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虚影一直都在发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低沉,吐字偏偏又清晰,不过在白夜听来,这个虚影在说话的时候,其实多多少少也有点沧桑的感觉。
这样的沧桑,非真正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不能拥有,也是实实在在的能够打动很多人。只可惜仅仅想要通过这份沧桑来触动白夜内心的话,还是远远不够的。
在这个虚影讲话的过程中,白夜始终都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如果白夜与这虚影不是都立身在这片空间中,不是能够让人一眼望去便可窥得全部的过程。
那么不知不觉中,莫要说是这根本就只是存在于假想之中的旁观者们,就算是这虚影自己,恐怕都会产生,白夜已经消失在他面前的错觉。只不过,他现在正在忙着进行这演说。
他从很多方面,站在他那个独特的角度向白夜阐述着他的观点。不得不说,他的言语,的确是为白夜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未曾出现过的窗户。
有这样一扇窗户在,白夜就能够窥见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风景了。不过白夜自己对于那些新的风景还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夜的心,从未改变过。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想法吗?”
话说到最后,这个虚影也是发觉,他将所有能说的话讲到最后,终于也是无话可说了。索性他也不停滞,直接顺势问了一句,想要知道白夜的意愿如何。
只不过,就在他问出这最后一句话,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他却是看到了,眼前这个无比不凡的年轻人,始终都沉默着,只是在凝视着他。
这不由得让他感到一阵异样,时间一长他甚至还会心生一种慌乱之感。可在这个时候,莫要说是他的思想了,就算是他用来表达思想的言语白夜也从未在意过,只是听一下而已。
不过这个虚影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等待白夜。他深深的知道,不管时间过去了有多久,他都只能去做一个等待者。他能与白夜对话,这本就是一个奇迹了。
因为拿他与白夜相比,他与白夜从一开始就没能站到那一个相同的高度。他的姿态看上去还算可以,可是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放低姿态,是那个祈求对方的人。
他本就只是一道残魂,若非禁忌之地的意志以大劫力量将他镇压封印到祭坛之中,他可能早就已经在过去的岁月中悄然逝去了。毕竟魂魄相比于身体要脆弱太多,更何况残魂呢。
而相比于他,白夜拥有的优势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阐述了。仅仅只说上白夜现在就是此界大劫力量的掌控者,这么一句话,其实就已经是足够了。
“海族,注定要灭亡。”
然而,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白夜面色沉静的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只是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那个虚影便变得凝实了许多。而身为距离虚影最近的人,白夜在清晰的感知一切。
白夜知道,从他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开始这虚影便已经忍不住了,想要对他出手。可那终究只能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想法。
这个虚影,他的确拥有着几分力量。可他终究也就只是一道残魂而已,如果剩下的力量也耗尽的话,那么就只能加速他的灭亡。再者说,这几分力量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渐渐偏离大荒世界修行体系的白夜而言,对于要踏出一条新路的白夜而言,对于现在这个已经可以轻易与真一境修士对抗的白夜而言,这几分力量轰杀他,无异于清风拂面。
更何况,这样说还是在那虚影真的能够对他出手的前提下。这虚影在白夜的面前,也就只有显化出来的权限而已,他其实一直都在被大劫力量给死死的压制着。
这些大劫力量,就是他们那一族原本所在世界毁灭的根源。他在那个时候尚且算不上是他们那一族的强者,能以这种方式活到现在说白了也是侥幸而已。
所以说,他也仅仅只是有着对白夜出手的心,他是真的想要出手,却也无法出手。大劫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死死的压制着他,所以说出手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可能。
不过在他内心的最深处,他也很清楚,就算真的是将白夜击杀,让白夜陨落了也没有什么大用。早在他的言语中,他就在明里暗里向白夜表明,白夜仅仅只是一个傀儡。
这就是他对白夜的定义,就如同白夜对那些大劫生灵的定义一样。只不过,在他的眼中,白夜与那些大劫生灵相比其实也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那些寻常的大劫生灵,是最为劣等的提线木偶。控制着这些大劫生灵的就是刻印在他们的身体以及灵魂中的术式,术式触动,便如同提线木偶的线发生了变动。
所以那些寻常的大劫生灵很轻易的便会被触动,很容易的就会被掌控。这就是那些大劫生灵在这海族残魂眼里的样子,同时也是在白夜眼中的样子。
而白夜在这海族残魂看来,与寻常的大劫生灵是有大不同的。即便白夜在本质上也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是被掌控着的。可是在平日里白夜根本就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在平时,白夜可以去做他想要做的一切事情。因为相比于其他的大劫生灵,白夜要更加自由,而且还是自由许多。在这个海族残魂看来,只有在大是大非之际,白夜才会被掌控。
这,其实就可以理解为,在本质上白夜的身上也被那一根根看不见摸不到的线,缠绕在身上。只不过其他大劫生灵的线,是时刻都在紧绷的,而那些大劫生灵也是时刻被掌控的。
而白夜身上的线,则是始终都松懈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那些线才会紧绷起来,白夜才会被那可怕的意志所掌控。这,就是白夜在他眼中的真实样子。
所以这一刻,哪怕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有心无力,他在看向白夜的时候,眼神中流露的,依旧是不屑、鄙视还有嘲讽和悲哀。只是下一刻,他的愤恨便转为震惊了。
因为白夜在他的面前举起了手,然后再缓缓的落下。霎时间,一道光幕瞬间在他二人的身前浮现。而在那光幕中演化的情景,赫然就是海族以及其他势力遭遇围攻的情景。
“我与你想象中的,其实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之处的。我拥有自由,并且从未失去过自由。大劫,对于我来说,还是与我平等的一种存在。我可以掌控它,但它却掌控不了我。”
话说话但这里,白夜的面色不再沉静,而是流露出几分坦然。而就在他面色发生改变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息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恐怖的气流,在整片空间中翻腾不息。
那气流的本源,其实是那些原本就浑浊不堪的气息,只不过白夜于挥手间,便将这些气息给全部炼化干净,让它们发生蜕变,成为了被他所掌控的力量。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家伙,总要有个寄托的。你的寄托毁了我的寄托,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你也不会舒服。该灭亡的终究还是要灭亡。你,我,皆是活在过去的人。”
听到白夜的话,感受到白夜的变化,震惊的表情也彻底的凝固在那个虚影略微凝实的脸上。于此刻,那个虚影的心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五味陈杂。
从白夜的话中,他听出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沧桑之感,也听到了那种直面一切的无畏无惧之感。更为关键的,是那种蔑视一切的感觉,白夜让他觉得,白夜本来就应该那样。
那样的心态似乎没有什么不对,背负过去而努力面前,更期盼着未来,以恢宏之志作为迷途中最为明亮的灯,来为自己指引未来的方向。这个人,可平诸天万界,可泯然众人矣。
他还能够感受到,清晰的感受到,白夜很轻易的便可以掌控那种让他畏惧的力量。不过事实并不如白夜所说的那样,因为白夜与大劫之间哪里是平等的?分明就是白夜更高一等。
不过这也让那个虚影明白了,白夜到底是何其的可怕可怖。只是,当那个虚影眼看着海族被白夜营造出来的杀局困扰着,一点点的和那些盟友势力共同破灭时,他又很是无奈。
无尽岁月之前,他们那一族遭受了一次无妄之灾,险些灭亡,而剩下的后辈,也将先祖忘却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记忆在传承。而现如今,他们的后辈也要灭亡了。
只是这一次,海族所遭遇的可不是无妄之灾。无限的自大,强烈的自满,错误的道路再加上一味地欺骗,还有疯狂的贪婪之欲,这些东西才是促使海族灭亡的根源。
而总结起来,其实也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那句话就是,走错了路。说是一句话,其实也就只有四个字。可这四个字,偏偏就能让局中之人苦不堪言,让局外之人无奈不已。白夜则是冷漠者,他清楚的知道一切根源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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