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漆黑黯淡,景物不可见。但山中并不宁静,妖兽咆哮,震动山河,万木摇颤,乱叶凋零而落。
群山万壑之间,猛兽横行,各种异种出没,可怕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直欲震裂这天地,这一切的一切,无不透出一丝荒凉,以及古老的感觉。
“哈哈哈,句河兄,不必灰心,此番有了这些妖骨,你一定可以修炼出更多的巫纹的。”
“是极,句河兄可是我族大好儿郎,又岂会突破不了这小小的境界,几道巫纹罢了。”
…………
忽地,一群人走过这山间,有说有笑的同时,个个的眉宇之间有带有桀骜之气。他们的手中,赫然抓有一些妖兽的尸体,此刻他们无比兴奋,露出淳朴的笑容。
他们每一个人,身材都高大壮硕,身着一袭兽皮战袍,裸露上身,露出壮美的肌肉,以及那肌肉之上的漆黑纹路。
“这是………巫族?”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
一个声音,自一颗草的内心中响起。而这颗草,正是落入血池之中的白夜。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自己现在是一棵草,一颗平凡无比的青草。随风而动,沐光而生,任由雨打………平平无奇,泯然众草矣。
白夜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世界,心中已然彻底无言。他只是记得,自己失手,跌进了那蛊族之城的血池之中,为那池水所淹没。
而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无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迷蒙之间沦落为一株平凡的青草,又会奇迹般的来到这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世界。
“难道,这是我的幻觉?”
…………
“水,我要水………”
猛然间,白夜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那声音,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样,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更多的,还是陌生。但是现在,他又很想转身,去看看身后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哪一位人物。可是,他现在只是一株再平凡不过的青草,根本没有转身的能力。
就这样,白夜一直听着这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从痛苦的沉吟,一直到绝望的呢喃………那声音由似曾相识变得沙哑起来,直到彻底微弱,仅仅能听出个大概得意思。
“水………求求您,给我一点水吧……”
突兀地,那声音的主人好像见到了什么人一样,他竭尽全力,发出一声嘶吼,沙哑之中,全然都是绝望的痛苦。
“哦?我凭什么给你,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又一道声音响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极尽冰冷,甚至,白夜从他的声音之中,还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杀机意。
他能感受的出来,这杀意比之他曾经的巅峰时期,也都是差不了多少的。“他又是谁,那个时候,居然还有杀道修为不下于我师尊和我的杀道强者存在。”
白夜震惊,但是几乎毫不犹豫,他决定继续听下去。他总觉得这其中,有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缓缓地吸引着他,引领着他走向一扇奇异的门。
只是那扇门,是关闭着的。
“给我水,哪怕一滴也好。将来,我一定会报答恩人。”
“你有这个能力吗?”
那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却是天地之间的狂风,以及被狂风裹挟着的大雨。片刻时间,在狂风的席卷之下,暴雨倾盆而至。
“我………现在没有。所以,我恳求您的赐予。”也许是因为得到了雨水的滋润,那声音变得不再沙哑,他现在的话语之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量感。
“哈哈哈,好一个垦求我………”
“你知不知道,我的力量,可是有着无数人觊觎的?不过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那原本沙哑的声音,现在变得无比平静,平静之中带有抹之不去的稚嫩。那求水的人说话了,却是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急迫和傲凌之感。
至少,白夜能够听出来的,全然都是疑惑。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
“我的道,只能是我的道,而你自然有你的道,何必苦苦拘泥于追寻别人的路呢?”
冷漠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已经化作青草的白夜却是无端地感到浑身一痛。这一刻,他被人连根拔起,随手扔了出去。
然而,只是这一次飞行,他划破了这里的空间,划破了高山,穿透了无数高大无比的树木………然而最终,他又被那冷漠声音的主人随手召回,扔在那求水人的面前。
“你倒是可以尝试着去走你的路,至于结果,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人说着,在白夜所化的青草和那求水之人的面前,身形逐渐淡化,变得如同烟雾一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去。
“恩人,我以后应该如何去报答您呢?”
那个人的声音响起,带有掩饰不住的急迫和焦虑之感。得了一枚看似有的没的草叶,他并没有多么得在乎。
“你这妖族小友倒是有趣,今天有一个我打不过的老家伙说我这一脉以后会有大麻烦,你若真的能够发展的起来,那么就替我照看一下吧。”
那冷漠声音响起,随后,却是随着那已经淡化的身影直接消失了………
“是,我一定会完成恩人的留言。”
那人说了一句,却是直接将已经恢复成平凡青草的白夜拾起。他将白夜隆重地收好,而后一瘸一拐的,迈着虚弱的步伐,朝着深山走了过去。
现在的的白夜,就这么被人攥在手中,随他而行,于倾盆雨幕中,被人带向他也不知是何处的地方。于他而言,那是一个未知的远方………
“阿叶,你说这一战,我们之中,还会有人能够活着回来吗?”
清晨,在一座简陋的营帐后方,一个妖族的青年,正捧着一株翠绿的青草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遥望着远处的一切,他在向白夜诉说着他心中的忧虑。
他说,白夜听。这已经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一种习惯。只不过,他也只能说,白夜也只能听。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族士兵,而白夜,仅仅是一个神秘强者留下的一株青草而已。
他可以说话,白夜不可以,这就是局限所在。再一次听到阿叶这个称呼,白夜不禁无言,看来这个称呼,这个妖族人是真的改不了了。
不过也是,毕竟自己不能说话,又怎么能够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他呢?化为青草的白夜,陷入了沉思。
自从重新回到这里,他便逐渐产生了一种迷失遗忘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岁月的洗礼吧,白夜不知道这岁月已经过去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正在遗忘着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很重要,可是每当下一个清晨他在这个妖族人的身旁苏醒,他就会忘却一些东西,而后转而记下一些新的东西。
也许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他最为清楚的就是这个妖族人的身世。他知道这个妖族人仅仅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小妖,出身还算一般,家园为几个巫族青年所毁。
而他之所以能够在那场捕杀之中幸存,还全然上因为他自己的资质太差,那个巫族青年嫌弃抓着他太累,索性就将他扔掉了。
而那个送雨、赠草的人,他不知道是谁,白夜亦不能认出那人是谁。但是白夜记得的是,自从得到了他化身的这株草,那个妖族人便普通疯了一样的在修行。
上了巫妖二族的战场,那个妖族人总会第一个冲在队伍的前面,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带头冲锋。而在私下里,他的每一天,都活在磨砺自己的路上。
与其他同族的对战切磋比起来,他更愿意找一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地方寻找一些没有灵智的洪荒异种,展开一场最终只有一方才能活下来的厮杀。
就这样,这个妖族人,在白夜的见证之下,疯狂地成长着。而白夜,则是记忆愈加混乱,逐渐走向彻底地沉沦,那片不知深浅的深渊。
这浑浑噩噩日子的结束,还是源自一个清晨。那个清晨,对于白夜和那个妖族人来说,都是特殊的。
“阿叶,将军大人说了,我的军功足够了,我可以拥有自己的名字了。”
“你说,我应该取一个怎样的名字呢?”
“不如,就用回我曾经的名字吧。”
“曾经的名字?”
白夜疑惑,洪荒纪元时,关于妖族的一些规矩,他还是懂的。比如取名字这个事儿,他可是记得,名字这东西,对于当时的妖族人来说,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想要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名字,是需要足够的军功来作为代价的。而这其中的艰辛,简直难如登天。
“决定了,我的名字,还是叫樊离。”
“樊离………”
此时此刻白夜如同自梦中惊醒,彻底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