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生命失独老人的哀恸
夏初蕾奔跑在桥上,觉得自己发疯般的想逃避一些东西,逃避那屋里的耻辱,逃避人生的悲剧,逃避自己的悲愤……一低头,她看到桥下是滚滚流水,她连想都没有想,就蓦然间,对那流水飞跃而下。
“初蕾!”梁致文惨呼,直冲上去,已救之不及。
……
“伯母,对不起,如果那时我跑的快一点,如果我也跳下去救她,初蕾就不会……”梁致文站在初蕾灵前,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笑容依旧灿烂,他心中万分悲痛几乎不忍直视。支撑着他前来祭拜的力量似乎在刹那间消失,初蕾,哦,初蕾,为什么当他好不容易与她心灵相通之时,便是天人两隔之期。自从那日眼睁睁看着她跳入湍急的河中,他的世界已是一片冰冷。
失去独女的念苹仿佛老了十岁,如云般乌黑的头发已是点点斑白,挽成发髻梳在脑后;原本纤细修长美丽动人的身姿如今看来瘦弱的过分几乎摇摇欲坠。即使眼泪已迫不及待地涌出眼眶,她还强撑着安慰这个真心爱着初蕾的大男孩。
“致文,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教育好初蕾,我应该早点告诉她,在我心中她是第一位的,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能失去她。是我给了她太多的压力,她是那样的敏感自责,她还小不应该承受这一切,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到责任,我应该是她的支助是她的港湾,可是……这都是我的错啊!”
“伯母,不是的,初蕾是那么地爱您,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怪您!”
两个失去心中最爱的人不顾年龄与身份相拥大哭。
一时间灵堂哭声大作。
不等他们一抒胸中哀恸,夏寒山带着梁致中走了进来。
“念苹,初蕾死了我也很伤心,可她的死不能全部归咎到别人身上,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全责。你为什么办丧事都不通知我,不让我帮把手?还有梁致文,你为什么要阻止致中来祭拜初蕾?虽然她们已经分手了,可他们还是朋友,还有一段情分在的。”
看着夏寒山痛心疾首的面孔,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语,念苹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你还是不是人?是你杀了初蕾,杀了我们的女儿!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你骂了她,你还打了她!你打了她!他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当珍珠宝贝般宠着的女儿!最最心爱的女儿!你打了她!你竟然打了她!”念苹咬牙切齿。
“你出轨!你已经毁了我的幸福!你还杀死我的初蕾!初蕾不会愿意让你这个伪君子破坏她的一切,哪怕在她死后!她是纯洁的天使,不能让你这个魔鬼污染!”她发出惨厉的悲啼,犹如杜鹃啼血。
“念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的风度呢?你的仪态呢?初蕾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害她?!要不是你不肯离婚还跟我吵,初蕾又怎么会一时冲动……”
“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喽!”念苹彻底看透了夏寒山的渣男本质,苦笑两声,“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离婚!哪怕初蕾的死都无法挽回你的良心!”
内心的渴望被一语道破,夏寒山冷着脸悻悻然:“我只是想要一个继承人,初蕾死了,我只是想要我唯一的儿子不要挂着私生子的名头。你为什么一直不明白,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要一个儿子!”
他只是想要一个儿子!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儿子而已!多么振振有词,有理有据!念苹望着初蕾的照片笑了,笑的那么悲伤。
“王叔叔,你看现在的情况,如果要打官司,能让他坐牢吗?”此刻念苹坐在台北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冷静地咨询。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独女,即将失去婚姻的她发誓要报复夏寒山——这个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东西。
“念苹,照你所说他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么只要你起诉,不仅可以所要民事赔偿还可以有刑事告诉,可以让他们坐牢,但时间不会很长。而且杜慕裳已经大腹便便即将临产,恐怕法庭不会让她坐几天牢。”王律师是念苹父亲的生前好友,对于视若子侄的念苹受到如此沉痛的背叛深感同情,但心中仍有顾虑。
“念苹,打官司是很伤夫妻感情的,毕竟你和夏寒山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初蕾又……如果你和他离婚,你有没有想过往后你该怎么办?”
女儿死了,丈夫靠不住,她已经不敢去想往后了,现在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恨,就是为初蕾报仇!
她孤注一掷:“王叔叔,我要告他们通、奸!我要和夏寒山离婚!我要他们胜败名裂!我要让他们变成过街老鼠!我不怕闹,闹开来损失最大是他们,你不要担心,不要顾及。放手施为吧!”
有了这句话,王律师很快运作起来,他明白了念苹不是不怕闹,她是想大闹。
王律师的能量很大,很快报纸头条就充满了夏寒山和杜慕裳的丑闻,包括杜家母女的身份,住址,夏初蕾的生前的遭遇。报道内容丰富详实,有凭有据,甚至有杜雨婷的病例,夏寒山正是她的主治医生;杜慕裳的怀孕手册上父亲一栏也是夏寒山;初蕾的同学都说初蕾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特别崇拜自己的父亲;梁致文出国前接受的采访表示,初蕾死前被夏寒山狠狠扇了一巴掌……
凡此种种,坐实了夏寒山禽兽医生,禽兽丈夫,禽兽父亲的名号。医院病患大量流失,不少医生护士提出辞职。每天都义愤填膺的市民守在水源路四百零三号门外,时刻准备着朝杜慕裳、杜雨婷、以及前来保护他们的夏寒山、梁致中丢垃圾,给环卫工人造成极大的工作压力。很快了解到全部情况的环卫工人也开始表明他的立场——不仅不再打扫这一块儿,还把外边的垃圾倾倒在三号门外,紧紧地压着门,似乎想要把里面的奸,夫,淫,妇臭死,熏死。
里面的人很快就受不了了,夏寒山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跳窗逃离。
“念苹,你够了!”他回到曾经温暖的家中,疲惫不堪地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慕裳和雨婷都是无辜的,你有火气都往我身上发吧,慕裳还有身孕,雨婷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理智一点吧,无论如何我都是要离婚的,现在的你是在逼我越走越远……”
“好啊!”念苹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什么?”夏寒山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好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婚吗,我说好啊。”她的态度如此冷静,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地。
“念苹,你是说真的?你真的愿意跟我离婚?”夏寒山惊喜万分,没有注意到她唇边的冷笑。
“没错,离婚可以,但是一切都要按我的要求来。”
这些日子,念苹咨询了很多问题,也研究了很多案例,发现即便罪证确凿,夏寒山也只用坐四五个月牢而已,杜慕裳更可能一天牢都不用坐就被送去医院监视待产,这样根本不能泄她心头之恨。所以她要夏寒山用所有财产换取对杜慕裳的谅解,相信这个极度渴望儿子的男人会为了杜慕裳母子的健康放弃所有,如果他做不到那就说明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最终,为了未出生的再雷,夏寒山净身出户,在他想来他还有一身精湛的医术,加上之前存在杜慕裳户头的钱财应该足够他东山再起,于是在法庭上痛快认罪,先后办理了离婚和结婚手续。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入狱后,念苹非但没有放过杜慕裳甚至还通过王律师与黑道搭上线。
“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反正决不能让那个孽种平安出生,我要他们统统受尽折磨而死!”
念苹不吝惜钱财,黑道做事就很干脆利落。
杜慕裳临盆那天,上了救护车就不断遇到阻碍,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不知怎么地总有交通事故,而且事主都在对骂,怎么都不愿把横在路中央的车子拖走。害得救护车只能绕远路,绕路却碰到有人恶作剧,遍地的钉子扎破了车胎不得不抛锚,呼叫救援。
换了三辆救护车,送到医院时杜慕裳整个人都不好了,痛过头一点力气都没有,必须做手术。可夏寒山在牢里,雨婷早就被母亲一路上的尖叫,呻、吟吓得精神病发作胡言乱语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能签字。孩子憋得太久,取出来也只是个死胎。
受不了如此打击的杜慕裳虽然没疯也换上了严重的精神衰弱,在医院里还好,回到家还有个精神病的女儿需要她照顾,整个人苍老的不像样。精神不济的她只能将雨婷托付给梁致中,可梁致中对杜雨婷的新鲜期已过,对她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很是不耐烦。
原本梁致中喜欢杜雨婷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寻找尊严,他和雨婷不是平等的,而是崇拜者与偶像的关系。可当杜家母女道德败坏的事情传出,雨婷是精神病的消息传出,大家都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他,本来就是嘛,会宁愿舍弃正常人女友和精神病人恋爱,就算不是精神病脑子也坏的差不多了。梁致中喜欢用居高临下怜悯的目光关爱杜雨婷,并不代表他希望被这样的目光关注。他不像杜家母女,深居简出,置身事外,可以视他人的目光为浮云,他讨厌这种被排斥的感觉,可他的朋友都不再理睬他,从前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都对他鄙视到底。
他很快厌倦了被当做精神病的日子,很快厌倦了陪伴雨婷的生活,很快厌倦了那些弱智的恩爱小动作,甚至厌倦了那梨花带雨的脆弱表情以及她眼中露出的崇拜……
“我傻了吗?被个疯子崇拜有什么可高兴的!”他扪心自问。
有所觉悟的梁致中立即提议找个保姆来打理家务,照顾杜慕裳和雨婷,当然钱由杜慕裳出。保姆很快找来了,自然是黑道安排的人,每天神不知不鬼不觉地调换着药物,让杜慕裳夜夜失眠,整天头疼;让杜雨婷每时每刻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让梁致中产生幻觉狂暴症加剧。
终于,某一天,当杜慕裳头疼欲裂拿头撞墙时,产生幻觉的梁致中疯狂摇晃她,咆哮着:“都是你这个老妖婆作怪!你要逼死我吗!你要逼死我吗!”被这一幕吓得发病的雨婷手中被保姆适时塞了一把刀,就冲上去乱砍乱挥。一场混战下来,杜慕裳毁了容,梁致中伤了肾,等雨婷恢复过来已经在精神病院中永远出不去了。
五个月后,每晚捡肥皂捡得菊花盛开的夏寒山蹒跚出狱,不得不面对完全跳脱轨道的剧情,和无人愿意聘用他的情况。
没有了再雷,他干脆抛弃了丑陋不堪的杜慕裳,天真的想要回到发妻身边。
念苹当然没有念旧情,除了嘲讽与鄙视再无赠与,提出了最后的要求——“让他亲自去向初蕾赔罪!”后便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台湾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