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太清他的语声,是刻意放低了的。他们似乎在相谈着什么,而且多半是林彦在讲,犹疑不定地想林彦什么时候与翟靳搭上了关系,还约谈在父亲的病房内?难道其实是父亲的主意?可这事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她?
正念转间,忽然一道人影遁入视线中,两人目光透过门窗相撞在一起,彼此都愣了下。
医院长廊的角落里,安静无声,就只有翟靳与林妙两人。
林妙发觉即使荣丞易主,也没在翟靳身上找到一丝落魄,与那日在小屋见时感觉不同。敛去了锋芒,洗去铅华后他反而多了一分沉稳,眉眼之间不再如初般狂妄。
翟靳始终没开口,等着眼前这女人询问。却听她平声而道:“翟靳,别拉林彦下水。”
他挑了下眉,缓缓开口:“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就像瘟疫一般,而你以及你的家人应该看见就躲?”语气中不无讽刺意味。
林妙自是听得出来,不过她仍然坚持:“抱歉,荣丞的这趟浑水我们寰亚淌不起。”
不是她薄情寡义,而是她如今已经走进了joe的阵营,两面三刀的事她干不来。而且以翟靳目前的状况,恐怕谁都无能为力。
翟靳看着她,面容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姣好精致,细细的眉秀气中含着一抹动人的娇俏,他承认最初是被这张脸吸引,后来发现她灵动的『性』子更令他心动。
而这心动只不过是一个开端,都还没行动就被硬生生遏止了。那段受困的时间里偶尔会想起她,是他难得心绪柔软的时候。可当她和joe前后出现时,将那寸仅余的柔软也掐灭了。
如今再见,似乎他依旧对她移不开目光,既然这样,那就——
翟靳语出惊人:“林妙,来我身边吧。”
林妙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那日joe的暗示难道还不明了?既然他直接,那她也不想绕弯子:“翟靳,今时今日的你以什么样的姿态对我说这句话?”
翟靳嘲讽地笑了笑,眸光忽而一厉,“你能保证他会一直都站在那个位吗?偷来的东西迟早都要还的,我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那时你觉得他还能给你什么?爱情、婚姻?”
林妙微眯起眼,翟靳是个自大狂妄的人吗?以前看可能有些,但是一个能够经历从高到底的急坠后还能沉稳自如的人,显然不是。?那么这时他来跟她说这些,口吻笃定,是意味着已经胸有成竹吗?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这预感是因为寰亚还是因为joe,翟靳出现在父亲的病房,几乎不用细问都知道一定与公事有关。
他们在密谋着什么?父亲瘫在床上不知外面的风向,难道林彦都不问世事的吗?
翟靳再厉害也只是折了翼的鹰,如此短的时间不可能回血多少,寰亚如果在这时入坑,那以joe又狠又准的杀伐果断『性』子,怕是即便有她在,寰亚也难逃此劫。
不行,她必须要阻止!
当下林妙敛去眉眼间的情绪,面无表情而道:“那就等到那天再来找我说这些,到时你可以看看我会如何选。”转身而走,脚步貌似轻盈实则微沉,如同心头压了一块重石。
如果这时候林妙回头,就会看到身后的翟靳盯着她背影的目光里,含着一股势在必得,以及阴冷的狠意。
林妙想回去找林彦说话,可病房内已经不见人影,医生和护士正在为父亲做着例行检查。
看着没多大紧的事她退出了病房,回程路上一直拨林彦号码,却始终是关机的。等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交代助理不停地给林彦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结果打通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都快要下班了。
助理把手机交给了林妙,听见林彦咕哝着问:“什么事啊?”
“你在哪?”
“我在外面有事呢,有什么事等明天上班了再说吧。”林彦随口敷衍了事就打算挂电话,被林妙一声沉喝:“林彦,你敢挂电话试试!”
林彦没挂电话,却是笑开了:“这是怎么了?急了啊,总之你想问的事我这没答案。好了,我要跟淼淼看电影了,回头再说吧。”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声,林妙倒没有多恼,反而深思起林彦的行为。
他的变化很显着,按理不会再是这种调调。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这个淼淼真的很重要,记得那女孩是某局的千金吧。从林彦的口气听来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的,难道是被父亲交代了不能说?
下班后林妙开车回到公寓楼下时觉得少了什么,直到进家门看着一室漆黑才蓦然想起今儿一整天joe都没再打电话给她,而且并没有过来。
心头温度顿时冷了几分,按亮了灯正要走去厨房,目光扫及客厅时一顿,刚刚心念间的人居然正躺在沙发里。他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浅蓝『色』衬衫,西装就随意地搭在沙发椅背上,手臂压在了眼睛上似乎睡着了。
不经意间她放轻了脚步,可刚走到沙发边就被长臂用力一拽,人跌在了某人早已准备好张开的怀中。熟悉的气息侵入鼻间,她一挣动就觉身后力量箍紧,将她锁得牢牢的怎么都挣不开人,本就心情极差,又被他这般捉弄顿时气恼而问:“你干嘛?”
“还在气?”joe敛眸细看她神『色』。
“没那么多功夫。”林妙用鼻子哼气。赢来joe笑『揉』她的头发,“那跟我说说今天你都忙什么了,怎么还带了一身气回来?”
林妙埋下头在他胸口,闷闷地说:“商业机密。”
实际上她是想躲避他的目光,他那双眸子太厉害,总一眼就洞察了她的心思。翟靳这件事她该说吗?上回他选择放走翟靳应该就有觉悟会被反弹,以他的深谋远虑肯定有所防范。
如果翟靳寻求别的方法,那么此刻林妙也只会坐壁上观,但是把寰亚给拖进去了。可能在不久之后,双方将正式搏于台面,到那时她该怎么做?
林妙埋着头,看不见头顶的那双细长深邃的眸中,不见温柔,只见眸『色』极冷。
这夜林妙辗转反侧,始终都睡不着。扰了身边的人睡觉,被他直接捉了手脚翻身而覆,低咬着她的耳朵说话:“既然睡不着,那就干点别的。”
可林妙却说:“不行。”
男人不管不顾,翻折她的双手在头顶,就欺身而侵,但过了片刻他懊恼地抬头,林妙眨了下眼,无辜而道:“我说了不行的。”
joe在她唇上狠啄了一口才翻身而下,闷声问:“今天来的?上个月不是10号吗?”
“每个月提前两天,你不知道吗?”
问完林妙就笑了,他当然不知道,跟他正式在一块才一个多月呢。
静默了一会,joe突然开口:“我们生个孩子吧。”
林妙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转而侧过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他黑眸凝来,既深又沉,含着肯定的意味:“我说,我们生个孩子。”
“是疯了吗?我跟你这才刚刚开始,就算是恋爱也至少谈个两三年才定,哪有一个月就说生孩子的?”林妙觉得他是在耍她。
但joe的眉目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沉沉盯着她,好半响,轻吐字句:“这是附加条件。”
林妙眸光闪了闪,意会到他意思后顿时勃然大怒,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拿了枕头就朝他丢,嘴里恨声而骂:“去你的附加条件,江少霆,你真当我是卖身给你了是吧,你那头刚跟人家求婚,这头就来要我给你生孩子,这是打算把我变成小三是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给我滚,立即滚回你的温柔乡去!”
话落就用力去踹他,试图将他踹下床,可脚被他一把扣住,沉了脸问:“我跟谁求婚了?”
“还要我说吗?当然是你那温柔可人的韩婧了。你一次次地搭上她的关系,跟她是天造地设的绝配,那就别来招惹我。”林妙恨恨骂出来后,只觉心头痛快。
而joe原本黑沉的脸听到这处蓦的一凝,“这就是你今天上午招呼不打一个就跑走的原因?”转而眸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妙妙,你是在吃醋吗?”
“鬼才吃醋呢。”林妙矢口否认,却莫名心虚。回思刚才她的泼『妇』状,怎么看都像是话中含了酸味,转念一想,吃不吃醋是一回事,他脚踏两条船又是一回事,这事是他不对在先。
“哪里来的谣言说我跟韩婧求婚了?”
林妙冷笑:“是谣言吗?人家文化部的职员说你两等项目结束后就要办喜事了。我林妙什么生意都会做,唯独不干为她人作嫁衣这种事,那个鬼项目你自个和你的温柔乡忙去吧,少来烦我,也从今天起给我滚出我屋子。”
撒开了心火这样发泄出来后,林妙只觉那积存在肚子里的郁结顿时都消散了,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积存已久,从被他『逼』迫了妥协那天起开始,到韩婧的存在正式惹到她时,负能量达到了一定饱和程度,加上自己家门前的一堆破事作催化剂,于是就这么爆发了。
不过林妙这是骂爽了,后果却是joe猛地扑身过来,将她狠狠制扣着趴伏于床上,双手还被反绞于背。挣扎无济于事,女人与男人的力量抗争总归是女人吃亏。
清撩的语声响在头顶,语气疑似危险:“妙妙,虽然看你吃醋我挺受用的,但刚才你对我一共说了两次'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在借机撒泼想要摆脱我。”气息骤近,全喷在她的后颈处,温热的让她起了鸡皮,轻柔的嗓音一字一句抵进耳膜:“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太迁就你了吗?”
林妙本还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一处,听见他最后那句话忍不住重哼出声,见鬼的迁就,他这种将她摁在床内的架势叫迁就?他夜里总是生猛如虎将她百般折腾叫迁就?
去他的吧,她敢说今天要不是她例假来,怕是这会儿已经把她拆解了生吞入腹。
joe看着掌下这张不逊愤怒的脸,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倒是识时务,噼里啪啦一顿痛骂之后,见趋于弱势了就不还口了。
现如今她是彪悍起来像只母老虎,狡猾起来又像只狐狸,温顺时却变成了猫,偶尔还会伸爪故意挠他,不过他不介意,越挠越令他兴奋。
若不是念在她今晚不舒服的份上,他定让她知道张牙舞爪的后果。要出气就该出在当口上,他不介意她在那种时候跟他疯,因为总有制得她服帖求饶的时候。
这一点,joe与林妙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空间一时僵滞,joe在沉念而思,林妙被摁在床里既恼又怒,可又撼动不了背上的人,想着大丈夫尚且都能屈能伸,何况她不过是个女人,最后只得软了语气问:“你要这样摁着我要到什么时候?”
立即joe手上的力道卸掉大半,但仍没松开对她的钳制,把她翻转而过正面直视,黑眸『逼』近了认真地道:“我从没跟谁求过婚,到目前为止,除了踩你这艘船外,暂时还不打算踩别的。听明白了吗?”
林妙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她这艘船?“你意思是文化部那些人在说谎了?韩婧对你没意思?”那真的是她眼睛瞎了吧,韩婧看他的眉眼里脉脉情意差不多都要溢出来了。
joe的回应是:“我懒得管别人,你要是介意至多把那项目推了就是。”
“推了?不是都签过合同的吗?”
“签了合同就不能违约吗?违约金我来付。”
林妙不说话了,这叫什么?有钱任『性』?
突的床头柜上传来震响,两人视线同时看过去,是林妙的手机在响,她习惯了入睡前调成震动。可半夜三更的怎么还有人打电话给她?刚念转过就觉眼前一黑,身上的桎梏没了,joe探身到床头把她的手机取了来,看上面的号是个座机号,并不是白天引她去医院的那个。
“谁的电话?”joe问,这时震动停止了。
林妙接过手机看了眼,不经意地说:“谁知道?可能是『骚』扰电话吧。”可话音刚落手机却又震动了起来,还是那号码。
“喂?哪位?”
“林女士,这里是医院护士台,你父亲的病情可能需要你过来商讨一下。”一个沉肃的女音从那头传来。林妙蹙起眉头,怎么又是医院?她问:“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还有病人要去看护,你快过来一下吧,医生在等。”
深夜时分,林妙再度抵达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