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丽丝工作了很多年,也听非常年迈的老板讲过这个故事很多次。
凄美,悲惨。
年迈的老板满头白发,却有着法国女人的精致和优雅,每一根白发都要梳起来,打扮得精致而好看。
她喜欢坐在摇椅上,一边摇着椅子,一边用布满皱纹的手摩挲着那张纸条,但脸上却渐渐呈现出安宁的神色。
“菲丽丝,我将这条这么珍贵的项链放在橱窗,是想让每一个经过我的店的人都可以看到它,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会走进店里来问我,谁是这条项链的主人,我在找她。”
“我想让他看到我最美的一面,所以我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最美,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但是活着,还是想有希望。”
很多人来问过,摆在橱窗的项链是否出售,却通通被老板拒绝。
但是今天,那条被老板视若生命的项链,却被老板卖给了那个俊美得无法用贫乏的词汇形容的男人。
那个男人异常冷漠,听到了她说这条项链不卖时,并没有追问和纠缠,淡淡地转身离开。
却被老板叫住了——
“等等。”她听见了老板用熟悉的中文问他,“你为什么要买这条链子,是因为你有深爱的人对吗?”
那男人并没转身,颀长的身姿逆着光,冷漠至极,她甚至觉得他不会回答,良久,却意外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没有。”
“我不知道什么叫深爱。”
短短一句话,却让老板的眼泪从干涸的眼睛里清晰地流了出来,一滴又一滴。
后来,老板告诉了她一个故事。
老板第一次见到她的丈夫,是在美国,不同于法国男人的绅士和浪漫,她的丈夫是一个极其冷漠自私的美国男人。
结婚了20载,她被这个自私的美国男人扯下了神坛,扯下了女人本有的优雅。
原本,她该是每天优雅地喝着下午茶,享受午后阳光的女人。
但是,他却让她陪着他去买菜做饭,跟着他去钓鱼,跟着他去爬山,日洒雨淋,皮肤晒黑,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像普通的女人一样。
如果深爱自己的妻子,他怎么可能会让她放弃她的优雅?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至极的男人,却为了在战争中掩护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或许,越是冷情的男人,越是深情。
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她发呆地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脑海里却一直困扰着一个问题,会有那么幸运的女人,可以得到那个男人的承诺吗?
*
众人跟在洛晨的身后,搭上了古老的有轨电车,电车顺着轨道开得很慢,一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路边的一辆辆白色计程车,得意地从后面追上来,然后不屑地瞥了一眼那慢的可以的电车,一甩尾气,酷酷地扬长而去。
小样,比速度,没门!
众人憋屈地看着一辆辆的车子从他们身边像箭一般经过,对这个电车相当无语,让他们下车吧,可能他们两只腿比这老车跑得更快!
晨哥真是好介绍!
一直怂恿他们坐什么电车,谁知一上来,偌大的古老电车,只有他们一行人,连在上面睡觉也没人搭理,但睡醒了,才发现,其实才走过了一个站!
还有比这更慢的车了吗?
而且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要塌的样子,简直是拿他们的小命开玩笑!
洛晨好玩地看着两边悠悠闲闲走路的行人,不时冲着他们开心地挥挥手,简直像皇帝出巡一般大牌!
“Hello!(你们好)”
见一个亚洲男子这么热情,米兰人也笑了起来,一声声亲切的问候从四面八方响起。
“Hi,GoodBoy(嗨,好男孩)——”
……
在古老有轨电车如颤抖老人拄着拐杖一般行走的速度下,终于到达了米兰大教堂,这一座号称全世界最大的哥特式教堂。
独特的建筑风格,上层哥特式的尖塔,下层巴洛克不规则设计,从上到下满布精致雕塑,让这座米兰大教堂极尽繁复奢华!
阳光微微刺眼,从有轨电车的阶梯上“蹦”地一下跳下来后,洛晨将手放在眼帘上,局部到全部地放眼望过去——
一片偌大的大教堂广场映入眼帘,米兰人懒懒地躺在大广场上,不时侧起身子,和旁边的人聊天。
一些米兰人则沿着广场地面的纹路,来回徘徊着。
一大群鸽子从天空扇翅飞了下来,黑鸽,白鸽,甚至是灰色带着点点白毛的鸽子,它们高傲得很,对着游人并不害怕,反而像高贵的国王一样负着翅膀,昂首挺胸,用细长的小脚在广场上走来走去。
命令的意味很重——
快喂我们吃东西!
看着那么可爱的鸽子,洛晨向后面的剧组人员招了招手后,便轻快地向前走去,任由后面众人苦瓜一般的脸更加难看,坐了那么久的慢车,他们,他们都快吐了!
晨哥,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还那么有精神!
当那修长的身姿走过去时,似乎被男子的煞气弄得害怕起来,一大群本来悠悠闲闲,高傲得不可一世的鸽子们顿时惊恐地扑翅飞了起来。
意思很明显,喂,小子别过来,我们好怕!
接着,鸽子们相当不给面子地翅膀翅膀扇飞,在洛晨头上“扑哧扑哧”地响个不停——
鸽子这样的不欢迎,让洛晨黑了脸,直到鸽子重归平静后,数不胜数的黑色小翅膀将一道熟悉的身影露了出来——
一直气喘吁吁拉着行李箱跑在洛晨背后的众人一愣,停住了脚步,接而面面相觑起来,他,他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
大教堂外的广场,鸽子扑扇扑扇着翅膀,一道温暖俊美的身姿缓缓地从鸽子扑翅飞起之间露了出来。
殷暖阳!
一直气喘吁吁拉着行李箱跑在洛晨背后的众人一愣,停住了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似乎感觉到众人炙热的视线,殷暖阳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英俊的侧脸略微偏侧,最后在看到众人熟悉的脸时,微微一笑。
接着,那挺拔的身姿向着他们的方向,迈开了有力的步伐。
和今早穿着的正式西服不一样,此时殷暖阳穿得休闲而随意,做工精细的蓝色男士休闲服,将那修长挺拔的身姿完美地衬托出来,英俊的脸上温柔而礼貌。
众人面面相觑,局促不安的神色展现在脸上。
殷氏总裁不是一下飞机就和他们分道扬镳,先回酒店了吗?怎么这钟点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黄晋微胖的脸又噙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这样,难怪会有那个电话——
在他们一行人上了有轨电车时,编剧接到了殷氏助理的电话。
电话里,殷氏助理除了很热情地跟他们介绍了米兰的着名景点外,还很热心地强烈推荐他们一定要去闻名世界的米兰大教堂看看。
所以,他们来米兰大教堂!
不过照现在这样看来,殷暖阳应该原本就在这里,而且一直等着他们过来,所以才有那个电话!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目标难不成是——
想到这里,黄晋转头,忍不住看向了那个让人惊艳的男子,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和黄晋一样,洛晨也猜出了那个电话的来意,殷红的唇嘲讽地勾了勾,却快得几乎没有人看见。
她懒洋洋地抱起双手,那精致的俊脸一片闲适,任由那修长挺拔的身姿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被殷暖阳的身影惊吓着,一大群一大群正在地面闲逛的鸽子惊恐地扑翅扇飞起来,从洛晨与殷暖阳之间的距离拉出一道道显而易见的弧线。
挺拔的身姿走到洛晨面前,温柔地着看着自己身前的男子,殷暖阳微笑起来,道:“晨晨,你们也来参观米兰大教堂吗?”
“谢谢你助理的建议,我们就来了。”
似乎听不出洛晨语气的讽刺,殷暖阳微微一笑,英俊的脸更加温柔,道:“晨晨,可以陪我做一次礼拜?”
洛晨眉毛一动,殷红的唇勾起了一抹看不清深意的弧度,似不解,更似讥讽“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去?姐夫。”
对于洛晨这么疏离的样子,殷暖阳英俊的脸微微一笑,道:“如果说,为琳琳的安息在神的面前做一次祈祷,晨晨,这样的原因足够让你去了吗?”
——
礼拜是基督徒星期日时在教堂里举行的礼拜活动,祈祷、唱赞美诗,唱诗班,献唱,读经、讲道、启应和祝福等。
而剧组一行人到达米兰的这一天,恰好是星期日。
米兰大教堂内部全由白色大理石筑成,厅内全靠两边的侧窗采光,窗细而长,上嵌彩色玻璃,光线幽暗而神秘。两柱之间的花窗上彩色玻璃大窗是哥特式风格的装修。
幽暗而肃穆!
仿罗马式的大山墙,手工精美的石像穹窿,艺术珍品的青铜雕像,让整个教堂回荡着一种荡气回肠的十七世纪的意大利建筑风情。
雄伟壮观而庄重!
教堂里,飘荡着柔扬悦耳,雄浑有力的风琴声,似在怀念曾经的主,也似在祝福未来的人。
洛晨与殷暖阳并排着从教堂中央的自动入口向着祭坛的方向走去,此时两旁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他们有的低头细细地翻阅着圣经,有的交握着手放在胸前忏悔地颔首,神情肃穆而虔诚。
在第二排靠左的座位坐了下来,洛晨抬眸,看着教堂正中央的十字架,是那么的庄严,那么的肃穆,俊俏的脸上不由得淡淡一笑。
回忆,一下子拉回到从前。
“姐,你相信真的有神吗?要是神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祂要让我们受那么多苦?”个头不高的三岁小洛晨拉着洛琳的衣袖,像小狗一样瞪着大眼睛问道。
洛琳低头,摸了摸小洛晨那毛绒绒的短发,温婉一笑道:“姐姐相信。”
“啊。”看着姐姐那温柔的笑容,小洛晨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为什么啊?”
看着远处那肃穆的十字架,洛琳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像一道最美的旋律融进了小洛晨的耳里,从此在她小小的脑海里再也擦不去了。
“因为,相信,比较幸福。”
相信,比较幸福。
相信,比较幸福。
……
门开了,三岁的小洛晨穿着漂亮的小西服,顶着个锅盖头,背着个黑色小书包走进来,小脸一片青,一片紫,像极了红烧乳猪,让十岁的小洛琳着急又担心地一把上前,捧起了那张原本精致的小脸。
“怎么弄到的伤,怎么会那么严重,小晨,是不是幼儿园里有人欺负你了?”
“姐姐,我才没事了。”小洛晨裂牙一笑,不时比划比划着当时的惊险,得意又骄傲,“那十个大块头给我打得像猪头一样,和他们比,我的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是吗?”小洛琳蹙起了柳眉,起身拿过药箱,而后蹲下来用棉签擦了点红药水,小心翼翼地涂到那青紫又流血的小脸上,“被人打得这样,还叫没事吗?”
“当然没事,我都不疼。”小洛晨边叉着腰道,边将青紫的小脸扬得高高的,让洛琳擦药。
见和别人打架还不知悔改的洛晨,洛琳摇了摇头,棉签的力度微微加大了一点,马上让那张青紫的小脸疼得皱成了一团。
“兹——”极端的抽气声响起。
“还说不疼?”看着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洛琳无奈一笑,再一次温柔地问道,“下次还敢不敢打架呀?”
“不疼!”小洛晨倔强地看着面前为她擦药的姐姐,小脸恶狠狠地道,“要是下次他们还敢骂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我还是要打死他们!”
野孩子!
这个傻瓜!
柔软的双手将小洛晨搂进怀里,软绵绵的胸部温暖至极,洛琳温声安慰道:“傻孩子,打了他们又怎样,心疼的还是妈妈跟姐姐,难道你希望姐姐和妈妈每天因为担心你而睡不着吗?”
“而且,没爸爸也不会怎样啊。”洛琳软软而安慰的声音从小洛晨的头顶传来,温柔得像一般,“我们的洛晨呀,还是我们家最爱的小宝贝啊。”
被洛琳哄得裂开了还没长出新牙的小嘴,小洛晨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
不能再让妈妈和姐姐担心!
以后,没厉害到可以一人揍死他们时,不能正面迎敌,要找机会阴死他们!
让他们那群猪八戒知道,洛晨,可不是好欺负的!
因为她,还有爱她的姐姐和妈妈!
时间在洛晨的回忆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诗班穿着修长的白袍,从侧门一个一个地秩序走进来,站上那高高的展台前,打开自己手里的诗经,在音乐的回荡下,悠扬整齐地回响在整个大教堂。
OFortuna
velutluna
statuvariabilis,
sempercrescis
autdecrescis;
vitadetestabilis
nuncobdurat
ettunccurat
ludomentisaciem,
OrffCarl
……
旁边的人儿一直微微垂眸,但那熟悉的气息还是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殷暖阳嘴角噙笑,双眸温柔地看着那漂亮的男子。
他多久没和她像这样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了——
没有冷漠,没有嘲讽,只有让人安心的愉悦。
如果是她,那该多好,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么多事了!
——
当整个礼拜结束后,外国人都陆陆续续地起身,向门口走去,只有为数不多的教徒,零零星星地分布在教堂的四处,交握着手,嘴蠕动着忏悔着,或者寻找牧师聆听他们的心声。
殷暖阳将视线放在教堂最中央那座圣巴塞洛缪的大理石雕塑上,英俊的脸上平静至极。
那是一座让人毛骨悚然的雕像,因为圣巴塞洛缪是被活活剥皮而殉教的,所以该雕塑正是描绘了圣人手拿折叠好的自己人皮的情景
“晨晨,其实有些事,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样。”英俊的脸注视着前方,殷暖阳将视线完全地放在圣巴塞洛缪的大理石雕塑上一动不动,耐心地解释道,“正如圣巴塞洛缪,如果不是知道他为什么而死,你会觉得这个造型恐怖的雕像值得尊重吗?”
对于殷暖阳这种话里有话,洛晨眉毛也没动,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有一个人,一直深藏在我的心底。所以,我不爱琳琳,而琳琳,也不爱我,我们结婚,一开始就是错误——”
“呵。”
这人居然说,姐姐不爱他?
看着那冷峻的俊脸毫无波动,殷暖阳神情低落,半晌,他还是重新勾起唇,道:“而琳琳孩子的离开,是有原因的——”
一个狠心要打掉自己亲生儿子,害死自己老婆的人,居然告诉她有原因,真是件有趣的事!
“什么原因?”清越的男声平静至极,隐隐约约带着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但却没有被沉浸在思绪中的殷暖阳发现,他垂了垂眸,自顾自地淡淡道:“我的良心很愧疚,但是孩子不能留——”
“砰——”
一个偌大的拳头狠狠地对准了殷暖阳毫无防范的俊脸甩过去,几乎让他连呻吟的声音都没有,就“噗通”地一下跌倒在地上了。
这么大的动静,让所有还在教堂祈祷或者忏悔的人都惊讶地抬起了头。
洛晨冷冷地站起身来,看着跌倒在地上的男人,厌恶与憎恨涌上眼底,她一字一句冷声道:“殷暖阳,作为一个男人,你是败类之中的败类!”
听不懂中文的众人十分好奇,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因为只看见洛晨在叽叽咕咕,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MyGod。What’sup?(天啊,发生了什么事啊?)”
“TheAsianmanisveryangryandhithisfellow。(那个亚洲男人似乎很生气,然后揍她的同伴了)”
“Terrible。Thisischurch。(拜托,这是教堂啊!)”
……
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洛晨的目光宛如刀子一般凛冽,刀锋尖锐,力度狠鸷,几乎可以置人于死地。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姐姐有多爱你!她因你而死,而你用谎言来欺骗你的良心,说她不爱你?我告诉你殷暖阳,我不杀你,仅是因为我对她的一句承诺,而现在,我连杀你,都觉得侮辱了我的手。”
“因为你连禽兽,都不如!”
冷声说完这样的话,洛晨连余光也没有留给殷暖阳,修长的身姿转身,沿着那长长的走道,向门口走去。
只留下殷暖阳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心下荒芜一片。
呵。
原来,在她心里,他居然是一个连禽兽都不如的人。
呵!
人生若如初见,那多好!
……
没有人知道,殷氏总裁在遥远的美国留学的时候,曾遇过一次严重的车祸。
深夜,为了躲闪一个从草丛中奔出来的黑人醉汉,他急急地打转了方向盘,避开了撞上那人,但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一阵刺眼的强光就狠狠地刺伤了他的双眼,几乎是在瞬间,一辆大货车重重地撞上了他的车,碾压而过。
那晚,他第一次看到了死神的样子。
但死神却不像电影一样,有角,黑脸,阴深。
死神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利索的黑色靴子就这样站在那翻了的车子前,任由他从破碎的车窗里面伸出他血肉模糊的手。
“救……我。”
少年歪着脑袋,摸着下巴,而后用脚踢了踢他的手,似乎在衡量着这人值不值得她救。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死死地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少年踢他的手的一刻,死死地抓住了那人的鞋子。
“原来,还没死透。”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了那少年恍若樱花般绽开的笑靥,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在深夜中划过了流星般的璀璨。
“遇到我洛晨,算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了。”
洛晨?
在他昏过去前,他想,这么动听的名字——
也许,他遇见的不是死神。
是——
天使。
……
不知道他究竟昏迷了多久,当他模糊的意识昏昏沉沉地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
他使劲地睁开眼,一阵刺痛和麻木从眼眶袭来,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看到镜面的天花板反射出自己躺在床上,浑身被包扎得像一个木乃伊——
他的床边,似乎坐着一个异常俊秀的少年。
他努力斜着眼睛看过去,少年穿着黑色的T恤,支着脑袋看着他睁开眼——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似乎朦胧了一圈。
他感觉眼眶里有湿湿的液体流下来,少年便拿过毛巾,没有控制力度,用力为他擦着脸,白色的毛巾擦过他的眼睛,刺痛了他,但她的手却被一片鲜血染红。
……
如果重新见到天使,那么他一定要告诉她——
当我在死亡面前挣扎的时候,救我的是你;当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你,照顾我的也是你,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时抓到一根木头一样——
我不能放手。
*
新罕布什尔州总统酒店?(NHPresident)伫立在米兰大教堂后面,是米兰市里面最豪华的大酒店之一,豪华高雅的酒店大门前,专业的门童笑容可掬地为客人搬运着行李。
众人拿着地点帖,拉着行李箱站在酒店门前,面面相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今晚,住这里?
他们是不是走错了?
进这行久了,众人深知,为了最大程度地节约预算,他们和明星的标准是不一样,明星可以住最好最贵的酒店,而他们幕后的,一直只能住价格便宜,较为低档的酒店。
但今天,怎么打破了他们一贯的认知了?
他们,他们居然和兰素姐住一个酒店!
萧烨站在酒店里面,隔着擦得闪亮的立地窗,颇为好笑地看着那迟迟不肯进来的众人。
他们顾虑的也是正确的,幕后怎么可能住这样的酒店?
但他们怎么会想得到他们这里面有一个无比尊贵的人呢?
想到这里,萧烨走了出来,接待了剧组一行人,帅气的脸庞带着浅浅的微笑,竟然现出了一个淡淡的酒窝。
“各位好,我叫萧烨,来自风云传媒行销顾问部,今天我代表风云传媒欢迎大家的到来,因为兰素小姐代表风云传媒与殷氏合作拍摄冰点广告,所以本次剧组的吃住标准将按照风云传媒旗下的一线艺人的标准。”
众人顿时张大了嘴巴。
天啊,什么叫做财大气粗!
人家风云传媒的名字就叫财大气粗。
一个超级明星拍摄,整个剧组以一线艺人标准住宿!
壕到没朋友了!
难怪所有明星挤破头都要进风云传媒,简直就是黄金屋!
“在米兰拍摄时,我们住的酒店不变,免得各位到处奔波,而且每天晚上我们还在酒店设了晚宴招待各位,希望大家住宿和用餐愉快。”
众人咂舌。
居然每天还有晚宴!
除了主演外,他们哪里试过在这么豪华酒店晚宴的,通常都是几个饭盒搞定的,不行,今晚一定要狠狠地大吃大喝一顿!
不醉不归!
看着众人趾高气扬地由门童推着行李箱进酒店,萧烨收了笑容,眼光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没看到那个人。
……
6点的酒店灯光微醺,晚餐设在了酒店的贵宾厅,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铺着米色的桌布,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式,多得犹如古代皇帝的盛宴一样。
“哇,好多菜啊。”
看到真的是传说中的晚宴,精致还散发着极致的香气,众人肚子顿时咕咕大叫,从楼梯飞快地跑下来,争先抢后地就坐,生怕坐了个偏僻的位置,不方便夹菜。
洛晨出现的时候慢了一点,看着大家争着坐中间,她没在意,随意地拉开了偏僻的位置。
在她落座的同一刻,她旁边的椅子被拉开了。
彪壮的身材坐在了洛晨身边,黄晋脸凑了过来,对着洛晨嘿嘿一笑道,“晨哥,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洛晨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你都坐了还好意思问我?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开动啦——”
看到所有人都落座完,洛晨这才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云傲越不在,她正要问云傲越去哪了,黄晋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适时答道,“云助理下午就不在了,估计自己去游览米兰了。”
似乎有点失落,洛晨点了点头,在众人大块鱼肉时,她淡淡地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酒。
入口的葡萄酒有点苦涩,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所以,我不爱琳琳,而琳琳,也不爱我,我们结婚,一开始就是错误——”
“我良心很愧疚,因为孩子不能留——”
想起今天那人的话,洛晨神色慢慢变冷,五指缓缓地攥紧了酒杯,竟将酒杯攥得指印发白。
杀意掠过。
“小晨,姐姐求你,不要伤害他,姐姐求求你。”
“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会恨你的。”
“我会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妹妹!”
压抑的指尖强迫地缓缓松开,洛晨讥讽一笑,手掌一倾,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一边吃,一边夹,吃的无比开心,没人注意到洛晨的异常,除了一个人。
似乎觉得洛晨有一点不对劲,黄晋微皱眉头,却没有劝说什么,任由洛晨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大家都没注意到,二楼的窗前伫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良久地注视着他们。
……
二楼的VIP贵宾房,萧烨安静地站在一处,双手交叉垂下,低头看着光滑的地板。
他,似乎做错事了。
感觉站在窗边的男人冷漠的气息更浓了,萧烨苦笑了一下,楼下那群人吃了多久,少爷就站了多久,原来——
少爷想和他们同桌吃饭。
他不该自作主张,在二楼重开一间房。
想到少爷进来时那倏地变冷的表情,萧烨苦笑不已,他真的从来没想过,除了夫人和表小姐外,少爷还愿意和别人同桌吃饭。
尤其,那是一大群人。
难道……
莫名的,萧烨想起了来米兰的一个星期前那一幕——
“少爷,冰点的拍摄广告在10月21日出发米兰,预计拍摄时间是15天,为了可以把冰点广告拍得更好,另殷氏重金邀请了票房新秀导演黄晋拍摄。”
偌大的办公室里,林跃小心翼翼地将冰点拍摄的具体消息一字不漏在男人面前报告。
男人正在签字的钢笔缓缓地停止了。
余光看到男人拿着笔,淡淡地停止了签字,萧烨微微愣了愣,但很快,他低下头来,轻轻敛了敛眉。
少爷他——
是第一次停下自己的动作,来听一件事。
林跃也看到了这一幕,原本踌躇要不要说的话,顿时像倒豆子一样,全数倒出。
“……少爷,最重要的是,冰点拍摄的导演是黄晋,额,传闻说,这个人是同性恋,专门性骚扰男性艺人。”
微一用力,钢笔的笔尖顿时断在了纸上,渲染了一小片黑色的墨。
……
淡淡地看着楼下那个男人亲密地坐在洛晨身边,不时为她倒酒,似乎想灌醉她,而洛晨眉眼之间都是浅浅的醉意,云傲越抿了抿唇,心底的一丝丝烦躁压抑不住地跃上来。
为什么要喝酒?
他突然想起了林跃的话。
“少爷,冰点拍摄的导演是黄晋,额,传闻说,这个人是同性恋,专门性骚扰男性艺人。”
冷意萦绕在云傲越的眉间,却在看到楼下那人醉意微醺地伏在黄晋肩膀上时,淡漠的神色瞬间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