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银屏接到赵昊的书信,立刻飞奔着跑到吕鸾的帐篷里。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帐门,侧身快速钻进去,见吕鸾正裹着被子,一边烤火一边看一卷竹简。
她笑道:“鸾儿姐姐气色好像好了不少呀。”
吕鸾一脸病容,见关银屏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样子,不禁苦笑道:“都快病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气色。
银屏你快来烤火,别冻坏了身子。”
吕鸾怕冷,往年的冬天从不出门。
今年遭逢大变,万般无奈之下跟随赵昊上路,从随枣走廊得病开始,这些日子病情持续反复,每天都不能离开火盆,脸色蜡黄、头发蓬乱,已经是形容枯槁。
她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周围唯一的女子又是关银屏,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关银屏生性温柔善良,对这个身世凄惨的姐姐也照顾有加,她刚才进门时的小动作被吕鸾看在眼里,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疲惫地道:“老爷来信又说什么了?”
赵昊每天都会给关银屏写信,这是一天关银屏最开心的时刻。
关银屏盘坐在吕鸾身边,随手捣了捣火盆,念道:“银屏、鸾儿,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冬日渐冷,银屏需多添衣服,少巡夜不要冒风,鸾儿身体欠佳,需多吃蔬菜,多喝热水少出门。”
赵昊每次来信都会先问候两人,而且还总是细致入微,总是叮嘱二人要多吃蔬菜。
关银屏几乎把周围的秋葵、菘菜一扫而空,两人顿顿有菜,日子也算不错。
吕鸾这几日总听赵昊认真关怀,心里对赵昊的深仇犹在,却心里的郁结却少了许多。
认命吧……
这辈子也只能跟随这个家伙了。
幸运的是,他对自己还有起码的尊重和关爱,只是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还会不会再一如既往的对她嘘寒问暖。
关银屏把赵昊准备和孙权进行主力决战,要求部队全军开往夏口的事情告诉吕鸾,征求她的意见,吕鸾思考片刻,道:
“贱妾以为,老爷的主意非常可行。现在曹公病重,文聘也无力再战,我们在江北监视他已然无用,是时候和孙权来一场大战了。”
“可是,子玄没说这些俘虏该怎么处置?难道要一起带去夏口吗?”
“当然不能,马上和孙权决战,我们不能把这些人统统带走。
已经决议加入我军的当然没问题,剩下的就地解散,让他们去投靠文聘吧。”
关银屏爽快地点点头,道:“好,就听鸾儿姐姐的。”
“你啊,你才是主将,我只是给你一点建议而已,干嘛要事事都听我的。”
关银屏可爱的吐吐舌头,道:
“我知道自己不如鸾儿姐姐聪明,姐姐觉得对的,我就照做便是。
反正姐姐是自己家人,又不会害我的。”
吕鸾苦笑无语,心中却又升起一股暖意。
她拿起赵昊的书信小心叠好,叹道:
“只是不知道老爷见了我这副样子,还会不会继续把我留在家里了。”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
吕鸾之前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信心的,可病了许久,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生怕自己都起了厌恶之心。
乱世女子如飘萍浮草,尽管她恨极赵昊,可赵昊要是真的不要她了,她却又能去哪?
关银屏拉住吕鸾的手,轻声道:“姐姐依旧花容月貌,子玄一定想念的很呢!”
……
别看关银屏在赵昊和吕鸾的身边宛如一个可爱的瓷娃娃一般,在背嵬军众将的眼里,她便是精神支柱和最强杀神。
那一身红衣长发英姿飒爽,清冷的眼神中杀意滚滚,让孙皎和孙奂兄弟都心惊肉跳,心道不愧是将门虎女,关银屏双刀一动,能在她手下逃得性命已经是侥幸至极。
“我军马上要南渡,没法把大家一起带回江南,本将在此向诸位说声抱歉。
这些日子以来,有劳诸位配合,现在部队解散,大家快点自谋出路去吧。”
关银屏此言一出,吴军众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年头人是仅次于粮食的重要战略物资,关银屏南渡肯定是为了和孙权开战,怎么连这些人都不带了。
“关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关银屏是关羽之女,一定遵守承诺,诸位可以投文聘,或者另谋出路去江东。
若是愿意跟随西去投家父,我也万分欢迎,只是暂时无法携带各位归程,还请恕罪。”
关银屏说着,还真朝众人鞠躬致意,孙皎心中五味杂陈,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三哥,她会不会把我们也放走?”
“这就别做梦了,季明,回了夏口,你要想办法逃出去,一定要告诉吴侯,千万不要跟他们正面相争了。”
“哥,这话从何说起?”
孙皎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叹道:
“这些日子,我观这女娃治军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纪律严明,法度清晰,而且她爱兵如子,这十几天的功夫,就让我军不少人倒戈投靠了她。
我听人说,那赵昊小子更加厉害,刘备有此二人,不逊关张,让吴侯要千万小心啊。”
“哥,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话您为什么不给吴侯说起。”
孙皎苦笑一声,叹息道:“我葬送一万锐士,更害的周循惨死,哪里还有脸面回见吴侯,我把责任通通揽下便是了。”
关银屏解散部队,带领三千背嵬军和一千整编完成的吴军连夜渡江,浩浩荡荡奔赴夏口。
被扔下的吴军士兵倒是也松了口气,集体呼啦啦投奔文聘去了。
文聘看着这呼啸而来的士兵,心里暗道MMP,在城墙的箭垛上狠狠锤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临走了还要坑老子,关羽怎么生了个这么混蛋的女儿。”
已经混成文聘心腹的张敢小心地问道:“太守何必如此,这数千人马投奔您,岂不是大功一件,报捷的文书上当重重写上一笔。”
文聘叹道:
“要是平日这些人渡江来,我自然好说。
可……可这些混账一路从随县而来,把沿途的军粮都搬得一干二净,我若养这些兵,肯定要跟百姓争粮,我若不要这些人……
只怕这些饿极了的家伙入山为乱,这绝户手段,亏关银屏想得出。”
张敢心中暗喜,心道关将军天性善良,哪里想得出这种办法,准是赵将军这坏到骨子里的家伙又来作妖。
文聘收编这数千人马,只怕这个冬天便要闹饥荒,到时候他自顾不暇,江北的威胁就彻底断绝了。
他埋伏在文聘的身边,却依然惦念着江对面的手足战友。
他心里默默祝祷,希望赵将军能早点击破强敌,早点建功立业,自己也能风风光光回到背嵬军的阵营里。
不过,他知道现在还有要事要做。
第二日的凌晨,张敢早早起来巡城。
他的本事一般,但是敬业的态度颇得文聘欣赏,现在更是把收编俘虏这种烦人的事情统统交给张敢。
张敢面色如水,从吴军的临时营地走过,果然如他所料,一个冻得浑身发抖的吴军士兵踉跄着从他身边经过,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张敢顺手把他扶起来,那个士兵感动的眼泪直流,紧紧攥住张敢的手不放。
“你的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得蜡。”
张敢的双眼微微眯起来,脸上被刀割般的寒风吹得生疼,心中却渐渐有了一丝暖意。身在敌后,他终于遇到一个亲人了。
“这么说,你是孙皎的手下了?”
“孙将军麾下司马副官胡彪。”
这个士兵对答如流,却没有引起旁边一起巡城的魏军怀疑。
他们打着哈欠,心道张县尉果然宽仁,一个难民一样的小兵都跟他啰嗦半天,实属脑子有坑。
“司马副官……好,以后就跟着我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