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比孙传庭的很辣果决,虽然郑崇俭没有那么大魄力,但他还是比孙传庭多了种东西,那就是刚硬,历史上的孙传庭是在郏县因为断粮而撤退,被闯军冲了后路,一举退到南阳,在那儿与闯军进行了可歌可泣的大决战,而且那一战孙传庭也没有死,他是一直退到潼关,退无可退了,方才战死沙场。
可同样没有了退路,郑崇俭所表现得就比孙传庭还要刚硬,他是直接全军压上,趁着断粮的影响还没有扩散开,与闯军进行着最后的决战,一但赢了,就算是李来亨等闯军骑兵连洛阳都打下来,那也不重要了,就算输了,至少也是奋战过,好过朱仙镇,好过松锦大战,在逃跑中被敌人冲垮了大军,输得死的窝囊。
可惜,毕竟这个时候的三边劲旅比历史上孙传庭调教的三边劲旅要弱上三分,并且这个时代还没有革左五营加入闯军,单纯消化曹操罗汝才的兵马,李自成也要容易的多,进行了一整天的决战,终究还是以官军败退而告终。
溃败的一刻,十六万人马当场阵亡六万多,剩余全部溃散,丢弃军械几十万件,骡马牲口三万余头,三边总督,加兵部尚书衔,督江南,江北,四川三边兵事的郑崇俭亦是战死沙场,崇祯皇帝的最后一副牌,就此打丢了。
不过事情也怪不到郑崇俭头上,天下攻守之势已经转变,此时已经是农民军强,朝廷弱,最应该做的是稳守阵脚,静待时机,可崇祯帝却连这点都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相信,一味地强逼臣下去出战,最后只能落得个鸡飞蛋打。
一场错误的领导者在错误的时机发动的决战,注定也只能以悲剧收场了。
郑崇俭的死,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河南总兵陈永福投降,八千多于农民军周旋了几年的豫兵最终落入闯军之手,刚刚收复不到半个月的洛阳再一次丢失,还没把福王府地基起好的朱由崧狼狈的跟着高杰向南逃去,又是将偌大的基业丢给了农民军。
十月初,李自成以李岩为前锋,自己亲帅主力自洛阳西攻打潼关,以白鸠鹤,蓝应承,刘芳亮带右营十余万人走邓县,进商洛,分兵两路向西安进逼。完全没想到这一次官军居然再次败了,气急败坏的崇祯皇帝直接将郑崇俭贬斥为民,籍没其家,又慌张给白广恩加荡寇将军印,命其镇守潼关,遏止李闯大军。
然而朱由检恐怕做一百个梦都没想到,接到荡寇将军印第三天,白广恩驻守城外的官军就溃败了,他刚刚把为他奋战的郑崇俭家给抄,眼看取胜无望,白广恩是毫不犹豫的献城投降,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候的保卢斯一样,这颗荡寇将军印反倒是成了他向闯军争取高待遇的筹码了。
潼关一失,西安再无险可守。
可就算这个时候,那个和宋青书有着仇怨的二世子秦王,坐拥着渭河平原万亩王田,库银数以千万计,却依旧连一两银子都不肯拿出来助军,此时已经天寒地冻,守城的川军却是穿着单衣饿着肚子在城墙上防御,川军副将王根子怒极,大开东门迎接闯军入城,十月十一日,兵不血刃,这座大明王朝在西北最重要的大城落入了,闯军手里。
十一月三日,延安府投降,十一月十五日,大军抵达陕北明朝最后的据点榆林城,二十七日,榆林城下,总兵侯世禄,王世钦,尤世威等被处死,十二月下汉中,一月初下甘肃,曾经大明王朝最有力的捍卫者,三边之地完全落入了闯军手中。
…………
正月,京师。
虽然大年时节,整个紫禁城却是一丁点喜庆之色都没有,甚至太监们将原本悬挂好的红灯笼,红锦缎都撤了,都说天子与民同乐,不过天子不高兴,民自然也不允许跟着乐,整个京师,到处都是五省兵马司的兵丁,各家各户亦是一律减灯撤乐,一丁点欢歌笑语都不允许出现。
就连著名的八大胡同,都是用木板子封了正门,可就算如此,也阻挡不了贵人老爷们寻欢作乐的心思,名流士绅,风流士子熟门熟路的从后路绕进去,立马有相熟的姑娘笑面相迎,而一座座高门大宅的深院内,压的极低的戏曲声亦是隐隐约约的传出来。
紫禁城宫闱,更是仿佛已经进入了永寂那样,小太监走道的步伐都小到了仿佛幽灵那样,宫人们更是连一声都不敢发,生怕触怒了那位金銮殿上高高在上的皇帝爷。
御书房内,堂堂大明天子,仿佛个疯子那样,蓬头垢面待在冰冷的龙椅上,一双眼睛已经熬的血红,崇祯皇帝却依旧拼命地批阅着奏折,他只能用疯狂的工作来排解内心中苦闷与恐慌。
就在二十几天前,闯军派使者送来的国书公然摆在了他的金銮殿上,那个曾经被他视为上不了台面的混混,那个低贱的邮递员,公然向他这个大明皇帝发起了挑战书,国书上,刺眼的大顺永昌元年年号到现在还回荡在朱由检的眼帘,而且李自成在国书中咄咄逼人的定下了决战日期。
三月初十!
“这个逆贼!”
西安的求援书,西安已经丢了,被顺手摔到了一旁,榆林要求增加军饷,榆林城同样也被破了,也是扔到了脚下,四川失去联系,湖广被千里阻隔,批阅了好半天,好不容易一封可以批的,居然是山东爆发黄河水患的消息,如今国库已经干了,亡国的危机近在眼前,崇祯皇帝哪儿还有心思管这些,终于,厚厚的一大摞子奏折被崇祯推翻在地,猛地将朱批也甩在地上,朱由检歇斯底里的砸着桌子大骂着,咣咣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催魂符,听的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宫女心惊胆战,生怕皇帝将怒气发泄在自己头上。
不过这时候,门还是轻轻的敲响,愤怒的崇祯直接将墨盒砸了过去,咆哮着吼道:“何人!朕说过任何人不许打扰!”
“回陛下,吴襄到!”
脑袋上扣了满满的墨水,还有墨水顺着眼皮滴答滴答的向下流淌着,可王承恩却仿佛不是自己的脸那样,依旧低眉顺目的抱着拳,向皇帝禀告着。
毕竟是自己的亲信太监,看到王承恩,朱由检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听着他的禀告,更是急切的站了起来,慌张的叫嚷道:“来人啊!为朕梳头,更衣!”
…………
一个臣子能让堂堂皇帝到赶紧打扮见人的地步,也算是够出格了,然而吴襄有着这个资本,他是山海关团练总兵吴三桂的父亲!
原本大明朝可用的兵马有许多,三边,宣大,川兵,狼兵,浙兵,各个省几乎都能拉起一支劲旅,在农民起义之初,仅仅陕西一边就能打的几十万农民军抱头鼠窜,血流成河。
然而,这么多年残酷的拉锯战,还有关外战场严峻的损耗,再加上崇祯自己残酷寡恩,能打的军团几乎绝大部分都溃败了,能打仗的将领亦是不是死就是降了农民军,随着郑崇俭的三边劲旅在郏县,在潼关全军覆没,整个西北落入闯军手里,崇祯皇帝环视左右,手里居然无兵可用了。
左良玉军远在湖广,自己都被李自成一支偏师打的跟孙子似得,要他来京师,时间上就赶不及,山东总兵刘泽清是出了名的洋蜡烛金枪头,对地方凶狠如狼,对敌人软弱如羊,崇祯十六年清军入关,多尔衮才刚刚打到德州,这位已经拉着兵马跑到山东半岛最东段了,如果不是登莱道巡抚张好才死死把守吴桥,不让他继续北进,说定这位长腿将军都能跑入大海了,江淮宋部算的上一支劲旅,可这位从几年前就已经嚣张跋扈到调不动了,而且这不说,这位平辽将军还是典型的不务正业。
从崇祯十五年开始,南洋诸国,倭国等国使团来了京师足足几十次,隐隐约约显现出永乐朝侍候的万国来朝气象,可怜如今朝廷根本没有永乐朝那股子强盛,根本支不出银子来打发这些外宾,为了撑起个大国形象,崇祯皇帝甚至不得不将宫里一些珍玩偷偷拿出去变卖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让崇祯皇帝对宋青书还真又爱又恨,这个时候,也自动将他过滤掉了。
其实吴三桂的宁远守军也不能动,宁远紧挨着就是清国势力,有这里挡着,就算清军入关,也得绕道上千里,走蒙古,可如果宁远丢了,山海关旋即也不能守,京师真是旦夕之间就暴露在清军铁蹄下。
然而,相比清军随时北来的铁蹄,农民军的威胁更是已经勒在大明王朝脖子上的一根吊索了,自李自成的讨伐檄文到来,二十多天,从内阁到百官,一个可行策略都没有拿出,崇祯给予希望内阁首辅陈演能亲口提出调吴三桂军南下,守卫京师,可大家伙太知道万岁爷这主的脾气了,就算如今保住了京师,将来追究山海关丢失的责任,没准就推到你头上来。
陈新甲是怎么死的?
平白二十多天宝贵的生命时间被浪费掉了,终于,在这种坐以待毙的煎熬下再也承受不住,崇祯决定自己开这个口了!
还真是精心打扮了下,大明天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清气爽,虽然眼睛里的血丝是怎么都掩盖不掉。
王承恩一身墨水不能见人,又换了个伺候的大太监方智化,平日接待的平台也被砸的一通乱,吴襄被叫到了东暖阁,然而,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崇祯皇帝急迫的心思了,一见面,他就直接了当焦虑的询问道。
“京师危机,朕欲调集你父子二人的兵力守卫京师,如何?”
“祖宗之地,尺寸,不可弃啊!”
崇祯皇帝的不负责任,让臣下都有了恐惧后遗症了,第一时间,吴襄就抱拳痛心疾首的劝解道,这个弃地的锅,他是一丁点都不想背。
一股子怒色瞬间在崇祯皇帝脸上绽放,然而片刻,他又是强压了这股子怒火,再一次急迫的说道。
“眼下闯贼就要逼近京城,朕调宁远兵,也是为了祖宗江山,入关,需要多少军饷?”
“百万两啊!”
吴襄又是急迫无奈的一句话,一刹那却崇祯皇帝满面瞬间灰暗了下来,满是颓唐,他颤抖着背过身去,满是无奈的喃喃自语着。
“百万!”
“奈何内帑只有纯银七万两,收集金银器具,差不多能抽齐二三十万两……”
“陛下,非百万不可啊!宁远军额十万,就算仅仅发两月之饷,加上粮食火药,也得六十万两,况且关外之民不可弃,宁远军家属百姓尚且有五十万,安置人口,至少也得四十万两,百万,已经是最少限额了陛下……”
苦着脸抱着拳,吴襄还在一笔一笔的算着,然而背对着他,崇祯皇帝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满脸都是迷茫,堂堂大明天子颓然的摇着头。
“百万!百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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