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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徐光启苦心经营的红夷大炮,如今是完全为东虏做了嫁衣裳,从崇祯五年打捞辽东沉船大炮开始,到崇祯七年,孔有德,尚可喜辽东叛乱,携带大量火器北渡,依靠掠夺来的大明工匠,曾经大明倚仗为干城的红夷大炮如今倒是成了东虏的攻城利器。
五门红夷大炮跟发了情的公牛一般,一波又一波咆哮的向着高阳城轰击过去,说实话,就算乞活军的大炮都没有这么强,满清的大炮大部分用于攻城,战术思想是炮越重越好,这次携带的大炮都有五六千斤重,光口径就比乞活军的一千五百斤到两千斤的红夷大炮大上一倍。
不过真论射程,沉重的满清大炮似乎没比乞活军大炮强到哪儿去,端着望远镜,眼看着放在五里之外的红夷大炮炮弹甚至还有落到城墙脚下的,差不多十到十五分钟才能发射一轮,不论炮手素质还是炮的质量,都是渣的可以。
端着望远镜眺望着,宋青书忍不住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建虏这次十万大军来了一半,弃了保定直奔他来,如今才看明白,这和他们当农民军时候差不多,五万人,四万多都是东虏从各地劫掠来的。
说起来也可怜,大明王朝这些顺民还真是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惨,宋青书后世曾经读过邻国朝鲜记录的,关于努尔哈赤屠杀金盖两州唐民的文字,唐民就是明人,东虏屠杀的手段简直令人扼腕。
虏命令俘虏的唐民成排跪在海边,然后用弓箭手射杀,没射死的还让他们自己把箭拔出来送回来,然后接着跪着,直到被全数屠杀,后世人口普查,东北人口绝大部分都是清末闯关东的,东北三省的原住汉民几乎被懦弱的屠杀了个干净。
此时也是差不多,大炮轰鸣的砸在城墙上,每一轮都能在城墙上开一个硕大的窟窿,偶尔还砸在守城的兵士壮丁中,大腿粗细的铅弹滚过去,旋即就是一阵脓血残肢飚起,每一轮炮击结束,被东虏驱赶的大明俘虏就哭爹喊娘的扛着梯子向城墙涌去。
也真是够凄惨,满清入侵,流的血最多的却是明人,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考验了,城头上守城的壮丁可一点儿也不手软,大石头玩命的向下砸,而且专门朝人脑袋砸,一片石头投下去就开了一大片的瓢。
直起来的梯子在哀嚎中又是纷纷轰然倒下,上面蚁附的俘虏惨叫着摔倒一大片,有的老的弱的这么一摔就直接蹬蹬腿不动弹了,不过守城的也不轻松,大量俘虏中还夹杂着真建奴,经常有守城兵士才刚探出个头,就被又狠又刁钻的箭头射穿了脑袋,脖子,惨叫着跌落下城墙。
“估计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到了末世最常见的一个现象就是年久失修,东城墙这儿明显低洼开裂,上面的砖块都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夯土,建奴的大炮明显都是着重的向这儿轰,激战了小半天,这儿都薄了一米多,眺望着,孙传庭艰难的摇了摇头。
放下望远镜,宋青书却是冷哼的拉过了马缰绳,掉头就往回走,一面走一面还冷冷丢下一句话。
“老子的士兵,命比什么都要珍贵!”
也难怪宋青书发火,要是那个傻逼县令在他带着两个师赶到支援时候放他们进去,依靠着城墙,十门红夷大炮能好好教一把那帮建奴如何做人,依靠出其不意,先把蹲在一块的五门东虏大炮报销掉,上面是排枪大炮一起发火,这帮家伙甚至都接近不了城墙,现在倒好,要是再打的话,乞活军就得顶着对方的红夷大炮轰击与建奴铁骑冲锋,平白付出大量牺牲。
他宋青书又没领到高阳县一粒粮食,凭啥为他们的错误买单?
反正两个监军,御史监军张若麟还是太监监军孙茂霖都在马士英那儿叫嚣着不可浪战,慎重什么的,宋青书打定主意是要等高阳县自生自灭,依靠自己已经完善了的工事吸引到鞑子,来一波狠的把他们直接打垮,然后再大兵团一围,万无一失。
高阳县那面,倒也算得上真矜持,第一天,硬着头皮自己等着,第二天,咬紧牙床在那儿顶着,第三天,破损的东城墙终究还是被拆开了,这个县城的抵抗力量倒也是让宋青书吃惊,顶着惊人的伤亡,他们愣是拆房子把缺口堵上了。
也是这天晚上,高阳县终于顶不住了。
趁着夜色,城头一个土蓝子被从没有完全包围的南城墙吊了下来,旋即两个黑影仓皇的讨入夜色当中。
还是那天来的胖子乡绅,还有那个年轻书生俩人,真怀疑这肥猪怎么连跑带颠的跑出这十里地来,不过就算是气喘吁吁,这货居然还是那么嚣张。
“你们他娘的南兵都是女人吗?眼睁睁看着建奴攻城了三天多,连个屁都没放,你对的起陛下,对得起恩养你们这些穷当兵的军饷吗?每年数百万两,养猪都比养你们强!”
胡子往上撩,那肥乡绅的神态甚至让宋青书想起在江南,那些地主对手底下佃户的嘴脸。
没等宋青书出声,总哨,副帅刘宗敏已经恼火的歪着脑袋一巴掌拍桌子上了,吹胡子瞪眼的吼道:“老子吃你家大米了?”
本来就因为高阳县这幅德行,误了战机,这群混蛋又是个兴师问罪的态度,孙传庭也是不高兴,阴仄仄的在一旁冷笑着:“贵员外,不知道您一年纳多少赋税?”
大明最有钱的是谁?以藩王为主的大地主阶层,百分之五的人口拥有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偏偏依靠着特权不纳税,能出来当代表咋呼的,自然也是当过官或者至仕官员这一类的,叫的最欢,实际上对国家一分钱的贡献都没有。
不过大明朝这些地主乡绅脸皮也真叫人佩服,被孙传庭嘲讽一通,肥乡绅那大萝卜脸居然连红一下都没有,反倒也是满带讽刺的眯起了眼睛。
“行了,别兜圈子了,要不是孙阁老说你们这帮穷当兵的还算能打,老子也不会大晚上再跑这来,说吧,多少银子才肯出兵救高阳县之围?县里的老爷们不差打赏你们这些饿鬼的那点东西!”
这话没等说完,咣当一声,一个茶碗猛地砸在这肥乡绅脚底下了,惊得他嗷一嗓子直接蹦了起来。
要是这混球要那什么同仇敌忾,国家大义来劝说,来北方就是为了和东虏一战摸摸底的宋青书或许还可能答应,可死到临头了这货还摆出大明开朝两百多年那种文重武轻,看不起当兵的那副嘴脸,国家大事甚至还当成了交易,让本来就窝火的宋青书是彻底爆走了出来。
“哎,你干什么?吴某也是当朝五品知府,至仕官员,你要敢无礼本官一定参你个官位不保,哎呦,该死的忘八端,你要干什么?”
铁钳一样的巴掌扭在那肥乡绅胳膊上,在这货龇牙咧嘴的哭叫中,宋青书直接把他从帐篷里拖出来,扯到了棱堡后头靠着白洋淀的军营,旋即往地上一推,在这个肥乡绅杀猪一般的惨叫中,宋青书厉声吼着。
“拉开!”
在那个肥乡绅惊愕中,几十个民壮兵依次把装的严严实实的仓库拉开,一堆堆稻草中,全都是满满登登的物资,成千上万的罐头,成箱崭新的军大衣,白生生的大米,成串的肉干,对大明朝的后勤宋青书根本信不过,为了应对这场战争,他在这儿储备了超过一半的物资,至少十万担粮食,各种补给品不计其数。
就算当过知府,这肥乡绅还真没见过如此富裕的军队,愣是目瞪口呆的被库管民壮扯着挨个地方瞅了一圈,回来时候宋青书几个已经走了,倒是两个显呗着自己厚实军大衣的新一师步兵推搡着两人又是一路出了军营,再次给他们踹雪地里去了。
“滚吧狗地主,俺们大帅不缺你那点狗钱粮!”
仿佛嫌晦气的弹了弹衣服,两个当兵的都是趾高气昂的扛着火铳,大摇大摆的回了军营。
真是被震撼住了,坐在雪地里,那肥乡绅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想着爬起来,跟着一起被踹出来那个年轻人则是脸色惨白,也是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好半天,这货又跟回过魂一般,嗷一嗓子蹦了起来,疯子那样的向军营撞去。
行军打仗可不是大旗往前一挥,上去就砍就行的,尤其是将帅,更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么多猪队友,谁也不想一觉醒来就被建奴大军包围了,几十里外其他友军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这头宋青书还研究最近北直隶各地传来的情报,两个亲兵实在无奈的又把高阳县俩人给拎进来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帅忙的很!”
很后悔没把自己的情报秘书,李香君那小妮子一块领来,打着哈欠看着情报,宋青书不耐烦的哼唧着,看那情况,似乎等他俩一说完,就挥手把他们赶出去。
现在也傲不起来了,那肥胖子跟霜打的茄子似得耷拉个脑袋,屁都没敢放,倒是那一直唯唯诺诺的书生,这会儿把脑袋跟铁锤一样扑腾扑腾往地上砸着。
“大帅,求求您,就算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也救一救高阳县的父老乡亲吧!”
又是个老干部,宋青书可记得当初陪娘看病,医院两层的干部疗养病房空着,却还得让自己这样普通病患拿高昂的加床费,对这种特权他可是分外厌烦,恼火的把情报往桌子上一拍。
“你爷爷是谁干老子啥事?滚!滚!马上给老子滚,打车滚!”
怎么也没想到忽然之间宋青书能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书生都被吓呆了,直到被拖着往外走,这才惊恐的大叫大嚷起来。
“求求您,这位大帅,我祖父孙承宗真的是个好官啊!当年,当年在辽东,多少人都出自他的门下,你,你一定也听说过,我祖父真的为官清廉德高望重啊,求求您!”
宋青书的兵不是中原陕北的贫苦难民,就是英霍山中更穷的山民组成,他们那认识什么德不德高望重,为官清廉也管他们屁事,又不吃他孙家大米,拽着俩人又像拖死狗一样给拽了出去,往雪地一扔。
就在俩人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瘫在雪地里时候,谁知道片刻又是出来两个大兵,连拖带拽又把他们给扯了回来,皮球似得再一次往中军大帐篷一扔。
宋青书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惊愕的瞅着那书生,古怪的问道。
“你刚刚说,你爷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