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是一片死寂的黑。乌黑的霞光,沿着大崔背后空间的黑纹,由内而外散发而出,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扩散着,蔓延着。
这邪异的光芒,就犹如一条条饿极了的蛟兽,一经脱离黑纹的束缚,就疯狂地在外面的世界流转,附着在一切它们能够附着的事物之上。
灰蒙蒙的雾霭,不知从何处衍生,弥漫在整个蟒城废墟的上空,将大崔的身形隐匿,为这片天地带来邪异的征兆。
“哈哈哈哈——”
大崔的笑声,尖锐且刺耳。而伴随着这道笑声的响起,一股极为不详的气息,猛然间扩散开来,弥漫在空气之中。
白夜和方浩,静静地立于云海间,他们默默地目视这里的变化,然而却也只是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回避抑或反抗的想法。
风,狂躁的风,吹动了黑云,却吹不散漫天飘闪的黑霞。白夜看着,也在想着,因为他总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是他曾见过。
而方浩,则是在心中将这当做一个机会,一个验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他才刚刚自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清醒,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慢慢熟悉。
当第一声战马的嘶鸣响起时,两人向下望去,却见地面之上,已经满是站立的铁骑。对于之前,他们的身上少了血肉,唯剩白骨。
就连战马也是如此,除却短短一夜却历经沧桑的玄色甲胄,以及骨手之中所握的残兵,他们已然一无所有。
这其中包括了生命、尊严,以及灵魂。
这一刻,它们共同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身躯之上黑芒闪耀,显得无比邪异和可怕。他们虽然再一次站了起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生灵该有的气息。
他们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任人操纵的傀儡,但是那副惨样,比之傀儡,还有不如啊。
“果然是个恶心的人,这种有违自然的法,居然也敢去修炼。”方浩挥手,他已经忍不住了,想要出手。
他修的,是正统的道法,道法自然,无为而修。而眼前所见的一幕,已然越过了他心中的底线。在他的眼中,西凉王,已经不止是个杂碎,还是一个疯狂地宰渣。
然而他挥手间,却是又有无数宽大的符箓自云海之中显化,于天穹中,围绕在他的周身。那些符箓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辉,就这么漂浮着,可是那些带有污秽气息的黑色霞光,却不能侵入其周围半分。
白夜抬头,他看着眼前飞舞漂浮的巨大符箓,忽地抬手,伸出一指,点向那符箓。这一次的,完全不同于上一次方道子随手刻画的。
这一次,他在那上面感受到了一股于往昔岁月才能体会到的气息。荒凉、古老、神秘、强大………那是洪荒,一个属于崛起和巅峰的时代。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
在那段证道的岁月里,他奔走于各处道场,在前往太上道场的路上,曾在一汪冻泉之前逗留。
那里的一草一木是什么样子,他至今犹记,而令他最难忘却的,是那里的迷蒙道音,还有不知从何处来的诵道之声。
…………
而今,这符箓,虽是今世人所刻,可那一脉相承的气息,以及古老到一成不变的文字,不会欺骗他。
“这是《太玄道经》的第一篇章吧,我记得应该是第二序章里的。”
“你为何会知道?”方道子疑惑,他发现,这个青年,他越发地看不透了。他的周围,就仿佛被围绕一层迷雾一般,纵使拨云,依然见雾。
“奥,我曾经在一个老东西那里听过课。你他当时说的就是这些玩意。不过从此以后,对你,我的酒,可以管够。”白夜看着眼前的俊秀青年,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笑意。
这样的话,若来日还能再见到那个用丹药同他骗酒喝的老头一面的话,他也可以让那老头用丹药来还他的酒钱了。
“两个狂妄者,给本王死!”
方大道子还没来的及张口道谢,大崔的声音,再度自天穹深处响起,这不由得让方大道子心生怒意,恨不得立刻解决了这个犹如不死小强一样存在的老杂毛。
然而话归话,想归想,该有的攻伐手段,大崔却是一样不落的,全都给白夜两人用上了。只见灰色的雾霭蔓延,转瞬间,便成就无数云梯,连通了天空与大地。
已经死过一次的大炎铁骑,踏上云梯,再度朝着白夜冲杀而来。他们的面具之上皆带着漆黑的黑纹烙印,闪耀间,给人一种奇异的妖异感觉。
这一刻,万军嘶吼,独杀白夜。而方浩,却是不知何时,携带诸天太上符箓,冲进了灰色雾霭之中,要强势镇杀已经隐匿了踪迹的大崔。
“杀。”
天地间,不见方道子与西凉王的身影,唯一可见的,就是战意冲天的白夜。此刻的他,一对重瞳之中满是疯狂之色。
大炎铁骑八十万,说实话,他是有些看不是眼的。除却那些修为已经到达结丹期及以上的士兵,剩下的几十万人,于他这个四代杀帝来说,完全就是送菜的。
而今,八十万铁骑陨,尸骨却被大崔以他那所谓的神术操纵,再度朝他冲杀而来。这事若放在寻常修士眼中,定然会头大不已。
但是对于白夜而言,这将是一场磨炼。一场,对他手段与意志的磨炼………片刻之后,黑色的铁骑海洋,便已经将演化纵横道的白夜淹没。
当那一抹强横无匹的黑白妖芒闪耀之际,白夜的拳锋,便已无坚不摧。血液,在他的身体之中沸腾,那种肆意奔流的畅快感,对于白夜而言,倒像是一种压抑。
他要战,战个天昏地暗。一个个画面,熟悉,却也陌生,无比地矛盾,在白夜的脑海之中浮现而出。
可以看出的是,那是一段别人的记忆,不属于曾经的自己,但是此刻,那画面中的身影,每一拳,每一战的感悟,仿佛都与自己重合。
远山,一个绝美的女子,身着一袭墨青皮甲,正眺望着远处。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白发小女孩,那女孩生的精致,却也乖巧,不哭不闹,就这么跟着那女子一同观望,静静等待。
而若说此刻泫雅的心情是怎样的,那就只能说她比正在厮杀的白夜本人还要激动的多。白夜不知道的是,由于他拥有樊离妖血的缘故,在战斗之时,他的血脉会短暂地与其他妖族之间会产生微妙的联系。
有了这联系的存在,白夜战斗之时,所经历的一切,其他建立了联系的妖族,也会感受的清清楚楚。
狂风大作,却有四杆残破的旗帜,飘飞于白夜的周身。那里面,封印着大炎铁骑的骨血,代表的,是他们曾经的荣光。
却,也是他们失败的见证。在战场上,有些东西,只要留下来了,就是无上的荣耀,比如生命。而有些东西,失去了了一次,就注定会是无法挽回的耻辱,比如胜利。
这些重活一次的骷髅,原本只是遵照大崔的命令去攻击白夜,而在白夜取出四杆旗之后,它们所有的铁骑,都或多或少的开始疯狂起来,冲锋,无比狂热,一波接着一波冲杀而来。
而在那灰色的雾霭之中,则正发生着一场更为惨烈的战斗。大崔,本不可一世,本以为修成神术,便可镇杀白夜二人。
然而现实从是会比理想骨感的多。不提白夜,单就方浩方道子,这位西凉王,就不可能摆平。
这一次,没有戏耍他的桃木剑,也没有先前镇杀长生圣女的漫天青火。有的,只是漫天飞舞飘扬的白纸符箓,洋洋洒洒,犹如一场殡葬的开端。
然而这符箓,却轻而易举地压灭了缭绕在他周身的黑纹。并且于无形之中,净化着灰色雾霭,那复活的铁骑,更是成片成片的倒下。
无奈之下,大崔双手合十,反倒是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开始结印。几个玄奥古老的印法之后,原本瑰丽无比的五大灵轮,爆炸了。
然而就在崔王爷准备遁离的那一刻,四柄突如其来的骨旗,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
“方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一座略算精致的木亭之中,白夜与方道子相对而坐,他们的中间,摆着一块陈旧的破木头棋盘,棋盘之上,是刚刚泡好的浓茶。
而当白夜开口问出这句话时,却见方道子微微摇头,随即他抚摸着自家徒弟崎岖不平的额头,微微侧首。说到:
“出来久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白老弟若是想我,大可直接找人把酒带个我就行——啊呸,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来到昂。”
…………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过去之时,白夜却是有些讶然地发现,堂堂玉虚仙宗方道子,喝酒没的问题,饮茶半壶,却是醉了。
临行之前,方道子亲切地拍着白夜的肩膀,说出了一句让白夜略微抓狂的一句话。
“兄弟,遇到好女人,就娶了吧,还在等什么,以前兄弟没看出来,现在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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