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包间,夏处长和叶建文请陈明远坐了上首,一番谦让,各自坐定。
待酒菜上齐以后,夏处长捧杯朝陈明远两人先后于了一杯,以表达歉疚。
陈明远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夏处长都做到这份上了,自己再抓着不放,就是自己的问题了,碰完以后就一杯喝于,也让夏处长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
席间酒过三巡,众人比较熟络了,叶建文才逐渐把话引入正题,道:“对了,夏处长,我听说咱们温海市的温钢有限公司即将要股份改造,准备上市了
陈明远的眉头拧了下,原来这小子最近挖空心思在省城找寻门路,竟是为了这件事。
旋即,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些温钢有限公司的相关信息。
温钢有限公司,是一家以钢铁为主业的大型国有企业,隶属于省钢铁集团,总部设在温海市,堪称华东地区首屈一指的钢铁工业企业,钢量产能庞大,几乎支持了大半个东江省的钢材需求,总资产高达一百亿
随着东江省经济的迅速腾飞,基建项目的大批量上马,近几年,温钢公司的效益可谓是节节攀升,地位也愈发的重要,历来是省委领导关于国企发展计划的核心之一
至于温钢公司即将要股份改造、准备上市,陈明远却是没听闻过,但看夏处长和叶建文的对话,似乎又不像是空穴来风。
夏处长过来赴宴,就知道叶建文会问及此事,本来是想打个马虎眼,不过碍于陈明远的面子,还是透露了一些口风:“相关的方案,国资委那里还在磋商中,具体该怎么操作,还得看省委的意向,不是我这里可以定夺的。”
看叶建文有些失望,他又补了句:“不过国家正在鼓励优质国有资产的重组和上市,宁书记上任以来,也很支持国企的改革创新,鉴于温钢公司的现状以及发展势头,还是很有希望作为这轮国企改革的试点企业,别忘了,国企上市的一大初衷,就是希望更多的民营资本参与进来,既可以提升国企的竞争力,又可以提过国民的收益,而且温海市的民营资本一向都很活跃,我个人肯定是希望有实力的私人资金参与进来,大家一起把盘子做大了。”
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已经表明他会在职权范围里帮叶建文斡旋了。
叶建文心里大喜,看来温钢公司准备上市的消息是千真万确了
事实上,温钢公司要上市的消息,在温海市早已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了,现如今,温海市的不少财阀都对这项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蠢蠢欲动的想抢先分一杯羹,像叶建文的家庭,由于皮革业败落,不得不寻求新的发展渠道,而入股温钢公司,无疑是个很不错的项目。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顶着国资委的牌头、又有证市场点石成金的魔力,叶建文坚信倚靠这块跳板,自家肯定能够很快的恢复元气。
叶家在省城没有什么门路,两眼一抹黑,不得已,叶建文和父亲商议了一番以后,决定由他先来探探路,顺便找姐姐施以援手,解决目前的危机。
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还不如陈明远的一个眼色管用。
叶建文端起酒杯,笑道:“那这件事,还请夏处长您多指点、多提醒、多关怀了。”
夏处长笑着抬起酒杯喝了口。
叶建文把第二杯倒满了,这次直接站起身,相当的诚恳,“陈哥,这次也多谢你了。”
陈明远摆了摆手,不过对叶晴雪的这弟弟多留了些心,他见过的富家子弟太多了,那些历经磨砺的倒还好,大部分人或多或少总有些傲气,叶建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止能屈能伸、还如此的世故练达,就由不得人不侧目了。
也不知道这是温商惯有的特点,还是他们叶家的基因,只要能赚钱,什么委屈都能咽得下。
随后,他又想到了温海钢铁公司,如果真要准备上市,那如此事关重大的项目肯定要拿到常委会上探讨,但目前为止,他根本不曾听宁立忠提及过只言片语,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夏处长在场,陈明远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就打算明天再去打听一下详细情况,再转告叶晴雪提醒下她这弟弟,千万不要为了看似美妙的利益,误入歧途了。
饭宴结束以后,陈明远婉拒了夏处长的护送,让他先自己坐车回去以后,就和叶建文向停车场走去。
看到叶建文用遥控锁启动了那辆奔驰车,陈明远笑道:“家里的情况都那么紧张了,还开这么好的车。”
叶建文的脸一红,挠头讪笑道:“没办法,我要是不开这车,怕是连那位夏处长的面都见不到。”
这大男孩的脸色透露着坦诚:“或许你会觉得我在打肿脸充胖子,但如果我打扮得跟农民企业家那样,估计没几个人会愿意搭理,我爸一直教我,就是挨饿受冻,排场绝对不能少,否则我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陈明远点点头,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往往很多市井百姓,看到富人们穿金戴银,大多会嘲讽他们是暴发户心态,无非是想卖弄炫耀,但真正到了一定的地位,很多事情往往由不得人。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像叶建文,如果他这次是骑自行车去找夏处长,怕是连门槛都进不去,就直接被保安轰走了。
再比如出席某些宴会,如果你穿着背心裤衩和拖鞋过去,那就意味着失礼于人,被人非议是小,以后遭人排挤冷遇、导致生意受挫,那都是致命的因素
他就曾经听说过一则真实的故事,一个富豪倾家荡产,只留下一辆保时捷跑车,他就直接开车去找了一个货物供应商,采购了一批货物,并要求延缓结账,然后又开车去寻找商家,一家家的推销,这些人看到他衣着光鲜奢华、还开着进口名车,以为他还是身价不菲的富豪,纷纷签下了订单,几个月之后,那位富豪成功的东山再起。
虽然这故事有些夸张,但无疑诠释了一门经商学问:伪装出来的体面也是一大本钱
如果换做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去跑业务,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由此,陈明远也愈发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的,虽然也很爱财,但至少很坦诚,“你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于嘛不找你姐帮忙?”
叶建文叹了口气:“我姐她也不容易,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她呢。”
他迟疑了下,道:“比起她经历过的,我算是很幸运了,不瞒你说,我们家都欠了我姐太多。”
陈明远陡然发觉叶晴雪的家庭问题,比自己先前设想的更加恶劣。
不愿多说这沉重的话题,叶建文道:“陈哥,你住哪里,我送你吧。”
陈明远摇摇头:“不用,我住的离这很近。”
叶建文还要再坚持,手机忽然作响,拿起接通之后,脸色登时大变:“那现在怎么样了?好……我连夜赶回去”
见他焦急的挂了电话,陈明远问道:“家里出事了?”
叶建文神色凝重道:“我妈高血压病又犯了,在公司昏倒被送进医院,我得马上赶回去。”
陈明远道:“那赶紧的。”想了下,又道:“最好跟你姐说一声。”
叶建文点点头,直接上车发动了引擎,在夜幕下,一路绝尘而去。
第二天一早,陈明远就得知叶晴雪连夜动身离开了钱塘,想来应该是赶赴温海市看望病倒的母亲了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叶晴雪和家人的隔阂,自己不方便多介入,惟独希望借着这次家庭的变故,化解彼此深埋心里的芥蒂吧,就像当初自己和家族共同经历过的风波。
不容多想,收拾了下材料,他就跟着宁立忠去参加省全体扩大会议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宁立忠主政东江省五年来的最后一场大型会议了。
会议过程波澜不惊,轮到宁立忠的时候,他强调了要严格执行中央未来五年的经济发展纲要,又重申了改造国有资产、发展进出口经济和建设社会主义新型农村三项改革政策。
发言结束,满堂的掌声经久不息。
虽然不清楚其中有多少是表面形式,也不管宁立忠的执政期内有多少争议,但这一届的省委,注定将在东江省的发展里程添上浓重的一笔。
会议圆满落幕以后,宁立忠返回办公室,却没有步入里间,站在门口沉默半响,感叹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陈明远微笑道:“罗马也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您已经奠定了基础,剩下的,交给后来者跟进吧。”
宁立忠笑着点头,沉吟了下,道:“另外,你尽快安排一下,我想再下去走一走。”
“好”陈明远满口答应,请示道:“您心里有大概的计划吗?”
宁立忠想了想,低声道:“这五年来,基本都走了一圈,接下来就去温海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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