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他们当然是去过的。
当初,三人年少,十二三岁的年纪,偶然从别人口中知晓了这种地方,便一时好奇,悄悄甩开侍从,一路打听,跑进了京城里最大的花楼。
三个少年一进去,就如幼小的羔羊进了狼窝,立刻就被一群衣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女子团团围住,浓烈刺鼻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令三人无法忍受,几欲作呕。
三人虽然怒目圆瞪,尽量表现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但根本无人理会,她们越发放肆。
不住的拉扯他们的衣衫,抚摸他们的面颊,甚至朝他们耳朵轻吹香气,三人面红耳赤,十分厌恶,只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夺门而逃跑出来了,那是他们三人最狼狈的一次体验。
这件事给顾璟熠带来的影响是最大的,当时皇后得知了此事,受到启发,想出了一条陷害他的毒计。
那一晚,他父皇身边的小太监去东宫,说父皇招他去寝殿商议事情。
他进去后,宫人领他到一矮桌处坐着等候,给他奉上茶水,告诉他稍等片刻父皇便会回来。
他依言,边喝茶边坐在那儿等。
没过多久,便感觉浑身燥热难耐,似有火团在身上燃烧,身体里有一股无法控制的难受和渴望,在横冲直撞的咆哮和叫嚣,企图冲出来。
他喘息粗重,并不知晓自己为何会这般,踉跄着走到殿门,想喊人来帮忙,但殿门紧锁,他使劲拍门,大声呼喊,没有一点回应。
这时,一个衣衫单薄,满脸潮红的女子,睁着水雾蒙蒙的眼睛,从内殿走出来,一把抱住他,并呻吟着不断撕扯他的衣衫。
见此,他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即便他未经人事,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身体的异样是怎么回事。
当时,他对皇后已有了提防,立刻就想到了,这是皇后给他设下的局。
他毫不犹豫,拿起旁边的花瓶砸向那纠缠他的女子,女子随即晕倒落地,他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割破小臂,鲜血涌出,疼痛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随后他反复划裂伤口,保持清醒,直至他的父皇回到寝殿。
后来,经过太医一夜的医治,他身体里异样的灼热难耐感才渐渐消退,但他也伤了身子,不得不每日服用大量苦涩药物调养身体。
他卧床整整一个月,后来,知晓了那女子是他父皇的一位低阶嫔妃,是皇后命人将她带去了那里的,亦给她下了媚药。
他猜想,皇后是想让他在他父皇的寝宫里,对他的妃子做出不轨之事,坏了他的名声,甚至以太子罔顾人伦违背纲常,不孝不贤,私德有亏为由,联合众朝臣废掉他的储君之位。
那一刻,他意识到,原来他的所有举动都在皇后的监视之下,也意识到了,他在那座皇宫中面临的四面楚歌和孤立无援的窘境。
他当时能力实在弱小,除了愤怒和后怕,无力反抗,他想了很久,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那座皇宫中待下去了,否则早晚会被皇后算计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于是他不顾父皇的挽留,和朝臣们的劝阻,毅然去了漠北军营。
时隔六年,这件事在顾璟熠心中虽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但并未产生太大的影响,皇后对他做过的恶实在太多了,也不多这一件,他早晚会将这笔账好好跟她清算。
他并没有抱怨和怨恨,他也得到了很多,有对他不离不弃的好兄弟的陪伴,还找到了虽然未对他动情,却真心待他,并助他良多的小丫头!
最终,三人也没跟明安解释花楼的花酒是不是好喝,当然也没告知她,他们进去过。
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四人离开姚河县城,策马飞驰朝猎场而去。
刚出县城没多久,一行人便经过了一所村庄。
路过一户人家时,他们看到院子里的鸡纷纷飞到了树上,且不断发出嘶哑的鸣叫声,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同时,院子里的狗狂吠不止,不停的企图挣脱绳索,显得十分躁动不安。
又经过了几户人家,俱是如此情形。甚至有户人家的猪从圈里跑出来,跑到了大路上,差点害他们的马儿受惊,并且他们感觉到,座下的马儿似乎受到影响,也有些躁动。
经过一片池塘,他们看到塘中有很多鱼跃出水面。
“吁——”明安停了下来。
她紧紧抿着唇,死死盯着眼前的池塘,秀眉深蹙,面色显得十分深沉而凝重。
“怎么了,安安?”苏明焕忙跟着停下来,疑惑问道。
不远处,其余众人也停了下来。
祁云湛不解的道:“这个村子里的畜生是怎么了?难道都疯了不成?”
顾璟熠没理会他,走到明安身侧问:“安安,可是有什么不对的?”
小丫头向来一派天真明媚的模样,他还没见过她露出这般低沉的神情。
明安转头看向他们,眉头紧锁,面色很是沉重,道:“哥哥,太子哥哥,云湛哥哥,恐怕大事不妙。”
“别急,你慢慢说。”苏明焕赶忙安慰她。
明安一脸严肃道:“我记得,之前听我师父说过,动物的感觉十分灵敏,如果有大批动物同时出现反常情形,那么很有可能,会有灾难发生。”
“什么灾难?”三人同时问道,这里的动物十分反常,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她紧咬自己的嘴唇,十分懊恼道:“我记不得了,我当时并没想到有天会经历这些,所以并没把师父的话放在心上。”
此刻,她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认真记住师父的话。
苏明焕察觉到了妹妹的情绪,赶紧安慰她:“没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喝点水,压压惊,不用太在意,看你嘴巴都咬破了。” 顾璟熠递给她一个水囊。
明安接过水囊,喝下一口,感觉全身放松了许多,又接连喝了几口,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地动,我想起来了,是地动!”明安突然道。
众人听完,俱是一惊,地动可不是小事,但凡发生地动,无不是山崩地陷,屋毁房倒夷为平地,到处一片狼籍。
他们的面容都瞬间严肃了起来。
“安安,你真的确定会发生地动吗?”祁云湛十分慎重的问。
听他这样问,明安又有点犹疑了,秀眉紧锁:“我……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好像就是地动。”
“那,安安,你可还记得出现这些反常后,大概多久就会发生地动?”顾璟熠清朗的嗓音中,略带着安抚。
明安仔细想了想道:“很快,好像几个时辰内就会发生。”
顾璟熠颔首。
苏明焕蹙起眉:“殿下,兹事体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理,他们既然知晓有发生地动的可能,就应该及时通知此处百姓早做防范,地动发生时方能减少百姓伤亡。
但,倘若到时地动没有发生,他们便定会遭到世人耻笑,甚至会被扣上妖言惑众、扰乱民心的帽子。
殿下在朝中刚刚树立起的威信,也会毁之一旦。
顾璟熠抬眼望了望四周,此处这些禽畜确实反常,垂眸沉思片刻,再抬眸,眼中已有了决断:
“云湛,明焕,你们拿着孤的令牌回姚河县,传孤命令,将有地动发生,让那温县尹通知全城百姓,提前做好防范。
程勇,你带着人通知附近村民,地动将至,提前做好准备。”
“那万一……是不是太冒险了些?”祁云湛有些犹豫,万一没发生地动,他们岂不要承担万千骂名。
“无妨,此事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生死,若没发生最好,若发生了,他们提早做好了防范,也能减少伤亡和损失。与百姓性命相比,承担些骂名算什么?”顾璟熠目光坚定。
“殿下说得对!此事,该做!”苏明焕向他投去了个坚定又认同的目光。
顾璟熠看了看明安,又道:“安安身为闺阁女子,这件事就不要将她卷进来了。届时,就说是孤从古籍上看到有此记载。”
他没去说什么造成一切后果和骂名,自己一力承担的话,因为面前的两个兄弟不会允,只要不将安安牵扯进来就行了。
“好,殿下思虑周全,多谢殿下!”苏明焕同意他的观点。
不管此事结果如何,势必会引起众多议论,妹妹身为大家闺秀,确实不好卷进来。
于是众人分头行动,苏明焕和祁云湛两人带着几名侍卫调转马头,朝姚河县奔去。
程勇带一部分侍卫朝附近居民走去。
顾璟熠与安安则带着剩下的侍卫,快马加鞭往猎场赶,地动向来波及范围甚大,猎场的营帐都建在山下,为防万一,还是应该尽快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