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两人动身去前院乘坐马车,路过小花园时,凌不惑瞄见束渊提着几层牛皮纸盒哼着小曲路过,顾予初刚想开口叫住他,可不及身边之人敏捷矫健,瞬间扣住她的嘴巴,转身将她拖入自己身后,隐于回廊拐角,直至小曲儿音散,他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才肯松了手。
“你怎么想的,在自己府里,竟像做贼似的。”顾予初微皱着眉,假意嗔怪道。
“且慢,我可不是这宅子的主人,你两个弟弟才是!”凌不惑抽袖愤愤然回敬着,愤怒中又透露些许无奈。
“那不如叫上他们俩一起,他们也喜欢吃馄饨。”女人掩面而笑,故意刺激道。
“不行!”凌不惑斜着眼睛,一口否决。
“为什么呀?”
“我今天不想见到他们!”
“可就算今天不见,明天总要见的。”
“我今天就想单独和你在一起,谁也别来打扰!”
顾予初见凌不惑委屈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捧着肚子笑起来,不忍再挑逗他,连声哄住:“好好好,就我们俩。”
凌不惑笑容重新溢于眼睛眉梢,牵着心爱之人一同上了马车,朝着热闹的集市奔去。
马车上,顾予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两个兄弟互换了身份,如此隐秘之事,外人不可能知晓,他们看到的只是,月升将军被胜羽将军取代,凌太子被亲兄夺妻,这已是云京最大的热闻。
现如今靖川王大婚不过两日,这出抢妻大战中落败的两个人又公然并肩出双入对,戏本话文也不敢如此写,一时间她心里竟有些忐忑。
“我们俩就这样贸贸然出街是不是有些不妥?”
“月升将军靖川王府容不下,转身又打起了太子府的主意,是不太妥。”
“你怎知别人不会说,凌太子被夺了心爱之人,心有不平,便以牙还牙,抢了靖川王最为得力的女将?”
“那你又有何惧?”
“我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你顶着凌子域破烂的名声,总还是要收敛一点。”
“你也知道他的名声,不在乎再多一两件荒唐事。”
“你自觉的是荒唐,还偏要这样做。”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易个容?对你来说如喝水一样简单。”
“我看没那个必要,不日,月升将军就是要嫁入太子府的,到时候流言蜚语不绝于耳,又何苦为难了当下。”
“那要不我易个容?换个男装吧。”顾予初仍未改变主意,若有所思道。
“千万别,到时候又会有传言,说凌太子陷夺妻之痛,不可自拔,转投龙阳之好,聊以慰藉,那时候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哈哈哈,好似也很有道理。”
“不过,你到是提醒我了。”凌不惑上下打量顾予初一番,煞有其事的说道。
“什么?”
“靖川王府有了女主人,你这坊间传言中的下堂妻的悲惨结局可是传的有板有眼的,有跳湖轻生的,有遁入空门的,有发疯远走的,可你现下这幅模样出去市集,恐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即使如此,想不想叫他们失望至极?”
“你想干啥?”
“就问你想不想?”凌不惑吊足了她的胃口。
顾予初的玩心就这样引诱了出来,她虽早就习惯在流言蜚语中淡然处之,但若有机会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于是不置可否。
凌不惑心领神会,和车夫交代了一番,车头调转,径直去了一处别院的后门。
“这是什么地方?”
“锦绣楼,云京城里豪门贵妇梳妆的妆吏都是出自此楼。”
“凌太子真是见多识广。”顾予初阴阳怪气的拍手吹捧道。
“夫人若是不愿意,我们即可就走。”凌不惑故意放大声音,笑容满面的回道。
“谁是你夫人。”顾予初羞涩的小声骂了出来,未等她继续,便有个面相清秀的少女迎了出来,凌不惑朝她点点头,她便实相的将他们二人引入主厢房。
屋内清新雅致的陈设和别致的窗棂小景,将主人的品味彰显的淋漓尽致,顾予初刚琢磨是哪位清冷佳人能让凌不惑都能成为这里的坐上宾,可在分辨出室内面对巨大的镜子披散长发席地而坐的竟然是一位男人时,委实让她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可是头一回带女子来这里,怎的洗心革面,自己再不用假面虚迎世人啦。”男人言语虽柔情,却说着狠话,想来是老熟人了。
顾予初瞥了眼气淡神闲的凌不惑,心里有些愧疚,眼前这人只当他是凌太子,她竟误会凌不惑会出入自由此等地方。
“总是要有那头一回,两个时辰,不知湘君的神来之笔能否让这个女人认清自己的本来样貌。”
“定不负此行,姑娘,请坐。”
顾予初狐疑的上前落坐巨大的镜子面前,她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叫湘君的男人真颜,只见他右眼眼尾上有一条一寸来长的狰狞的疤痕,这让她不禁心里一颤,可面上眼底的毫无波澜,让男人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我就说,太子殿下带来的姑娘定不是一般寻常女子。”
凌不惑坐在落地窗前品着香茗,笑而不答。
顾予初也没吭声,只由着湘君摆弄自己的头发和脸蛋。
“姑娘不肯轻信于人,偏又生来天真烂漫,也不知这浊世教你读懂了旁人还是自己?这随云髻看似随意,却不简单,谨慎而处,又从了自己的内心,岂不更好?”
“姑娘逞强惯了,日晒雨淋不觉苦,这芦荟凝露最为滋养,肤脂可逆转,心凉却难回暖,若有良人真心愿为你遮风挡雨,你且放过自己,成全了便是白首不离。”
“姑娘心智坚定,眉峰自然凌厉,我替你稍稍缓了缓,以远黛续尾,既不改英姿也不刻意娇作。”
“姑娘不愿入俗流,可繁花争艳你难逃宿命,这玫瑰脂粉最为细腻,淡扫云霞,也算正式回敬一二。”
“姑娘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最是傲然,虽不盼高人一等,却也不甘屈于人下,这朱唇即是点了,就当艳丽绽放,不必再拘于他人之语。”
湘君自顾自的边说边梳妆,将顾予初这么多年全力隐藏的一面全然揭开,再温柔安抚,让她不自觉陷入沉思。
这哪里像是梳妆,倒像是洗灵,待她抬眼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都不敢相认,她甚至第一次确信自己是有不输宫墙的美貌。
“姑娘以为如何?”湘君满意她的反应,轻轻的问道。
“湘君妙笔,名不虚传。”顾予初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
湘君淡然一笑,不以为意,这样的称赞他早就习以为常。
“妆容好了,便是衣着。正好新做的玉石蓝色暗忍冬团纹的月华裙与你身型不二,再配上银白色披风,清冷淡雅又不减韵味,姑娘去后堂试试吧。”
顾予初瞥了眼全程不为所动的凌不惑,在方才引见的少女的带领下,悻悻的退了下去。
湘君闲来无事,便撩起自己的头发,拿起画笔在自己的伤疤处描摹了起来,嘴里还不忘调侃一下一旁故作镇定的凌不惑。
“太子殿下这回算是碰到硬茬了,这位姑娘看似温顺实则任性倔强,不好拿捏。”
“本是诚心以待,被她拿捏住又有何不可?”凌不惑挑挑眉,轻放杯盏,望向窗外园中小景,坦言他的落败。
“太子殿下过嫌了,把心甘情愿说的如此动听。”
“湘君就是活的太过于明白了,不累么?”
“彼此彼此。”
两个男人整个谈话全程未有对视,却各自淡然一笑,也是微妙。
待到顾予初再次出现堂前,凌不惑再不肯挪开自己的眼睛半刻,愣了半响以后笑意荡漾开来。
他早知她的美,却不知这隐藏许久的风姿让他如此惊心动魄。
“湘君辛苦了,酬金隔日送予府上。”
凌不惑上前几步牵住顾予初的手,大步流星的带她离开,顾予初没忍住回头回望一眼那个叫湘君的男人,正巧他也淡然目送他们离开,她惊讶于本来他脸上狰狞的伤疤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窥见了一二这个男人惊艳于世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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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顾予初第一次收获了因为艳丽外表而如影随形的瞩目。凌不惑紧紧的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之中,嘴角不曾褪去的笑意暴露了他心里的欢喜。
他们品茶吃糕,结绳祈愿,看戏听书,将所有寻常闲逸夫妻游湖逛园那些个兴事全部安排个遍,直至灯火阑珊,才不舍回府。
今夜月朗风清,赏月小酌也是美事,可凌不惑的好兴致被两个苦瓜脸拦路虎败了精光。
“你的红枣桂圆莲子茶。”顾帆将一蜜色茶壶塞到顾予初的手里。
“你的胭脂米糕。”束渊将一盘糕点也塞给了她。
顾予初不知所措看了一眼凌不惑,他脸色不好,却忍着未发作,而后她再一脸茫然的望向自己的两个弟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吃啊。”
“喝啊。”
顾帆、束渊铁青着脸命令道,顾予初鬼使神差的低头咬了口糕就了口茶,讪讪的笑了出来。
“打扮的像仙女一样,就吃不惯凡人的糕点茶水了?就那么一小口,敷衍谁呢?”束渊捧着胳膊阴阳怪调的嘲讽道,他还在生气,这个女人两天没有消息,只顾着自己玩乐,害他这个做弟弟的白白担心。
“够了啊。”凌不惑终于忍不住,轻声呵斥住这两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兔崽子。
“你干什么这么凶?!”顾予初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两个弟弟瞬间瘪了气,护弟心切,本能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男人,两个少年见状眼里的光亮又闪了起来,虽不敢过分,唇角和鼻孔却是掩盖不住内心的得意。
凌不惑怒瞪了两眼他们俩,气愤拂袖而去。
束渊和顾帆见没了威慑,笑嘻嘻围上了顾予初,开启逼问模式。
“你就这么把自己卖了?你好歹矜持一点啊。”
“他有没有很过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成事了,你好歹给我们俩一个消息,害得我们一夜未睡,担心你吃了亏!”
他们两个人也顾不得该问不该问,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顾予初尴尬到极致也只得坦然面对,一句话怼了回去:“怎么,这个结果,两位小爷不满意?”
“满意!满意!相当满意!”两人异口同声笑盈盈的答道。
“那就不要再追问细节了,好么?”顾予初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低声无奈说道,正是这样的坦荡,让两个少年一时难为情了起来,懊悔方才的口不择言,但嘴里还振振有词:“谁让你丢下我们俩,逍遥快活去了。”
“明天带你们去吃蜀香阁的烤全羊。”顾予初笑着诱惑道。
“还有烤乳鸽,肚包肉,羊奶酒。”两个少年补充道。
“好好好,想吃什么吃什么,算是补偿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所以,你们现在可以乖乖回去,明日再来,好么?”顾予初一边哄着他们,一边心里想着屋里还有位大爷等她去讨好,不自觉叹了口气。
“不用,这府里我们俩有院子。”束渊眨眨眼睛,拖着顾帆满意的退了出去,只留下顾予初一人愣神这话里的意思,可屋里的醋坛子等不了人,她摇摇脑袋便急冲冲的赶了过去。
凌不惑一脸不快捧着本棋谱,看似心无旁骛,却早就不知道走神到哪里。
顾予初笑盈盈的上前,伏在桌案的窄边,探头假意偷看,可凌不惑完全当她不存在,不迎合也不抗拒。
“这么认真啊,这长夜漫漫,殿下就打算研究棋谱了?”
凌不惑不做声,顾予初忍着笑意,绕到他的跟前,抬手就夺了棋谱,而后径直坐在他的腿上,环着他的脖子,继续撩拨道:“那酒也不喝了?月也不赏了?”
凌不惑还是不吭声,表情虽严肃,脸色却好看了很多。
“想来,有人还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那我就不打扰了。”顾予初装做失落样,故意起身要走,却毫无意外的被男人牢牢扣住。
“他们两个确是太闲了。”凌不惑悠然的开口,心里似乎有了盘算。
“多历练是好事,但不要太刻意,让人觉得过份照顾就不好了。”女人强调道,心里并不希望两个弟弟因为这种特殊关系被优待进而被同僚排挤。
“过分照顾?他们想的美。”凌不惑哼哧了一声,“我过分照顾你一人都姑且有些吃力。”
“我什么时候让你过分照顾了?”顾予初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想到自己在军中的严于律己,吃苦耐劳,愤愤不平道。
“昨日,及今后的每一日。”
凌不惑狡黠的笑道,环抱起女人,三两步,渐隐于帷幔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