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璟熠从马车上下来。
看着高悬的烫金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宁安侯府”四个大字,心潮微微有些起伏,他终究还是到了这里,开始面对这一切。
因提前收到了拜帖,所以崔太爷今日也在府中等候着。
一阵寒暄过后,顾璟熠先为昨日的失礼致了歉,然后直接说明来意。
崔太夫人和崔老太爷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仿佛对事情早有预料。
顾璟熠双手将一个小小的卷轴呈上,老夫妻二人接过,看完后既震惊又深受触动。
卷轴上是顾璟熠亲笔写下的保证,他此生此世一定会真心对待安安,若有违背,愿接受两府任何讨伐,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还工工整整的盖上了太子印信。
不可谓 不心诚。
片刻后,崔太夫人抬起头道:“殿下的诚意,我们已经收到了,殿下有这份心意就好,至于这个还是算了吧!”
说完,毫不犹豫就将卷轴撕毁了。
顾璟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将来若他与安安感情和睦,这就是废纸一张。若他与安安感情不再,这卷轴就成了他忌惮宁安侯府和镇北侯府的心结。
都怪自己一时心急,没有考虑周全,但他没有制止,就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
“是熠思虑不周,让太夫人见笑了。”顾璟熠恭敬道。
崔太夫人郑重道:“殿下与安安的婚事臣妇没有任何意见,只有一个请求。
若将来有一日,你们之间的情淡了,或她失了殿下的心,请殿下务必将她再还给我们,我们两府将会感激不尽。”
说着,崔太夫人起身,朝他重重一礼。
顾璟熠很是动容,连忙起身扶住她:“太夫人言重了,熠不会让那一日出现。”
虽早就知晓小丫头的外祖母很是疼爱她,但想不到竟疼爱到了这个地步,他都有些羡慕了。
顾璟熠神情轻松而愉悦的从宁安侯府走出来,心中无比欢喜和雀跃,这桩婚事,他期盼了两年,原本以为会受到许多阻碍,想不到竟这般顺利。
他哪里知晓,昨日他从镇北侯府离开后,未来岳父特意跑来宁安侯府,将两人的婚约之事告知了崔太夫人,又好一阵劝说和安慰,崔太夫人方接受了这件事。
两府的地位已是不低,她是真的不想自己的外孙女跟皇家扯上干系,还是这么位心机城府颇深的储君。
但这是自己早逝的女儿和元后的遗愿,她也知道,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能作罢,只能认下这桩婚事了。
这一日早朝,朝臣们依旧在为西北粮食短缺问题头疼,朝廷已经将仓库中仅剩的粮食又送往了西北。
并派出了官员去其它地方购买或征借粮食,但由于今年南方几个产粮大州,都多多少少受到水患影响,能够余出的粮食十分有限。
“太子曾掌管户部,不知对此事,太子可有解决之法?”沈阁老突然出声问。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目光齐齐聚向顾璟熠。
自魏老太师一党倒台,皇帝便慢慢将手中的权力几乎都交到了顾璟熠手里。
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处理政务,干脆一股脑的都给了儿子,反正能者多劳,他毫无心理负担。
之前顾璟熠为锻炼赵王,把户部交由了赵王打理,户部尚书虽圆滑,但做事还算尽心,这段时间户部也算安稳。
只是突发灾情,有些措手不及,这也是难以预料之事。
“太子,你可有什么办法?”皇帝问。
顾璟熠出列,一脸平静道:“回父皇,儿臣已修书给了虞国摄政王请求借粮,摄政王已经答应,十日后,一百万石粮食便会进入我大齐边境,届时可缓解此次危机。”
“虞国?他们肯借粮,可有什么条件?”皇帝问。
顾璟熠道:“的确有条件,他们要求未来三年,虞国购买我大齐铁矿时,我大齐要让利一成。”
虞国位于大齐西南部,地理气候炎热、潮湿多雨,水资源丰富,良田无数,一年能够产三季水稻,最不缺的便是粮食,此外他们国家还盛产香料、玉石等。
但丝绸、瓷器、铁矿、煤炭、棉花、麻料等都需要大量从大齐进口。
两国虽然临界,但因为国力相差无几,两国国君都向往和平,又各有所需,所以很少发生大规模战争,甚至连边界摩擦都很少,多年来,两国之间一直互通有无,相安无事。
皇帝点点头:“如此说来,也还算合情合理。”
下首的朝臣们也纷纷点头:
“太子殿下这个法子甚好!”
“殿下果然才智过人!”
“殿下思虑深远,运筹帷幄,我等佩服!”
又是一阵不绝于耳的赞美之声。
这件让朝廷上下头痛近一个月的难题终于解决,朝臣们都松了口气,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顾璟熠撩起衣袍,郑重跪地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赐婚!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惊起千层浪,不仅是下面的朝臣们,龙椅上的皇帝也吃惊不小,更是一头雾水。
儿子这离京才回来没两天,怎么突然就提到赐婚了?事先一点口风都没给他透露。
他这是想让自己给他和谁赐婚?
皇帝此时有点纠结,想问又不敢问,万一是那丫头还好,万一不是,这婚是赐还是不赐?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话一出口可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他努力从人群里搜寻到了苏侯爷的身影,不断用眼神询问苏侯爷,可惜对方似乎完全未接收到,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神色。
他无奈收回了目光,犹豫了片刻,带着些小心翼翼,试探的问:“不知太子心中有何人选?”
朝臣们也安静的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之前几次上奏请太子选妃,太子总以各种理由搪塞,今日突然求赐婚,这是看上谁家姑娘了?
顾璟熠清冷的嗓音道:“回父皇,乃镇北侯府千金。”
一句话说完,皇帝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是那丫头,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跟元妻交待了,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苏季崇了。
下首的朝臣们却炸了锅,很多人只大概听说过苏侯爷有个女儿,却并不知其人,这姑娘相貌如何?品性如何?才情如何?
不多时,有很多大臣记了起来,是当日太子冠礼上大显身手救下皇帝和太子的闺秀,后来皇帝还宣见过她,仪态和气度都没得挑,就是不知别的如何?
毕竟是太子妃,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很快,有大臣急不可耐出列反对道:“殿下有所不知,苏侯之女并非长在京城,听说不通文墨,也无才情,恐难当太子妃之任,还望殿下慎之。”
又有大臣出列道:“臣也听闻,苏侯之女只会些花拳绣腿,并无其它特别突出之处,京中不乏才德兼备、才华出众的闺秀,请殿下择优而选。”
随后,又有几个大臣提出了反对的声音,理由都差不多。
苏侯爷冷眼瞧着这几人,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闺女的坏话,他没有去反驳,但是将他们一一记到了心里,回头这笔账慢慢算。
同样将他们记在心里的还有顾璟熠和上首的皇帝。
这种一点眼力都没有的死脑筋要来做什么?
更多朝臣虽然也同样听说过苏侯之女毫无才情,文墨不通,但并未发一言,太子都亲自请赐婚了,可见对其重视,反正太子自己乐意就行,关他们什么事?
再说,皇帝还没发表意见呢,他们怎能越俎代庖?
况且,人家背后是镇北侯府和宁安侯府,可不能轻易得罪。
于是朝堂上只有干巴巴几人站在中央,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皇帝并未理会那几人,而是笑容满面的问:“此事苏爱卿觉得如何?”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苏侯爷规矩一礼,面无表情道:“此事但凭陛下决断。”
皇帝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既然爱卿们都没有意见,那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下来吧。内阁快些拟旨,钦天监尽快选个好日子出来,太子娶妃乃大事,万马虎不得。”
“是。”相关的大臣们应道。
“多谢父皇!”顾璟熠再次郑重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