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色的光束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拂照在这大地之上,空气中的微尘也因此而变得更加醒目,显得空气格外的浑浊。
这里是一片放逐之地,处处皆是死亡的气息,尽管此间天地很是广大,但是无论怎么去看,无论以怎样的方式去感受,这里的一切给人的感觉都是只有压抑。
而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黑色的土壤里,有着一个身影静静地盘坐着,在凄冷的朔风和灰尘的席卷之中,远远望去,他就好像一个泥塑一样,毫无生息。
这里实在是过于压抑了,久而久之,也会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然而不知过了多久,阵阵诵经的声音却是自这“泥塑”的周围响起,给人以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又一阵风吹过,卷起数不尽的灰尘,也卷开了那泥塑。黯淡的微光里,只见那泥塑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而呈现在空气之中的,则是一道白色的影子。
浑浊的空气里,他为一片迷蒙的白色雾霭所包裹,形成了一个光团。而伴随着它的出现,那诵经声也是愈加的庄严、愈加的激昂起来。那样的声音,哪怕是站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这放逐的域界无比宽广,那声音也自然变得愈加繁盛起来,乍一听闻,就仿佛是远古神魔吟唱的战歌一般,激昂之中尽是崇高的战意,以及传承在血脉之中的不屈意志。
“吼——”
一道震动整个天地的吼声自整个天地之间激荡开来,一瞬间,那光团便炸裂开来,一道人影也随之出现在这空气之中。
那是白夜,此刻他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宽大袍服,周身无数白色符文纷飞缭绕,一头白发随风舞动,再加上那闪烁着深邃眸光的重瞳,无形之中,又多了些许别的生灵全部斗未曾具有的气质。
那是一种难言的缥缈,那是一种尘封已久的强横,是无可言语的高贵,亦是一种超脱……这便是如今的白夜给人的感觉,虽然看起来复杂的很,但是无形之中,那就是一种压迫,一种排斥。
而他刚才之所以发出那样的怒吼,一方面是因为修炼所导致,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找不到出去的方法而懊恼。这一刻他缓缓地吐出了一缕浊息,而后就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右手摊开的手掌上。
在他的手掌上面赫然有着两个类似于符文吊坠一样的饰品,那其实是净世蛊还有陨仙蛊。只不过现在它们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若是不刻意以独特的方法去唤醒的话,它们两个是不会醒来的。
而现在的它们正如它们所展露的表象一样,如同普通的饰品,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息。若不是修为特别强横的修士,恐怕是没有人可以看的出来它们的真实身份的。
而现在,它们对于白夜而言却成了最为直接的催促。现如今的白夜每每看到如同死物一样躺在自己手心里的净世蛊,心中就会产生那种五味掺杂的感觉。
那个豁出性命都要救他的单薄身影是他这一世重修唯一忘却不了的人之一,在白夜的心里,叶青炎早已经是兄弟的地位了。他对于这份情感的坚固程度,甚至还要超越他对胖子的情感几分。
可是现在,他回不到荒界去了。他在北凉游历时,人间有几句话流传已久,并且被他铭记。人间话言:“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
对于这句话,白夜现在算是有所领悟了。杀人诛心,正如北凉人间的言语一样,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心境的影响对于修士来说其实也是无比重要的。
尤其是他,他这一世并没有选择忘情的路。仙路已断,白夜想要试试别的路,去成就一场不同于前世的修行,而如此一来,他所珍重的东西也就变得多了。
感情这东西是玄之又玄的,让人无法琢磨。而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它就像是一杯致命的毒药,有的人喝了它死了,直接陨落。而有的人坚韧不拔,虽深陷其中,却尤可继续生存下去。
而修士们对它的态度也是各不相同,有的人对感情唯恐避之不及,甚至通过修行来刻意镇压泯灭……而有的人虽然表面上对其刻意躲避,但是却也心存向往。
但是古往今来的修士千千万万,敢于带着自己的感情走到末路终途的,却是真的寥寥无几。修行这条路,越到后面越是难行,而感情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演化为恐怖的心魔,让人的所有道果功亏一篑。
诚然,一时的痛苦并不会让白夜彻底崩溃,但是这将永远地在他的心中留下一抹遗憾。那遗憾可能会是愧疚,让他无地自容,让他痛恨自己弱小。
那种感觉他以前就曾体会,并让他一生难忘,更让他不能接受。然而想要改变,也就唯有变强这一条路是可以选择的。
“当你拥有足够实力的时候,这天下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你参与一场交易的筹码,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有资格成为掌控一切的人,比如局势。”
…………
这是初代杀帝留下的一句话,是白夜自修行之时于杀帝传承中无意中看见的。和平时一样,当时的白夜并未太将这话放在心上,而现在想起,却是能够有一番别样的体悟。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有心事了?”
没有猝不及防,白夜的太阳穴便落入了一对柔夷的掌控之下。然而他所迎接的并不是危险,而是一种逐渐升入云端的感觉。
自从被困在这里,白夜虽然没有明显的意志消沉,但是隐隐之中,他还是受到了这环境的影响。
毕竟现在的墨夜雪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彻底的恢复了,她曾跟白夜说起过,要他好好地“照顾”她。其实现在也只有这一点,这算的上是唯一的缺点了。
白夜明白,正是因为炼魂冢这个秘术的缘故,才使得她变成了现如今的这幅模样。现在她再想要以人形态出现在他的身边已经不需要长时间的沉睡了,而唯一需要的,是偶尔的“特殊”补充。
就跟凡人需要五谷杂粮的供给一样,各种各样的炼器材料,尤其是珍稀贵重的,就是现如今墨夜雪所需要的食粮。
那对于她而言是必需品,是每过一段时间就必须补给的东西,否则脱离了供给以后到底会要发生什么,是她自己也说不清的。
而白夜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于他而言,墨夜雪就是他的一切。不就是各种各样的炼器材料吗,就算是用尽一切手段,他都要尽全力去搜寻。
虽然这还仅仅是他与墨夜雪的一个猜测,但是结合一下二代杀帝那道残念同他畅谈时所说的话,这样的猜测也许就是真实的。
“你看我现在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么。”
舒适地闭上双眼,白夜侧仰着头,将头依靠在墨夜雪的两团柔软之上,默默地接受着身后佳人的按摩。斟酌许久,他还是决定开口,再与身边佳人谈一会儿话。
尽管他现在无比地想要从这里逃离,但是他其实自己也明白,想要逃离这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这里毕竟是天道意志对他放下的真正杀招,是要他煎熬至死的招数。
以他区区以堪比人族修士化神期的修为去强硬地从这里逃离,那根本就不是谈何容易的事情,而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像。”
墨夜雪一拉白夜的肩膀,动了几下手,只是几息之间,她便借着一股巧劲让白夜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然而在对方错愕了一下之后,他所享受到的却是墨夜雪独一无二的膝枕以及后者更加尽心尽力的按揉。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难受吧。毕竟出不去的话,我所做下颚的承诺也就完不成了。”
白夜苦笑了一下,他又摊开了自己的右手,将以秘法陷入沉睡的净世蛊以及陨仙蛊展现在墨夜雪的面前。
“我答应会送到的,只是现在……”
白夜看着手中犹如吊坠一样的两只蛊虫,心中突然泛起阵阵茫然的感觉。这一刻,他的感受到了近乎心脏撕裂一样的痛苦。
虽然现在他的脸色淡然,眼神也算平静,但是墨夜雪还是可以看的出来,也能够知道,白夜现在到底都是在想着些什么。
…………
“这就是酥酥收的宠物吗,卖相还可以,我觉得它还是有些配不上我们的女儿呢。”
“那你看这个做那个丫头的护卫怎么样,这个虽然卖相差了点,不过我觉得好好培养一下,就算是有点缺点也都是可以弥补的。”
这两个人,现在正在有一言没一语的谈论着,从这件事情谈到那件事情,从一件事情谈到许多事情……这一刻,他们从洪荒的日出日落谈到了这一纪元的日出日落。
然而他们还是不能够出去,没有办法,也寻不到出路。而愈加地找不到,白夜心中的急迫也就会愈加浓重上几分。
“我们总是可以出去的,我们应该相信我们自己。相信我,也相信你……”
酒红色的微光依然在这片土地上闪烁着,拂照着这里的凄冷和死寂。在滚滚风尘之中,白夜牵着墨夜雪的手,他看向远方,遍身灰尘。
而墨夜雪则丝毫不受寒风与微尘的影响,红衣如旧,只是在品味着白夜为她保留了不知多久的梨膏糖。
这一刻,她的声音响起,响彻在他们两个人的心中,久久回荡,久荡不息。这注定会是一场磨难,是白夜这么长时间以来所经受的第一次最不知会有多么漫长的磨难。
不过还好,这一次,有她陪着他。
而与此同时,就在白夜和墨夜雪还在驻足远眺之际,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突兀地起了阵阵滚动的风尘,只几息的功夫,便形成了一道飓风。
那飓风狂暴且凌厉,只是刚刚出现而已,便席卷了无数的白骨以及漆黑的土壤,让它们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更加恐怖的声势。
这一刻,白夜的重瞳之中却是眸光闪动不息。而他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反应,自然与这飓风的突然出现脱离不了干系。不过若是让现在的白夜说的更加具体一点的话,那就是他从那飓风之中感受到了生灵的气息。
是的,就是生灵,活生生的存在,他这将近半个月以来一直都在苦苦寻找着的东西。不论如何,只要它们能够出现,对于白夜来说,就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而只要生存下去,以他的能力,定然可以涅盘,走向新生,走向强大……只有成为真正的强者,他才可以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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