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一代枭雄刘备在白帝溘然长逝,结束了自己英雄的一生。
临死,他传位于刘禅,令诸葛亮、关羽、赵昊、李严为辅政大臣,共扶汉室。
刘禅随即登基,改元建兴,宣布继承父亲遗志,为匡扶大汉而战。
他仍以诸葛亮为丞相,录尚书事,假节,又加司隶校尉、武乡侯,益州牧,开府处事。
而关羽,仍为大将军、不过食邑增加到6000户,并且督荆州、交州诸军事,掌握季汉目前三分之二的土地,可谓位高权重。
而赵昊,刘备在死前没有太多的安排,他要把这个机会交给自己的继任者。
年轻的刘禅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许久,哭的他眼睛都开始模糊,赵昊一开始还想劝劝他,可想他少年丧父,又受了不少磨难,这种事还是让他慢慢化解吧。
毕竟,季汉的继承者不应该是个小哭包,他应该能有兼蓄天下的雄心壮志,不应该被这一点点的挫折打倒。
这说起来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历史的必然,谁也不能改变。
刘琰和赵虑赵虑跟随刘禅来到白帝,听说刘备驾崩,刘琰脑中一片空白,差点歪倒在地上,而赵虑则下意识的露出一片喜色,不过他随即意识到这样的表情会挨打,赶紧又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挤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赵昊并没有怪罪赵虑,毕竟赵虑根本没有见过刘备,又是一直跟在刘禅的身边做亲卫头领,只有刘禅再进一步,他才能更加发光发热,位列朝堂。
刘琰已经晒得皮肤黝黑,他勉为其难地一笑,一脸沧桑的皱纹让人看的很是心疼。
老刘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还是个汉室宗亲,在复兴大汉口号的鼓舞下,他还是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斗志,起码全心全意执行赵昊的既定路线这一点表现的很让赵昊满意,
他安慰了几句,顺口问道:“老刘,你想继续呆在交州,还是想回成都啊。”
刘琰有点意兴阑珊地道:“都可以,玄德去了,我……哎,我都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我先送他回成都再议吧。”
他偷偷看了看赵昊的表情,嘀咕道:“说实话仲翔的才能远在我之上,我在交州碍手碍脚,也发挥不出什么用处来。”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赵昊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愿意继续留在交州,我可以表奏天子,把交州北边的几个郡分出来成立广州,
让虞翻去当广州刺史,一样可以让那老小子有用武之地。”
“说实话,刚去交州的时候我天天都想着回来,
但看着治下的百姓都能吃上饭,我突然还真想在那里终老算了。”
刘琰轻声嘀咕,“不过,说了不怕你笑话,我刘琰也是汉室宗亲,我……我也想兴复汉室,为北伐出点力气。”
他见赵昊微微笑起来,慌忙摆摆手,道:“我真的不是怕交州辛苦,若是子玄北伐用不着我,我这就回成都接下妻儿老小,以后就在交州不回来了。”
人总是会变的啊!
当年寻死觅活说什么也不去交州的刘琰在交州住久了,也真的爱上了那片热土。
他在那带头种地,双脚插在烂泥里依然谈笑自如,交趾的大丰收有他不小的功劳;
而且他是赵昊新政的忠实推动者,不管是重新丈量土地、剿灭山中盗匪还是和四方保持贸易,刘琰都已经竭尽全力,
虽然他的才能实在是太有限,远远不如虞翻那样能把一对小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但他从不藏私,每次给赵昊写信都赞扬虞翻的本事远在他之上。
“北伐当然需要你,老刘,你想去丞相府吗?”
“呃,如果去丞相府,十有八九会遇上魏延那个混账东西,我……我还是去大将军手下吧。
嘿,你小子不是也能开府,不如我继续跟你混吧。”
赵昊白了他一眼,道:“你是卫将军,又是交州牧,我这前将军府门太小装不下你。”
刘琰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喂,子玄,你告诉我,太子,呃,不,天子准备让你做什么?”
赵昊沉默了一下,道:“除了丞相和大将军,别的官职随我挑,我还没有想好。”
自己挑?!
赵虑赶紧装听不见,眼观鼻鼻观口,不敢说话。
自己挑?
这特么也太惊悚了吧?
赵昊就算再能打,这官职也应该是来源于天子,要是主动要官,这特么跟曹操有什么区别?刘禅悲痛之下,为了表示对赵昊的信任乱了方寸,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不光是赵虑,连刘琰都惊呆了。
赵昊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么多,在他眼里,刘禅一片赤诚,也没什么心机,估计是因为太懒才出此下策,看到两人惊恐地如见鬼一样的表情,才慢慢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是了,我特么还在计划要个什么官好,这种事还不是应该让刘禅自己琢磨吗,真是怪哉怪哉。
刘备的寝殿已经布置成了临时的灵堂,刘禅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拜服于地,赵昊进去的时候,见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赶紧走过去想把他搀扶起来。
没想到刘禅摆摆手,任由汗珠从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缓缓流下,他低声道:“冠军侯,我想多陪父皇一会儿,你不用担心我。”
“天子啊……”赵昊叹了口气,“我知道悲伤总是难免,可你现在是我们的皇帝,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
“我知道,”刘禅缓缓抬起头来,赵昊惊奇的发现,他虽然一脸憔悴,可并没有太过的崩溃和哀伤。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我今天才能体会到。
父皇为了大汉,一直在外征战不休,我多年来很少陪伴在他的左右,现在他离我而去,我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多陪陪他。”
“我下定决心,以后要做一个好皇帝,所以回到成都之后,我来不及陪伴父皇太多,就让我现在,好好陪陪他吧。”
赵昊微微一怔,没想到刘禅居然有这种念头,历史上那个毫无责任感的刘禅扔在自己面前,似乎全身笼罩着一层上进的光芒,还真有几分明君的气场。
“我之前仔细想过,我年纪尚幼,与其胡乱出主意,干扰各位,还不如按照父皇临终的布置,完全信赖四位的辅佐。
我相信,你们能做的比我更好。”
好气魄。
赵昊认真地看了看刘禅的眼睛,能确认他说的是真的。
刘禅比历史上继位时年纪更小,却头脑清楚的惊人,他在南海处理一小堆政务尚且手忙脚乱,知道与其自己添乱,还不如把一切都托付给诸葛亮、赵昊等重臣,至少能博一个明主的名号。
“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大汉还需要大家勠力同心。”
刘禅这话像背课文一样抑扬顿挫,让赵昊听得有点怪异,可他也随即理解,这是年轻的小皇帝想施展几分自己的帝王心术,自己只要装出一副雷霆雨露的样子,就能让小皇帝增加几分虚荣心。
“臣赵昊叩谢天恩。”
刘禅看着赵昊俯首下拜的姿态,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却愈发恭敬地将赵昊搀扶起来。
“是朕要谢冠军侯用心。”
诸葛亮等在廊下,见赵昊出门,立刻迎了上去,赵昊下意识的行礼,诸葛亮赶紧扶起他,微笑道:“冠军侯何必多礼,亮就要回成都了,适才已经跟大将军别过,现在在此等等冠军侯了。”
“丞相和太子,呃,太子一起同行吗?”
“正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要赶紧回到成都,才能预防那些人蠢蠢欲动,再生事端。”
诸葛亮英俊的脸很像巅峰的梁朝伟,可一脸浓浓的疲惫破坏了他的整体美感,他说起话来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考虑到刘备比历史死的更早,赵昊都有点担心诸葛亮会不会提前挂掉。
不要啊丞相,北伐的时候还要靠你给我稳定后方呢,不然李严这货不给我搞事情已经是万幸了。
赵昊和诸葛亮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一番,诸葛亮略一沉吟,道:“之前跟冠军侯说的事情,亮深表歉意,是亮不了解冠军侯,故起了小人之心。”
“呃。什么事?”
赵昊这才想起来,诸葛亮之前曾经说过要是他那天也顶不住了,还请赵昊接下兴复大汉的大业,不要做曹操这样的权臣,让汉室搞来搞去最后还是为他人做嫁。
当时他还觉得诸葛亮这是在堤防自己,可仔细一想,他怕是最近身体愈发不好,又被刘备去世打击,早早就开始培养接班人,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了。
哟,那这么说我还挺受诸葛亮的重视?
“若是我提前了解冠军侯的谋划,就不会跟冠军侯说之前的话。”
他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早早派人去东吴发丧,此事虽为国家计,却总犯了一些忌讳,
我已经将此事揽下,到时候不会有人以此为理由攻讦于你,
汉中那边,我也派快马令子龙将军先动手,保证你后面作战不会受到太大的牵扯。”
赵昊不禁愕然,他瞪大眼睛看着诸葛亮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良久才道:“丞相是怎么知道我要立刻发动战事的。”
诸葛亮轻叹道:“说真的,这是先帝想到的。
他在白帝时,就猜到你一定不会放过这绝佳的出兵机会,甚至会早早做好布置,就是等待他驾崩的消息。
先帝对你的信任和了解……远远在我之上。”
白帝城这个名字和病重的刘备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赵昊就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妙。他感觉刘备撑不下去了,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四方重臣云集都城,为先帝守灵,在新皇帝面前邀功请赏争取露脸的时刻。
而国内的种种政策,也一定会以保守为主,一面人心浮动之下再出什么问题。
许多皇帝的死亡比较突然,在这个时候制定详细的战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赵昊早早就已经做了布置,早到他听说刘备生病,关羽急急匆匆从襄阳去探病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谋划未来的北伐战役。
背嵬军的一举一动肯定被敌人严密侦查,东吴和曹魏有无数只眼睛都盯着这支驻扎在襄阳的强兵,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但赵昊反其道而行之,这次他动用的部队,是申耽的大军。
没错,他之前叫申耽去打武关,是真的……
申耽做出一副要打武关的架势,回头就抓了来敏,后面又频频防风要打武关,搞得武关一阵风声鹤唳,
才刚到白帝,探完刘备的病情,赵昊已经开始让人准备发丧,宣布刘备的死讯,曹魏和东吴一定比成都更早知道刘备去世的消息。
这是大不敬,所以赵昊一直没敢吱声,可他没想到,这一切刘备都看在眼里。
兴复汉室,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为了这个念头,他可以不顾一切,更别提那一点点不敬的虚名。
有一个实干的领导,还是不错的,和他接触不多,居然能这样了解自己的念头,赵昊惊喜之余,也略略有些感动。
诸葛亮不太忍心破坏这种感人的气氛,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冠军侯,亮不太了解你的部署,但以亮愚见,你用先帝病逝之事想调动曹魏分心,只怕有难度,
曹魏智谋之士极多,之前他们频频中计,早就对了多了几分堤防,武关又是天下雄关,他们就算知道先帝之事,也很难完全放松防备。
如果从武关进攻长安,又需要漫长的后勤,其他兵马也很难对你这前进的孤军进行支援。
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昊自然考虑过,”赵昊微笑道,“我敢这么做,不只是对我的手下有信心,也是对丞相有信心。”
他压低声音道:“我身为辅政大臣,当然要跟丞相去成都,到时候还望您多多关照了。”
诸葛亮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虽然是兵行险招,但确实是个好主意,只要前面准备妥当,曹魏很难收复失地,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支援,你放手大干就好了。”
他疲惫的脸上笑容愈发真诚,叹息道:“好在,你不是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