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蝙蝠女去而复返,手捧酒坛。
书怀恩一把夺过酒坛,直接对口狂饮起来。
烈酒入喉,如火攻心。
“哗啦”一声,酒坛摔在楼顶,书怀恩双眼朦胧,醉意凸显。
蝙蝠女上前一把拉过书怀恩施起轻身功夫,转眼间远去。
这时才有酒楼的人上楼查看,也只看到一地的水迹和酒坛碎片。
蝙蝠女将书怀恩带到镇外的一片树林内,随手将书怀恩扔在地上。
书怀恩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停下。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地龙大人。”蝙蝠女恶狠狠的说着。
书怀恩躺在地上,望着头上的树枝树叶,心里莫名其妙的好过了些。
“为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简直丢人。”蝙蝠女继续践踏着书怀恩脆弱的心灵。
就在蝙蝠女的骂声之中,书怀恩发现自己突然想通了。
自己现在这般处境,见到水仙如此,不是应该开心才对么。
想通了,心里便畅快了。
书怀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的回了句:
“走了。”
蝙蝠女顿时愕然...。
两人回到马车,这次由书怀恩驾车,蝙蝠女则缩在车内生着闷气。
马车又是一路南行,路过城池镇子便进去洗漱休息一番,顺便补充些干粮和清水,其他时间则是不做停留。
路上遇到过几波不开眼的强盗,被蝙蝠女随手打发了。
终于,时隔多年,书怀恩又回到了曾经的故乡:青山村。
如今的青山村已经变成了荒郊野岭,各式各样的树木将村口遮掩,且杂草丛生。
书怀恩直找了一天,方才寻得入口。
蝙蝠女在书怀恩身后莫名的松了口气。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还是来看女人的吧。”书怀恩恢复了往日的心态,且觉得心里更加轻松了许多,仿佛抱着多年的重物突然丢下一般。
“我又怎么知道。”蝙蝠女眼含笑意,嘴里却说着违心的话。
书怀恩笑了笑,向村内走去。
村内的房屋多数已经倒塌,只有几节并未腐烂干净的木块令人知晓曾经这里有座村庄。
残垣断壁,很难想象曾经在这里有着勤劳的青山村民,有着欢快玩耍的孩童,沧海桑田不过如此。
继续往前走着,来到村落中央。
村民们的木制墓碑已经腐烂虫蛀的不成样子,鼓起的坟包也早已消失,只余下一片片枯黄的草叶。
书怀恩叹了口气,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将坟墓上的杂草全部拔走,虽然知道明年依旧还会如现在这般模样,但依旧要做。
若非可能面临死亡,书怀恩是无颜回来面对师傅和村民的。
这些年,书怀恩一直拼命的练武,拼命的变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摆脱雾都的控制,为师傅和村民们报得血仇,然后提着那些红磷鱼的头颅回到青山村,祭拜师傅和村民们后便从此隐居于此,不问世事。
只是...书怀恩暗叹一口气,如今这般模样,很大的可能是被雾都默默的处理掉。
“对不起你们。”书怀恩临走之前,又跪在地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还是要走的,否则三尸蛊发作,书怀恩还不如自裁来的痛快。
从青山村出来,蝙蝠女似乎变得沉默起来,令书怀恩十分诧异。
但书怀恩本身喜静,也乐的自在。
两个月转瞬即逝,书怀恩终于在下一次三尸蛊发作之前回到雾都,路过鬼村时,书怀恩还恶趣味的来到赵大宝家蹭了一顿饭吃。
赵大宝和那村妇依旧没什么变化,就连看到书怀恩之后的眼神也仿佛看着一块木头一般,麻木的眼神不起一丝涟漪。
不过,饭菜倒是有肉。
书怀恩一边吃着肉一边看着站在院门口警惕望着自己的黑狗。
它还记得自己!
“那只狗差点死在我手上。”书怀恩指着那条黑狗,转头对着正张嘴大嚼的蝙蝠女说道。
蝙蝠女猛的一笑,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刚好喷在了赵大宝的脸上。
“这有什么好自豪的。”蝙蝠女羞恼的埋怨道。
那只通灵的黑狗见书怀恩指着自己,怒吠两声转身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书怀恩嘿嘿一笑继续吃饭。
饭后,蝙蝠女和书怀恩随意闲聊几句,便辞行去交差了,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一些交代还是需要的。
终于,书怀恩还是独自回到了雾都,且心不甘情不愿。
书亭依旧,阁楼亭台依旧,就连远处山峰上的棵棵树木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是书怀恩的心。
刚入雾都便被马管家微笑拦住,今时不同往日,书怀恩的住处已经不再是那个勉强容身的木屋了。
“呵呵呵呵,地龙之名,老马我可是常常耳闻啊,就连身处书亭内的晴大人也对你的表现赞不绝口呢,晴大人还曾说过:‘有此地龙,夫复何求’这样的话呢。”马管家未语人先笑,给足了书怀恩面子。
书怀恩唯有苦笑,终于对“捧得越高,摔得越惨”这句话有了切身的体会。
马管家善察言观色,此时却误以为书怀恩故作矜持,谦逊。
也就没有再夸赞,而是岔开话题说道:
“曾经的住处显然已不符合地龙你们这些高手的身份了,晴大人和上面的人打了招呼,为你们这些高手特意准备了住处。”
马管家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在一旁带路,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一路上,无论是蓝衣小厮还是淡妆素雅的女侍,见到书怀恩都尊敬的喊一声“地龙大人”,没人人愿意得罪一个年轻的高手,而且这名高手更擅长杀人。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书怀恩的新住处。
朱红色的大门,青铜打制的门环,彰显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牌匾上以楷书工整的写着“地龙”二字。
“这两个字乃是晴大人亲手所写,所以地龙的代号实至名归,再非虚言。”马管家捋了捋胡须,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书怀恩平静如昔,走上前,轻轻推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风吹竹林响,池塘游鱼欢,有白石桌可饮酒,赏盆栽于窗沿外。
可谓是居家好处所,景色温馨不做作。
书怀恩轻轻点头,踩着大理石拼成的小路来到二层小楼前,推门而入。
屋内装修别致,典雅。
首先是两排红木桌椅立于客厅,显然是待客而用,墙上挂着当代画师林秋远的《猛虎轻嗅图》不辨真假。
穿门而过,乃是一处书房,桌椅书架,笔墨纸砚样样俱全,且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功秘籍。
“这些书乃是晴大人从书亭内选中,赏赐给手下的临摹本,虽然只是寻常的武学书籍,但均有亮点之处,闲来可以打发些时间,呵呵。”马管家在一旁不厌其烦的为书怀恩介绍。
“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书怀恩佯装感动的回道,随手抽出一本,只见书上面以狂草书写着“洛北杀决”,随意翻了翻,竟是一本教人如何收敛杀气的书。
一个人,若是杀的人多了,身上,眼神,均难免带有杀气。
这种杀气无形无质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若不会收敛,在那些高手巡捕眼中无异于夜晚中的蜡烛那般显眼。
书怀恩摇了摇头,遮掩杀气这种寻常手段在《云遮月》中自有记载,自己完全不需要。
想至此处,心中难免感叹,若是武功尚在该有多好。
人就是如此,本来一无所有,死了也就死了,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无牵无挂。
而现在突然如此的受人敬畏,又被赏赐了这样的宅院,心里便开始不舍起来。
心底苦笑着,书怀恩将书放回原处,回到客厅。
“上边则是三间卧室,不去看看?”马管家笑着询问。
“不必了,无论什么样子,做属下的自然唯有欣然接受,自无不满的道理,何况晴大人待我如此...嘿,如此之好,地龙何德何能,心里真是羞愧。”
“你可知,这栋楼本是下一次任务的奖励,乃是这次准备的居所里最豪华,最别致的一间。”马管家笑容意味深长。
“那为何独独赏赐给我了呢,希望马管家示下。”书怀恩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抽出一沓银票轻轻塞进马管家的怀内。
马管家笑容更加亲切了,还抬手拍着书怀恩的肩膀:
“大家自己人,我就直说了,那个被你险些杀死的摘星楼玄策,是摘星楼近来最有名气的年轻高手,死在他手中的雾都刺客到现在为止已有十三人之多,地龙你能和他两败俱伤,真是令人震惊。”
书怀恩这才晓得,这间宅子竟是那个玄策为自己赚回来的,可惜不知道能享受多久。
马管家目的达到,又和书怀恩寒暄片刻便匆匆离去,临走前还透漏给书怀恩个好消息,那便是岳之川等人最近均要回到雾都,与其一起迎接宋晴的出关。
马管家走后,来了两个粉衣侍女,说是马管家派来暂时侍候书怀恩的,均样貌娇俏,身段喜人,到书怀恩只想一个人静静,于是皆婉言拒绝了。
两名侍女面带着遗憾之色,黯然离去,留下书怀恩一个人坐在书房愣愣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