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黑暗仍旧犹如一道漆黑的天幕一样笼罩着镇魂狱的一切。此时此刻的镇魂狱依旧处于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各种各样的身影伫立在那里,就好像一座座精雕细琢的石像。
他们是镇魂狱混迹生存的生灵们,不知为何,那股奇异的力量还是没有消失,它依旧在束缚着这些生灵,不让它们有任何的动作,剥离着属于他们的权利。
他们之中,有的人已经逝去,陨落的彻底,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而有的人,则是身受重伤,但是面对这股神秘力量不可逆转的压制,他们勉强还能再继续抵抗下去。
只是照着目前这个情况再任由其延续下去的话,只怕待时间悄悄流逝,他们之中最后活下来的人终究会所剩无几。
至于那些光幕,此刻则已经全部破碎的彻底,虽然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形状,但是那效用却是彻底地消失了。
然而,就在一切都快要延续下去的时候,一些金色的光点缓缓地开始自黑暗之中浮现衍生了。仔细看去,依稀可以发现这些光点的内部全部都是一些淡金色的符文。
虽然那些符文很是微小,但是仅仅凭借波动,一些强大的生灵还是可以感觉到那里面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可怕力量。
这一刻,他们再一次地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所震慑,心中充满了迷茫,而又有一部分人的心中还被一层恐惧的阴翳所蒙蔽,那阴翳可怕,瞬间便夺去他们的理智。
可是他们的身躯僵硬,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们只能被迫地去见证这一切。
仅仅过去了几息的时间而已,那些金色的光点却是已经凝聚在半空之中,伴随着凄冷的寒风吹啸之声,一条金色的古路缓缓地凝现在了半空之中。
众生灵一眼望去,却见此路晶莹剔透,就犹如用一整块稀世宝玉打造的饰品一样,只是一眼便已经让他们深深地沉醉在这别样的风华之中。
然而这路没有源头,亦没有尽头。他们凭借着自己那有限的视线所见的,不过是这路途的其中一段。
但是这路又的确耀眼,每个角落都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彩,只是隐隐约约间,众生灵似乎看到了有一人影正缓缓地在那条路上走过,只是那人影模糊,他们根本就来不及看清。
那人影,就仿佛是一只鬼魅一样。他踏足在那条金色长路之上,身影虽然模糊,却于无形之中流露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气质,那气质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这身影已经超越了所有的生灵一样,打破了某种桎梏。
…………
而在这被永恒地定格在原地的茫茫人海中,此刻却正有着一道不同于别的生灵的目光,它死死地盯视着那道黄金长路之上的身影。而目光的主人眼中更尽是茫然和麻木。
而不知为何,在一众生灵的注视之下,那道正在行走在黄金长路之上的身影却是也同样地停止了自己的步伐,转而朝着一个明确地方向看去。
这人影其实正是白夜,他现在就正行走于仙人“隋蛰”留给他的归程之路上。现如今,他已经知晓,路的尽头就是那道回到荒界的门户,他原本是打算一直走到尽头的。
但是他的感知是无比地敏锐的,所以在前一刻,他发觉了那道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的身影。那个身影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只不过现在,这个人已经再不复往日地样子。
这个人是佛洛,西方极乐园的一名天才弟子,昔日也曾绽放过耀眼的光华,同他战于北境,阻拦在他的问道路上。
昔日这个人是一副修行有成的大和尚装扮,不仅外貌十分得体,气质更是上佳。
而且他的实力也是不凡,曾让白夜见识到了这一纪元的修士处于破落的大幕之下所能爆发出的光辉到底如何。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刻他衣衫褴褛、遍体鳞伤……那副破落衰败的样子,就算是凡间依靠嗟来之食为生的乞丐都比他有排面的多。
佛的光辉,佛的灵光,佛的一切……这些东西,现在都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了。此时此刻白夜再向他一眼望去的时候,只能够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些同镇魂狱生灵身上一些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是死亡、那是腐败、那是破落……佛洛,本也是有希望可以成为荒界修士中的一颗明星的。只可惜,现在再也不可能了。
白夜能够看得出来,他的道心已破,再无回头的可能。毕竟现在他们虽然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见,他能够认得出佛洛,佛洛却不一定能够认得出他。
白夜知道这条路是有奇异的效用的,否则凭借他的重瞳,他也不可能看不清这路途之下的镇魂狱茫茫众生。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依旧可以勉强地看清一个人,这样的结果还是他依靠重瞳实现的。
因为这路的阻隔,他的确是一个人都看不清,但是当他将重瞳法推演到极致以后,他却是可以勉强看清茫茫人海的一部分。而那一部分,却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
…………
“杀了我。”
“求你。”
也就是伫立了三息左右的时间而已,白夜无端地听见了一声声奇怪的沙哑嗓音。不过这声音虽然沙哑,他却还是可以认得出来,这声音来自佛洛。
以往的时候佛洛说话时的声音是浑厚的,可以于隐隐之中给人一种面对大佛的威严之感。但是此刻,这种感觉消失了,就连那嗓音都随之变化,变得沙哑起来。
然而白夜对于这份莫名的恳求,却只是冷冷地回应了一个直接的转身。这一刻他毫不犹豫,脚步平缓而迅速,继续朝着路的那一端走了过去。
他从未忘记过自己是杀帝阁的四代杀帝。
杀帝一脉的路本就是这世间最为无情的路之一……这一脉的修行,若想要成就自我,除非是身处乱世,除非是造就不可磨灭的杀戮成绩,那是需要无数生灵的尸骨去铺垫的修行。
如此修行的道路,会行善吗?
更何况,还是向一个曾经的敌人行善。以佛洛目前的状态,将他屠戮,只能算是赐予他一场解脱。可是白夜会这样做吗?
让白夜扪心自问的话,他的答案永远都会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善人,不会去做那些让人追悔莫及的蠢事。
就算他这一世走的是至情路,他也不会对敌人仁慈。仁慈这两个字眼,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与他的修行之路不符。
相比于从前那段岁月,他在很多时候处理事情方式的确温和了许多。但是面对敌人,白夜从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毕竟他为杀帝,当斩尽世间敌。
此时此刻的白夜依旧在前行着。他时时刻刻都在处于一种心无旁骛的状态之中,在那一阵阵刺破了黑暗的金色光辉闪耀之际,他的脚印通过他的踏足而留存于这条长路之上。
一路之上,他的目光冷冽。
他一脸淡然,目光始终看向前方。整个镇魂狱都处于一片难言的寂静之中,那不计其数的镇魂狱众生,此刻依旧停滞在原地。
他们一动不动,若不去仔细感受他们的体内是否有生机留存的话,根本察觉不到他们到底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可怜家伙,还是依旧勉强留存于世的微微蝼蚁。
然而白夜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出不远的一段距离以后,之前还在隐隐约约朝着他求得一个解脱的佛洛,却是脸色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变白,而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求……”
他这一句话明明才刚刚说出口,但是他的身躯却是瞬间犹如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瞬间侵蚀了一样,很突兀地便被一道道赤红的纹路所覆盖,而后化作了灰烬。
那灰烬随阵阵寒风所飘飞,向着脱离了这璀璨光明的黑暗深处缓缓而去……这其实只是一种表象而已,实际上,它们根本飞不到这黑暗的深处,因为还没等它们飘飞出去多远、多久,它们就已经被寒风摧残,消弭于无形。
然而佛洛的彻底陨落,其实还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在他之后,有着千千万万道犹如雕塑一样地身影,缓缓地在体表浮现出一道道赤红的纹路,不久以后,它们便全部都化作了灰烬,飘飞于寒空之中,消弭于无形。
这是一个不断地被重复着的过程,在这条犹如黄金以及宝玉共同铸造的长路之上,无数个身影,它们一个接着一个,浮现红纹,消弭在这个让它们痛苦了漫长岁月的地方。
这条长路,白夜悄然踏过,路下的生灵便也悄然而陨落。
短短几十息,它们便已经皆化作了灰烬,不着一丝痕迹,彻底地消失。至于他们原来伫立过的地方,则是已经被一片虚无所填补。
“这个地方,还是毁灭的好。”
“天,我总觉得它是一个独裁者。”
…………
万千思绪自白夜的心中涌动着,其实白夜在前行的时候也曾用眼角的余光阅览过长路之下的风景。
他看过这些生灵的样子,并且或多或少地都对其留下了印象。在他看来,这些人完完全全地就好像是死尸一样,这样的场景他虽然见得多了。
但是见到这片放逐之地,他反而在联想到天道意志这个词语以后,感触颇深。哪怕纪元更改,一切的一切,也依旧是出于天意的笼罩之下。
正如白夜所想的那样,虽然漫长的岁月已经流逝而去,但是天的地位并没有一丝的更改。哪怕就是现如今,也依旧有着无数的生灵将它信仰,视其为最高的存在。
它依旧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无声无息地掌控着一切,推动着万事万物的前行。若单单从这个方面来看,其实也没什么。
但是白夜自修行以来逐渐地看透的是,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按照天的意志所运转的。当万事万物都在缓缓运行的时候,若是出了一些脱离掌控的事物,那么它便要以自己的方式规则,给予灭杀。
这就是它的独裁,是逐渐地,一步一步地演化到现在的这个地步的。这个过程历经了无尽的岁月,从走上正轨到走向脱轨……待岁月悄然而过以后,留给众生便是现在的现状。
在这个它的统治历程里,或许有人反抗过,或许有人明白了一切,又或许,曾有过某些不为人知的生灵存在过……但是毫无例外,它们最后的结果,就只有寂灭。
它们也许存在过,就如白夜这般,但是毫无例外的,它们会消失。被天道以那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抹杀……最后的结果就是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白夜如此想着,如此前行。他心中那些同天道对立的想法自始至终便从未消失过。
然而他不知道他身后的那些生灵已经寂灭,更没有发觉它们之所以寂灭,是与他有着直接的关系。
“谁能斩杀现任的典狱长,谁便是这镇魂狱的下一任典狱长。”
这是一条铁律,无人可违背,包括白夜。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夜的想法此刻会在整个镇魂狱之中事实化,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变革。
比如他现在想着,这样一个地方不应该继续留存于世,那么这里的一切,从建筑到土地再到生灵,甚至是它们的尸体……一切的一切,都会彻底地泯灭。
而在他前行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在那很遥远的黑暗深处,正有这一条条冰冷的铁索朝着他延伸蔓延而来。
那是这镇魂狱的规则所化,它们会像阴影中的捕食者一样,缓缓地接近白夜,将他缠绕,让他留下,阻挠他的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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