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虽不负先发汹涌之势,可天气渐暖,乌托国士兵的战斗力恢复,北凌、东启虽联手,也不得不费一番功夫对抗。
蔻桑见势头不对,遂打起了拉拢东启,对抗北凌的念头,但以目前两国联盟较好的局面,她实在很难找到突破口,只得徐徐图之。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启轻珏的种种温情款款,于是心中越发恨毒了顾予初,将悬赏她性命的筹码又硬生生提高了一倍,这下西戎全军每个人都牢牢记住顾予初的模样,誓要在战场上博得这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这几日北凌军营,束渊也如机警的野兔一般,竖起耳朵,紧紧盯着凌不惑的营帐。
半路杀出的单明曦如此殷情他看在眼里,着急眼看就要到手的姐夫被人截了胡,遂今日骗着顾予初来请主帅去用大锅军灶,谁料一进门就见到单明曦亲密的撑在凌不惑的肩膀上,两人仔细的在看着什么家书。
顾予初连忙拉着弟弟识相的要退出去,结果被凌不惑一口叫住。
“呀,打扰了打扰了。”她连声抱歉。
“不打紧。”单明曦也很是识理,立马立了身子回道。
凌不惑定定的瞅着她们俩,“正好,前几日没来得及介绍,你们俩可是全军唯二的女将。”
听到唯二两个字,单明曦心里有些不乐意,她虽争强好胜、不喜与人相比,可刀淋剑雨、攻齐伐谋下长大,性子如男儿潇洒,也如淑门贵女般谦逊,面子上却无他恙。
“哎呀,不着急这一时,您先忙啊!”顾予初满脸谄媚,一副要成人之美的慷慨。
“尉迟予初。”凌不惑严肃的喊出她的大名,刚才的放松一下子化为乌有,满脸的阴郁。
单明曦察觉到他的转变,女人犀利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对她的不惑哥哥来说很不简单。
“幸会。我叫单明曦,是不惑哥哥从前青梅足马的玩伴。”她的自我介绍简单明了,虽没有拈酸吃醋的意思,却也大大方方宣示了主权。“这位姑娘,我有所耳闻,是那位赫赫有名得公主将军。”
“再下尉迟予初,担不起赫赫有名这四个字,倒是单将军女中豪杰、人中龙凤,还是凌水八美,久仰久仰。”顾予初不自觉又将启都阿谀客套搬了出来,大加恭维了一番,可她心里却是真心羡慕单明曦的身世和拥有的一切。
“不惑哥哥,你的手下都这么......客气么?”单明曦眯着眼睛有些不屑笑道,对她第一印象本就一般,如此就更是不对她脾气。
“不不不,就我这样。”顾予初依旧低眉顺眼,打着原场。
“我可没那个本事让尉迟将军当我的手下。”凌不惑站了起来,不客气的插了这句,一下子让顾予初的谦逊没有来由,她也越发觉得尴尬。
“我想也是,如此逢迎谄媚可不像是不惑哥哥的治军之道。”
顾予初听罢,反对单明曦真诚一笑,说不上什么原因,竟然还挺喜欢这个一针见血、简单明了的单明曦,自己的确是逢迎阿谀的厉害,如此不假思索的本能反应她自己很是唾弃。
“嘿,单明曦,你怎么和我姐姐说话呢。”束渊再也听不下去了,握紧了拳头,哪里能容得下别人如此数落她姐姐。
“你束家男丁兴旺,这代不曾有女儿,你何时多了一个姐姐?”单明曦怼道,单家与束家都为北凌武将,平时虽来往不多,却也是知根知底。
“你甭管,反正这是我亲姐姐,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小心我揍你。”
顾予初推搡了下弟弟,连忙摆手,“小孩子不懂事,这打女人的恶害可不是我教的。”
单明曦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转向束渊骄傲的挑衅道,像是在逗不懂事的泼皮小娃:“就凭你个小毛头?你打的过我么?”
“好男不和女斗,这种事自然是我姐姐自己亲自上了!她武功可是比你厉害多了!”束渊一把把顾予初推了出来,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凌不惑连忙上前捧住了她的手肘。
单明曦看在眼里,顾予初很是尴尬。她站定后迅雷不及掩耳一个巴掌扫过弟弟的后脑,然后连忙道歉:“单将军,家弟莽撞,实在抱歉。”
“不打紧的,小孩子玩闹我怎会记在心里。”
“你说谁是小孩?”
束渊很是不服气的,若不是凌不惑拦着,险些又跳了出来,大大闹上一场。
总而言之,这场见面,两个女人心里到还好说,左不过一个不知不觉,一个不以为意,都是见惯了刀淋箭??雨、不拘后宅的女将,自然不似寻常女儿家弯绕心思,肤浅的为一个还为有所表态的男人大动干戈。
当然,所谓的这个男人本人倒是非常的憋屈,顾予初显然一副成人之美的做派,丝毫不因他与别的女人的亲密而有异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得以明白那句‘老娘不是非此即彼’的厉害之处,是啊,她只是不回东启而已,不能代表其他什么。
再之后,西南、西北战场,东启、北凌联军虽节节向前,但前路或是植被茂盛或是沟壑纵横,有了这些天然屏障,让西戎大军得以喘息,十几处重要城池要塞仍旧牢牢坚守。
东北战场,得以向西突围的西戎精英部队,化整为零,绕过官道及城池,绑了熟悉地形的当地村夫,一边在山林见田野与北凌开始了游击伏击,一边向西继续秘密突进。
此时北凌虽人数众多,可面对西戎突转的战术刚开始有些措手不及,可毕竟是赫和本土作战,没过几日,北凌也制定了对应的策略,在充分预估西戎剩余战斗力之后,从大军分出五支二万军士的游动作战队伍,其余整军严守凌水外的西线东线。
赫和军马如此才真正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他们细细分析当下所有地形及天气,圈出了西戎最佳涉伏击的地点。
除此之外,他们也化整为零,每一百人的小队中当有一名赫和本土士兵作为现场勘测和向导。游动作战每次出击,先行一千人,剩余埋伏在选定好的退路之中,若正面不敌,便诱敌深入。
单明曦自束渊那时的挑衅以后,便暗暗计较起了顾予初的未显山漏水的实力,她本是好强之人,在女子征兵黩武之上还从未遇到对手,在加上凌不惑对这个女人的看中和在意,更是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于是她不听父帅劝阻,在调军议会最后主动要求领兵游击纵队。
“游动作战太过凶险,让女将冒险实为不妥。”狼牙军主帅贺亚图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女将又怎样,贺伯伯纵横沙场多年,竞也如酸腐粗人一般见识。”单明曦俏眼一瞪,很是不屑。
“明儿,不得无礼。”单老将军告诫道。
“诶...议军之会,不分大小,单将军无须苛责。”贺亚图笑嘻嘻摸着胡子,虽被驳了面子,但却半点不在意,想来也是从小看着单明曦长大,心里惯着的。
“可西戎蜇伏于暗,动向不明,游击应战需灵活多变,风餐露宿,凶险莫测,小单将军虽有勇有谋,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冰封军主帅邹华干倒是说了句中肯的意见。
“邹将军还不是一个意思,左不过就是我经验不足,恐坏了大事呗。”单明曦依旧不服。
“小单将军十岁便随父征战,年纪虽小,可也是沙场横扫十几年,若说经验不足,实在是太小觑自己啦。”邹华干也是依着顺着。
顾予初看在眼里,心里羡慕极了,单明曦大家出身却肆意洒脱、驰骋自如的长大,还有这些个叔伯、兄长的宠爱呵护,真真儿是幸福。
“那为何不允我领下军令,带兵游击?”单明曦不依不挠。
“明儿,主帅还未发一话,不要任性。”单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硬拉着单明曦坐了下来。
凌不惑来回望了望在座的各位,笑着开头,“游击之战不比大军出征,各位将军之顾虑很有道理”,他顿了顿,收了单明曦递过来娇锐又殷切的眼神,继续说道,“小单将军主动请缨,其情可表、勇气可嘉,可满军营就两个女将,虽巾帼不让须眉,但此等凶险的差事,于情于理都实在不应你们冲在最前面。”
“主帅所言甚是。”单勇及在场将领皆表示赞同。
“请问主帅,何为情何为理?”顾予初实在没忍住开了口。“我们虽为女流,但身在军营非军令不从,无需其他托词。”
“呵。”凌不惑抬手指了指她,欲言又止。
单明曦为顾予初的一番话,心里不由佩服,倒是她仗着自己的身份有些无理取闹了,于是她转了态度,言辞谦虚了起来。
“游击作战虽凶险,可女子也有女子的方便。”
“从何说起?”凌不惑问道。
“贼寇蛰伏乡野,行踪不定,现下正值农耕时节,我们在追杀贼寇同时,也要保护当地百姓的安危,除了地形之外,行动之前需先摸清敌方的人数、伪装等情况,才能百战不殆。若都由陌生精壮的男子去查探,不免惹人怀疑,打草惊蛇不说,更有可能暴露我方的行军和计划。这时候,女子的身份便是最好的掩饰,扮作迷路的村妇、过路的商旅不会太惹人怀疑。”
“倒是有些道理。”在座将领三三两两窃语,纷纷不住的点头。
“尉迟将军,你有何看法?”单明曦当即点名顾予初,像是求援又像是挑战。
“小单将军所言很有道理,但乡野之地本就闭塞,村落邻里都各自相熟,即便是女子伪装,初入圈地,又怎能确保不惹人怀疑?”她答道。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但事在人为,智勇缺一不可,尉迟将军莫不是怕了?”
“既需女子为大局效力,我红钗军又怎会推辞,一切但听军令。”顾予初表了实态,她是想要带兵出征,又恐凌不惑不允,他人觉着她要冒头争功,便忍了下去,现下单明曦主动要挑大梁,顺带捎上她,她心里是极欢喜的。
“若无其他特别考量,即便是军令也需优先考虑将领意愿,我愿带兵出征,请主帅应允。”单明曦再次恳求凌不惑下达军令。
凌不惑心中是不选她们二人冒险,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拒绝就真是有些瞧不起女人的嫌疑,但又不能只允单明曦,留着顾予初,这样未免太厚此薄彼,惹人绯议。
于是,他许这个两个女人各帅一军,其余三军由各大将军举荐机敏善战的年轻将领担任主帅。
单明曦毕露的争心,顾予初未发的不服,凌不惑心里清楚明了,既然如此,那就给趁此给全军所有年轻将领一个机会,他们脑子灵活、手段多样、身强体壮,又有多年的征战经验,游动伏击再合适不过了,如此好的立功机会,他们必然牢牢把握。
“此战关键,许领兵主帅自行挑选辅将和手下。行军战术因地制宜,各自负责。”
他为最大程度的照顾这两个女人的自尊心,调派精英部下跟随,下了这样的特许,既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她们的安全,也宽宥了自己及单将军的忧虑和担心。
“臣领命!”单明曦向凌不惑莞尔一笑,顾予初也起身恭敬接令,两个女人四目而视,倒是有了些许刀光剑影。
“尉迟将军今日之高见明曦很是受用,但实战凶险,还请不吝赐教。”
“小单将军客气了。”
这场没有说破的挑战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都说天无二日,一栖不两雄,可两位红妆征伐斗勇,确是旷古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