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金陵古老文明的摇篮,在历史上极富盛名,河流分为内河和外河,内河在金陵城内,素为‘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更兼十代繁华之地,被称为华夏第一历史文化名河。
六朝时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宋代开始成为江南文化的中心。明清两代,尤其是明代,是十里秦淮的鼎盛时期,明末清初,秦淮八艳的事迹更是脍炙人口。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夫子庙则是秦淮河畔一组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历经沧桑,几番兴废,是供奉和祭祀孔子的地方,华夏四大文庙之一,被誉为秦淮名胜而成为古都金陵的特色景观区,也是蜚声中外的旅游胜地,国内最大的传统古街市。
这两处景点可谓金陵的重中之重,其意义就好比长城之于燕京,不到长城非好汉,没逛过秦淮河,你也别跟人说你来过金陵。
到了秦淮河夫子庙,已是华灯初上,停好车,陈明远等人就来到大成殿广场门口的游船码头。
正值中秋佳节,街上人头攒动,陈明远于脆包了一艘画舫,跟船夫谈好价格,便招呼母亲、穆桃桃等人上船。
或许是看陈明远这伙人比较豪爽,船老大在开船前特意问了一句,包船的话,要不要叫个导游来,金陵本地学校的女生,全程详细介绍,还有乐器演奏,只需五十元,就可以体验一下古时夜游秦淮,灯月交辉、笙歌相伴的良辰美
船夫明显不是第一次向人推荐了,一段话说的熟练无比,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文艺腔。
陈明远拍板答应下来:“既然你这么推崇,那就叫一个来吧。”
船夫朝不远处挥了挥手,不多时,一个年轻女孩便欢快地小跑了来,背后还背着一个吉他盒子,跳到船上站稳后,朝众人露齿一笑。
“几位晚上好,今晚由我来为大家介绍游览我们金陵的第一胜景秦淮河,沿途的各个景点的历史故事、背景来历我都会为大家一一解释,如果大家有雅兴,又不嫌我水平差的话,我也可以为大家弹弹吉他,唱首小曲儿,听说这在古代很流行……”
导游女孩的开场白让众人颇有好感,陈明远掏出一张百元钞,然后请她进舱坐下。
轻微的马达声中,画舫微微震动,转了个头,慢悠悠的朝前开去。
一见这人出手如此的大方,导游女孩更是殷勤热情,笑容款款地为众人讲解沿途的风景。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唐朝杜牧的《泊秦淮》诗,流传千古,代代相诵,几乎成了秦淮河的千古绝唱,而这块就是我们秦淮河的标志性照壁了,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是全国照壁之最,在古代,照壁不仅起着装饰和遮蔽的作用,而且在风水上应承了前有照,后有靠的要求,美观实用。”
导游女孩对着侧面那块巨大宏伟的双龙戏珠照壁说道,上面的“二龙戏珠”图案,由彩灯映照,金龙轻踏蓝紫祥云,口吐赤火,欲腾欲飞,很是逼真。
画舫沿着秦淮河一路开了下去,沿途各个景点,导游女孩都向众人解释一番,随后又用吉他弹唱歌谣,是蔡琴的《秦淮河畔》,唱得很一般,不过倒是挺应景的,让众人皆是喜笑颜开、满意之至。
穆桃桃显然是第一次出游,不时的左顾右盼,露出一脸的新奇和开心,谁能想到,在几天之前,她还险些被人逼良为娼、沦落黑窑,一时间不由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悟。
兴高采烈下,她一直黏在杨休宁的身边,说一些喜气话,杨休宁离乡十多年了,难得碰到一个老家的人,又是活泼可人的女孩,自然是钟爱有加。
见这一老一少旁若无人的亲热劲,陈明远懒得凑趣,索性独自走到船头,观望着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游船与河畔灯火相交映,河道两岸的阁楼、灯彩、杨柳、游人都笼罩在光晕中,白墙青瓦,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时。
望着大同小异的江南风貌,陈明远蓦然想起了去年中秋夜的那场际遇,恍惚间,脑海里跃出了一抹翠色嫣然的倩影。
那次之后,就再没有过她的消息了,应该是继续在游历名山大川的旅途上吧,却不知道她身在哪里,过得如何了。
思绪如潮之际,陈明远的目光随意在岸边的集市掠过,蓦地,一抹翠绿色的碧影在他的视线中闪过,转眼即逝,再转头去搜索,却是杳无踪影了。
迟疑了下,陈明远忙催促船夫把船停靠在了岸边。
“明远,出什么事了?”
杨休宁询问道。
“妈,我临时有点事,您只管继续游玩,庆宁,帮我照顾好我妈。”
陈明远快速应了句,船一靠岸,便一跃到地上,跑入集市中到处找寻,但一圈跑下来,额头已然见汗,却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睹物思人产生的错觉?
陈明远茫然地想着,或许,彼此终究只是各自人生的过客吧。
站在喧闹的街头,陈明远莫名的怅然,默默叹了一息,正要离去,肩膀忽然从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就和一张狰狞恐怖的恶鬼脸谱碰了个照面,惊诧地后退了一步。
“咯咯”
恶鬼发出了银铃般的清脆笑音,笑得花枝招展,随即面具被揭开,一张倾国倾城的闭月娇容就翩然呈现,正是沐佳音
灯火阑珊中,沐佳音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了面前,时隔一年,她的丽色似乎更胜往昔,修长优美的身姿,简洁飘逸的长发,晶莹如玉的肤色,清丽绝伦的容颜,灿若星河的眸子,紫菱嫩绿的衣裙穿在身上,宛若亭亭玉立的荷花荡漾在水上,清澈灵动、洒脱飘逸,美得让人不敢亵渎。
一时间,陈明远错愕失语。
沐佳音用手在他面前挥挥,吃吃笑道:“喂,该不会把你吓傻了吧?”
陈明远平复住心神,呐呐道:“你、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
沐佳音背负着双手,歪着螓首,似笑非笑道:“我刚才看你在这里瞎跑乱转的,然后又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还以为出事了呢你该不会是在找我吧
陈明远本想否认,不过对上那双明澈清莹的眼眸,鬼使神差的就点下了头
沐佳音怔了下,随即抿嘴失笑,脆声道:“那现在找到了,有什么事吗?
陈明远再次语塞,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急着想找到沐佳音,似乎心底有一股冲动,想见一见她,絮聊几句而已……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和沐佳音才见过几次,更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却隐约对她产生了几分亲近感,尤其是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不管有什么感受感慨,自己大多憋在心里从未向他人吐露,惟独见到了她,竟有一种想倾诉的触动。
沐佳音似有所觉,就没有继续追问,指了指前面,道:“一起逛逛?”
“好。”
陈明远点点头,和她齐肩随着人流走了下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陈明远却根本不觉得无聊,反而挺享受这种悠然惬意,心境也是相当的平和,就好像是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一起。
“这趟来金陵,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沐佳音打破了沉默。
“打算明天就走。”陈明远想了想,道:“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了。
指的是军区部队适时介入的事,虽然沐恬郁等人都没明说,但他深知以自己和沐家的恶劣关系,沐恬风是绝不愿意施以援手的,而且有能力和魄力调动得了军区的部队,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位四九城的天之骄女了。
沐佳音似乎轻描淡写的语气:“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欠人情,去年我落进水里,你帮了我一次,这次算连本带利还给你了。”
陈明远笑了笑,问道:“不过,你不介意我和你家的那件事吗?”
“你指的是小然的事?”
沐佳音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这种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不喜欢小然,我们总不能硬把你拽来当上门女婿吧。”
她露出狡黠的笑意:“不过,如果真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没机会听你喊我一声姑姑了,咯咯……”
说着,她再次掩嘴笑了起来,一颦一笑都显得动人心弦。
陈明远撇撇嘴,嘀咕道:“为老不尊……”
“你说什么?”
沐佳音立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谁老呢”
陈明远忍俊不禁,女人对于‘老,字果然都格外的敏感,连这奇女子也不例外,看着她此刻的愠色,竟难得有了些女孩家的真性情,玩心顿起,便调侃道:“我记得去年这时候,是谁吵着嚷着,非要以长辈自居的。”
沐佳音较真道:“辈分归辈分,年龄归年龄,我哪里老了?”
“比我老这是事实吧?”
“你……”
沐佳音郁闷难当,每次这家伙说话都是振振有词的,歪的都能说成是直的
陈明远见好就收,笑道:“不过至少从长相看来,你还是相当年轻貌美的,又兼具了阅历升华的气质,足以⊥很多女孩羡慕妒忌恨了。”
“羡慕妒忌恨?”
沐佳音念叨着这句后世的网络新词,咀嚼出味儿后,双靥不由熏染出撩人心魄的淡淡红霞,却绷着脸道:“嘴巴抹了蜜柚似的,怕是没少这么哄女孩子吧,难怪才那么短的日子,小然就被你迷得一往情深的。”
陈明远摇摇头:“我现在,一般都不哄女孩子了。”
“谁信呢。”
沐佳音轻哼,不过察觉到他目光的一丝苦涩,忽的想起叶晴雪曾经提及过他的感情挫折,就不再多说。
又漫步了会,沐佳音看到一个投圈游戏的摊子,停住脚步,征询道:“玩不玩?”
陈明远往摊子上的奖品扫了眼,道:“你看中什么了?”
“那块木雕。”
沐佳音指向了一对檀木鲤鱼,雕刻得惟妙惟肖,不待他回应,就向老板要了几个圈,跃跃欲试地想一举拿下。
可惜,或许是她技艺不佳、或许是木雕的位置太偏僻,套了几次,都失之毫厘,不免就有些气馁。
“我试试吧。”
陈明远也要了几个圈,本想卖弄下身手,可惜也失手了。
“两位,这是刚才你们套中的,收好了。”
摊主把东西一股脑打包起来,递过去道:“要不要再试试运气?”
沐佳音叹道:“算了,那玩意和我没缘分。”说完,连东西都没要,就翩然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陈明远才跟了上来,沐佳音瞥了眼他手里的袋子,玩味道:“你该不会跟那摊主直接买下来了吧?”
陈明远摇头道:“你都说没缘分了,就没必要强求了。”
沐佳音没好气地笑道:“你倒是够特别的,对女儿家,这么好的献殷勤机会,都不知道抓牢。”
“但我没必要向你献殷勤。”
陈明远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沐佳音忍不住美眸轻翻,平日里,一群人排队抢着送东西讨好自己,自己看都不看的,这家伙倒好,给他机会都不知道抓住。
“这是你刚才套中的。”
陈明远把袋子递了过去,沐佳音摇头道:“不要了,都给你吧。”
她有些意兴索然,提议道:“走累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吧。”
陈明远点点头。
沐佳音领着他来到了夫子庙后面的酒家,这是一栋以木质为主的楼宇,飞檐漏窗、雕梁画栋,显得古色古香。
“哟,稀客啊”
此刻,酒家内宾客满座,店员都忙着招待客人,但一看沐佳音的到来,店老板竟一溜烟的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面色恭谨之极,神色更是惊喜不已:“沐小姐,好久没见您来了,我这可时常记挂您呢。”
“在外面行走了一些年,最近刚回来。”沐佳音看了看左右,道:“你这的生意是愈发的不错了。”
店老板毕恭毕敬道:“这还不是托了您的福。”
“我不过就帮忙说了几句话,关键还是你自己经营得当。”
沐佳音轻笑道:“有没有空位置,我跟朋友想坐一会。”
“当然有,您随时来,我这随时招待。”
店老板点头不已,亲自领着两人上了顶楼的一小包间,仕女屏风、雕花桌椅一应俱全,而且凭栏瞭望,秦淮的夜景尽收眼帘。
“我知道您喜欢清静,料到您今天有可能过来逛,就特地让人留出来的,您先慢坐,我这就叫人上菜。”
店老板热情地招呼两人落座,然后跑下去张罗了。
沐佳音解释道:“当初,市政府觉得这一带的建筑太老旧了,本来想拆了,我看这店铺不错,就帮忙说了几句话,又投了点钱让他装修改善经营。”
陈明远莞尔道:“看不出来,你还是菩萨心肠。”
“一时兴起罢了,年少的时候,遇到看不过去的事情总喜欢插一手。”
沐佳音托着香腮,嫣然而笑:“不过后来才发现,这世界上的不平事实在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到现在,我也懒得管了,索性开个基金会,到处找财主化化缘,赚点小钱,顺利给社会主义事业添点砖瓦。”
陈明远笑道:“这也不错了,总好过我,每天在大院里给人拎包写稿,又闷又累。”
沐佳音不以为然道:“不经寒彻骨,哪来梅花香,这点小苦闷都挨不过,以后还怎么指望你当国家的栋梁呐?”
“说栋梁就太抬举了,能当一块砖头就很不错了。”
“哎哟哟,还知道谦虚了,那我就真要拭目以待了,但愿你这块砖头能牢靠一点,千万不要社会主义还没建设好,你就先把一整片墙给拖累塌了。”
两人有说有笑,待店家把饭菜端上来以后,就放开心怀、举杯言欢了。
沐佳音诉说着自己这一年来又去了哪些地方,又看了哪些新奇有趣的事物,神采奕奕之间,几瓶酒很快就下去了,她精致的五官依然恬静清丽,惟独香腮染了一层酡红,眼睛也愈发的澈亮了。
陈明远安静的听着,不时插几句嘴,但后来,似乎是受到感染、或者酒精发挥作用,话也渐渐增多。
那一刻,沐佳音的眼波平静如湖水,且泛着淡淡的耐心和包容,仿佛能让人感受到真诚和温和,也让他潜意识觉得这个女人,是完全可信任的,是可以向她诉说任何心事的。
于是,当他提及到尹夏源的离去,却再没感觉到丁点的苦闷。
一切似乎都已经风轻云淡了。
不知不觉,月亮渐渐西沉,楼外的喧闹也渐渐平息。
酒意微醺的两人倚靠在木栏边,都没入睡,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沐佳音趴在木栏上,眺望着幽幽夜色,忽道:“喂,心情好些了没?”
陈明远沉默片刻,轻道:“谢谢你了。”
“没事,大家相聚聊一聊也是应当的,关键的还是你自己能不能看开。”
沐佳音娇俏而笑:“要知道,能找到一个可以在一起轻松喝酒畅谈心事的朋友,真的很难得。”
望着她在昏暗中依然明媚清朗的容颜,嗅着那股若有若无的幽兰麝香,陈明远内心的那股情绪越来越强烈,忍不住问道:“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还没确定。”
沐佳音轻轻低语,清风拂来,裙裾微动,嘴角不着痕迹的扬起,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走不走,你很在意?”
那一瞬间,陈明远很想坦白心意,不过还是忍住了,含糊道:“如果……如果能不走的话,就留下来吧。”
“一点诚意都没有……”
沐佳音闷闷不乐的想着,不咸不淡地回道:“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吧。
陈明远拿过袋子,掏出双鱼木雕,递过去道:“这是我拿我们两人套中的所有物件,跟摊主置换来的,没花钱。”
沐佳音缓缓接过木雕,吃吃的看了许久,转头又见到他明澈的目光,顿时哭笑不得:明明想留人,又拉不下面子……
她仔细的收好了木雕,沉默了会,眼波也柔和了几分:“看你诚意挺足的,这一趟回来,我决定暂时就不走了。”
陈明远由衷的笑了,许久未有的畅怀与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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