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旧日的梦沉入水中,消失的故事记在褶皱的书本里,寒屿把发黄的纸张收回口袋,在大街上毫无目的地游荡。
他原意是去寻找有关新成立的对抗怪兽部队的情报,想着墨阳的开放很可能就是为了新军队驻扎蓄势,所以自认为获取情报并不困难。但他没想到的是,军方所谓的“安全区”并不是以军事保障为噱头,正相反,他们的口号回归了之前的“一切为了战斗,一切为了胜利”。对于情报的保护相当严密,也许只有到达墨阳“安全区”内他才有机会——现在还要去子诚县寻找真相,恐怕不会有这一类机会了。
在一路走走问问的过程中,寒屿了解到一点独特的情况。不同于以往广播通知的形式,这一回传播情报的竟然是专人上门告知并寻求意见。政府的做法不像是想开放某个区域,正相反,他们正在将一个“安全区”试验田围起来,只等到一定数量的实验体进入以后再将它关闭。
事实似乎会比这更加光明,但寒屿并不会将他们想的更好,只会从实际出发来判断他们的虚实。倘若最后有听说“安全区”关闭的消息,那么就算他想为这些人辩护,事实的力量也会让他张不开嘴。
更何况寒屿对掌管着权力和财富的那群家伙没什么好感,在这一年里,他不仅了解了各式各样的怪兽和与其对抗的可能方法,还遇见了杂七杂八样式的人物。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相比于部分麻木的家伙来说更让他感到恶心,仿佛他们在和寒屿见面时身上都挂了一串掺杂了鞋底子的奶酪,脸上涂满了死尸身上刮下的油水。
想到这里,三青寒屿记起了自己亲手埋葬的机甲驾驶员。
寒屿自以为还能挺身而出的,除了他这个和怪兽有血海深仇的家伙,现在竟然还有这般能和怪兽死战到底的英雄。当孩子们称赞他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刘大校和西尔格。相较于他们的牺牲来说,他深以为自己的贡献不过是借人遗珠,自放光明罢了。然而他对于“英雄”的定义模糊不清,所以在那个嬉笑打闹的夜晚,他才会接受这个称号。
可走在街上,沿着逐层分布的建筑脉络向着底层移动,他差点踩空。
寒屿也怕这一步踩空了,自己会摔倒,会向前方不停止地滚动,摔断自己的肋骨和头颅。
“要是回去的话,还是把自己吹的牛收一收。”寒屿向“幸存者”征求意见。
“你还有这觉悟,不容易啊。”“幸存者”浮在意识之海上,像只海豹似的拍手叫好。
“我一直有在思考好吗?”寒屿不服气地挥动左手。
意识之海水波平稳,但“幸存者”却遭了大罪,它的身体在质位转换器里摇摇晃晃,被放大的眩晕感则在灵魂体内被不断放大,就像针头插入了装满奶茶的气球里疯狂搅拌,而人在翻转腾空的车辆中。
“行......知道你有在,思考了。”“幸存者”话还没说完就沉了下去。
哼,寒屿对自己把握了拿捏“幸存者”的诀窍而沾沾自喜。
他很快便穿过新盖起的U形街道,越过人来人往,到达了避难所门前。新建成的避难所将直通枢纽的通道建设得更加四通八达,连接各部分的脉络比当地曾经建设过的地铁线还要密集。
“什么人?”在六边形大门附近的摄像头突然发问。
离开庇护所已不知多少日子,寒屿看着摄像头旁埋的小麦克风,回忆起墨阳老城区的简陋地下设施笑了笑:“路过的,没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避难所的大门区域。
寒屿没有理由进去一探究竟,未来很可能也不会再进去感受黑暗之中的压抑,所以到这里更像是无心之举。他双手相扣,搭在后脑勺上,脚步一转,离开了这座县城里人类的最后驻地。
离人群越远,他对自己的身份就认知得越清楚,自己过去所学所经历也越接近旧日午后的暖梦。这段时光热气腾腾,却只在玻璃窗上留下一层雾花,他想接触,可手上徒有冰冷的雨水。
那是未来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