫破绽,可没有破绽才是真正最大的破绽。确实十年前的陆勉会像你这样,而且你也摒弃了五年前joe的深沉,你将两个时期的你琢磨得比谁都透,该如何演绎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也信手拈来,但你忘了一件事。”
“是什么?”
“你忘了你是十年后的陆勉,是五年后的jo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