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地界,群魔山外。
一辆马车安静的停在林外的草地上,两旁树木葱葱,景色十分秀丽。
只是,不远处在浓郁的青烟内时隐时现的群魔山为这秀丽的景色增添了一些怪异和恐怖。
群魔山,昔日天下第一邪教的大本营所在,常年弥漫着剧毒的青烟,寻常人等,休说进入,即使靠近少许,即有生命之危。
安烈立在马车之旁,英俊的脸上眉头深皱。
自己或许不畏惧此毒,但白荷可不行。
坐在马车侍者位的李清则打着哈欠,一脸的萎靡不振,铁打的身体亦架不住没日没夜的赶路,况且是血肉之躯。
但是看看依旧聚精会神思考的安烈,李清不禁感叹:
真是可怕的执念...。
“生机真的便在此山之中?”
沉思片刻,安烈突然问道。
李清无奈一笑,点了点头,又解释道:
“推演虽然并非无稽之谈,但却不能尽信,只因这受到种种条件的变化,亦会产生新的变化,如此种种,失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
“其他我不管,你再推算一遍,然后告诉我,是,还是否,别怪我没提醒你,白荷若有任何三长两短,你定会陪葬。”安烈望了望天,接着说:
“时间不早了...。”
李清又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先是回头看了看车厢,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白姑娘这样善良温和的女子,确实不该受此磨难,她是无辜的。”
“少废话,快推算。”安烈虽然厉声呼喝,但神情明显缓和一些。
李清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席地盘膝而坐,随手拽了几把草径,开始推算起来。
这么多天以来,一边承受着车马劳顿之苦,还要被安烈压迫着推演,推算。
虽然李清年纪轻轻,头上却已有银丝隐现,显然为了白荷之事费尽了心神,岂知塞翁失马,对于推算境界来说,却是收获颇丰,以往推算一些寻常之事,皆要在地上比比划划,细细思量,一旦涉及到厉害的人便会推算不清,模棱两可。
而如今随手抓起周围物什,便可推算一二,由此可见一斑。
李清将手中草径随意抽出一根,放在嘴里衔着,眯着眼,将剩下的草径草叶向地上一撒,接着便开始用手不断的来回拨弄。
一旁的安烈眼见李清随意的样子,嘴角抽动着,勉强压下上去揍其一顿的冲动。
事关白荷活命之事,竟然如此草率的推演...。
李清没有理会一旁外行的情绪,推演一遍后,又确认的再次推演一番,这才伸个懒腰,长长打着哈欠:
“白小姐的生机,在群魔山中,已降至不到两层,反倒是南疆,高达四层。”
安烈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青烟中时隐时现的群魔山,犹豫片刻,这才说道:
“即使是一层,我也要去试一试,你且在这里看着,若我三个时辰还未回...。”安烈说了一半,却是心中一痛,怎样也说不下去,并非他怕死,而是因为他不敢想象没了自己以后,白荷会是怎样的下场。
岂知李清突然抬起头,郑重的说道:
“只要我李清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白小姐的。”
安烈一愣,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扛起放在车上的长枪,转身赶向青烟弥漫的群魔山,眨眼间便消失在远处。
“安公子...安公子...。”突然,车厢内响起两声微弱的女声。
李清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双腿,轻轻登上马车,将车帘掀起一角,低头向里望去。
只见脸色苍白的白荷紧闭着双眼,娇喘出声,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流下,面颊上的泪痕犹在,显然又做了什么噩梦。
一袭乳白色的衣裙,苍白且憔悴许多的脸颊,我见犹怜的娇弱之态,使得白荷平添一种别样的魅力。
李清眼中现出一丝迷恋,旋即恢复正常,不禁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确实不该死的。
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
安烈背负长枪整个人飞速的在杂草丛生的山间行进着。
群魔山是没有山路的,因为根本没有人来。
两边是各式各样的植物树木,郁郁葱葱,丝毫不受这青烟的影响。
当安烈来到群魔山之时,突然发现这青烟远处看似乎浓厚宛如实质,但当置身于此之后,便感觉不到这青烟了。
难道这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么?
安烈不知道白荷的生机到底在哪,不过这种占卜之术亦是玄妙,若真的有其生机,那么便会被自己遇到,没有的话...。
随着深入群魔山,周遭的植物开始越来越怪异,偶尔窜出的动物亦是从来没见过的变异品种,例如刚刚跑过一只四只耳的兔子,全身竟然是诡异的暗红色。
安烈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些,因为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竟然开始产生一丝丝的不适感,虽然尚未有别的影响,但依旧让安烈无法安心。
这种青烟似乎对于安烈的混毒之体亦有所伤害,只是比寻常人好了许多。
“啾啾啾啾...。”
突然,自远处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安烈猛的停了下来,一边竖起耳朵倾听,一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嘿嘿嘿嘿...。”
是笑声!有人在笑。
不过却是另一个方向。
安烈眉头微皱,打起精神,还是向着一开始声音的方向潜去。
“哈哈哈哈...。”开心的笑声再次传出,不过又换了个方向。
安烈知道自己早已被发现,于是停了下来,朗声说道:
“请问阁下是何方高人,晚辈冒然来此,并无恶意。”
“高人,高人,哈哈哈哈。”
声音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飘忽不定,却毫无隐士高人风范的带着戏耍之意。
安烈心生怒气,但依旧朝着空无一物的方向拱手行礼道:
“晚辈只想和前辈聊上几句,前辈可否赏个薄面?”
“前辈,嗯嗯,有前就有后,哈哈哈。”声音语无伦次,像个疯子的疯言疯语。
安烈深深的呼了口气,暗道:
果然,学武就是为了让这样的人好好和自己说话的。
一边想着,一边暗暗运起内息,于体内急速流转,聚功于五感之中。
觉明之术!
突然之间,周围一丝一毫的变化均被安烈了然于胸。
“喔喔喔...。”怪声刚刚响起,便见安烈神乎其技般的抽出背后长枪,人影一闪,便冲了出去。
“嘭嘭”安烈踏着树干,身体划着残影,心神亦锁定在不远处的一道黑影之上。
自那白荷惨遭毒手的一天过后,安烈便仿佛入魔一般,自残似的没日没夜的练功,双手不断的被枪杆磨掉一层又一层皮,因为内力被耗尽而痉挛的身躯,休息不足而深陷的眼窝,一点点消瘦的身型,换来的,便是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强大。
没有什么比这样深入骨髓的执念更加可怕的了。
黑影依旧在树与树之间乱窜,但速度与安烈却没法相提并论,一个晃神,安烈便来到黑影近处,抬脚在树上一踏,发出“咚”的一声,欺身而上。
“哎呀呀呀呀。”黑影一声怪叫,挥起手中武器。
“当当。”随着两声清脆的声响,黑影洒下一泼鲜血,怪叫着逃向远处。
而安烈则立在一颗树杈之上,难以置信看着腹部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冷汗瞬间浸湿衣衫。
黑影的功法十分的怪异,似乎无视了安烈的护体内力,若是其速度再慢上少许,恐怕便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没有被黑影吓倒,安烈反生出一种不服输的倔强,一边嗅着血腥,一边急速循着黑影离去的方向追去。
黑影一路不时的滴落两滴血液,那是安烈枪头的放血槽和特殊的内力所致,一旦被刺伤,短时间内休想让伤口闭合,于是便成了其的指路明灯,指引着黑影的方位。
追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一处山洞外,安烈谨慎的停了下来,先是缓慢的绕着山洞巡视一圈,眼见并无异常,这才悄悄来到洞口。
“老六,兔子呢?你不是去捉兔子了么?”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自洞内传出,声音喊的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老大,我被人揍了。”刚才黑影的声音委屈的回道。
“哼,叫你练武,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吧,来来来,让我看看。”另一个声音抢着说着,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老六,又挨欺负啦,哈哈哈。”
“老六,咱们哥七个就属你武功最差了,不欺负你欺负谁?”
“哼哼,是谁欺负你了,跟二哥说,二哥帮你把他抓回来。”
“真丢我们阴山七魔的脸面。”
一时间,洞内七吵乱嚷的,好不热闹。
安烈瞪着双目,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自己似乎闯到邪魔窝了,心跳没来由的增快少许。
刚刚一个已经威胁到了安烈的小命,如今又来了七个,而且听声音似乎那人还是最弱的一个!
退意萌生,安烈轻咬着嘴唇,眼中带着不甘。
邪魔都是喜怒无常的怪人,都该死!
这些邪魔让安烈想起了一个自己不愿再提起的某人,一丝杀气不禁涌了上来。
“谁?”
“谁在外面?”
突然群魔乱嚷,大喊大叫起来。
被发现了!
安烈心脏一颤,咬着牙,猛的一踏地面,急速向远处逃去,眨眼间便消失在林间,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过了片刻。
就在安烈离去后,原本热闹的山洞突然静了下来,接着一个脏兮兮的长发男子自洞内探出头来,一双灵动的双眼骨碌碌的转着,眼见安烈逃了没了踪影,不禁“嘎嘎”一笑,露出得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