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氏?”顾璟熠坐在桌案后,一边随意的搅弄着碗中甜羹,一边听下首的季彦禀报。
季彦道:“回殿下,正是,项氏家族乃虞国第一世家,今日苏姑娘救下的老妇人正那项氏家族的老夫人,也是当今虞国国君的外祖母。”
一旁的祁云湛惊道:“那老妇人竟有这么大来头?那她今日出行为何那般随意,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带,身边只跟了一位侍女和一名车夫?”
季彦也蹙眉道:“此事的确令人匪夷所思,那马车只看外表甚是简陋普通,与其身份极为不符,完全想不到里面坐的竟是第一世家的老夫人。”
顾璟熠道:“或许是为了做什么事,掩人耳目罢了。这件事与咱们所做之事无关,不必理会。苏小将军那里怎么样了?”
“回殿下,苏小将军的人已全部到达,虞国国君派去的人已与其接应上了。”季彦回道。
顾璟熠颔首:“好,下去吧,继续关注其动向。”
“是。”季彦一礼后离开。
“表哥,如今看来咱们的意图,摄政王早已知晓,且正在暗中布置反将咱们一军,明日的接风宴你还要去吗?恐怕宴无好宴啊!”祁云湛有几分担忧道。
顾璟熠淡淡道:“摄政王在虞国掌权数十年,又岂是泛泛之辈?虞国国君在其掌控下夹缝求生,一举一动都受其监视和左右,他能猜出我们的目的并不难。
但孤既受国君所托,协助其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便要将戏做足。想来那摄政王并非急功近利之人,明日的接风宴应该不会有什么暗流。”
祁云湛点点道:“表哥说得在理,不过,毕竟在人家的底盘,表哥还是要当心些。”
“孤知晓。”顾璟熠道。
顾璟熠一直在书房忙碌到戌时,才往居住的院子走,自从明安搬去与他同住后,每到一个地方,他便命人单独安排房间办公或议事。
一进门,见明安正坐在桌案后,手里拿着一张纸在发呆。
“想什么呢?”他忍不住询问,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纸,上面画着一个很特别的图案,有点像某个家族的族徽。
听到声音,明安回过神,起身拉着他的手问:“太子哥哥,今日那老妇人的身份你知晓了吧?”
顾璟熠一怔:“你料到了我会去查?”
明安笑眯眯的看着他,脑里是岚华郡主曾经说过的玩笑话:
“当今储君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最是谨慎不过了,身边路过一条狗,他都要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翻出来!”
她笑着,道:“是啊!太子哥哥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最是谨慎,定会将身边出现的人都查探清楚。”
他身份特殊,身边出现的人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接近,都应该弄清楚,谨慎些无可厚非。
“你倒是越发了解我了。”顾璟熠忍不住屈指轻刮她的鼻梁,执起她的手问:“你打听她做什么?”
明安拉着他的手到一旁的如意圆桌前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边喝边道:“听我师父说,他当年是在一座破庙里捡到的我师兄,那时,我师兄尚在襁褓里,身上别无它物,只有一条帕子,那帕子上有一个很特别的图案。
今日我看到那老妇人坠在腰间的玉佩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图案,我在想,她会不会是我师兄的亲人?”
“哦?竟有此事?”顾璟熠轻蹙眉。
明安道:“是啊!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两国相隔千里,我师兄若真是虞国人,当时的他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怎么会流落到大齐去?
但因为不知那老妇人的身份底细,我不好贸然相问。我知道你一定会派人去打听,所以就特意等着你的消息啦!”
顾璟熠摸摸她的头,赞许的道:“你倒是谨慎。那老妇人大有来头,是虞国第一世家项氏家族的老夫人,也是当今虞国国君的外祖母。”
明安惊讶:“竟有这么大的来头,完全没看出来啊!”
顾璟熠颔首,又道:“不过项氏家族现在内部分裂争斗严重,掌权之人乃其旁支血脉。
其嫡系一脉男子多年前在战场上尽亡,如今只剩一个双腿无法行走的孙辈,虽已请封了世子,但其叔父及其子皆虎视眈眈,想来那老夫人与她孙儿的日子并不好过。”
明安听完一阵唏嘘:“大家族里果然是非多。”
顾璟熠轻轻笑道:“是啊!大家族历经数代传承,人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复杂,矛盾就会随之增多。如你外祖家那般,历经两百余年依旧干净团结、少有勾心斗角的倒是很难得。”
明安细细一想,还真是,外祖家因为有“三十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人口一向简单。
没有袭爵的子弟也皆努力上进,在家中长辈离世后,便离府另立门户,所以宁安侯府一向清净,少有纷争。
“好了,你师兄的事,我会派人去查探,时辰不早了,咱们就寝吧。”顾璟熠道。
明安将杯子里的茶喝干净,笑嘻嘻道:“奴婢伺候殿下沐浴?”
说着,一双眼睛不安分的朝他身上各处扫来扫去。
“不敢劳烦苏姑娘。”顾璟熠毫不犹豫拒绝,逃也似的奔进盥洗室。
他是真没想到,这丫头自上次他们坦诚相见后,胆子一日比一日大,时常嘴巴上调戏他不说,还经常动手动脚,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他不明白,明明一开始,是他千方百计想带着她深陷、沉沦,为什么最后落荒而逃的却是他?
虞国的摄政王府紧邻皇宫,占地面积颇大,建造甚至比皇宫还要巍峨壮观几分。
虞国的皇帝缠绵病榻多年,从未涉过朝政,所以大臣们奏报要务常常直接去摄政王府,早朝也大多数是由摄政王主持和裁决。
摄政王如今已近不惑之年,从先帝时便开始把持朝堂,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他已经是实质上的一国之君了。
先帝自当太子时便身子羸弱,一年间常常要卧病数月,登基后,自觉精力不济,无法胜任繁重的国事,于是任命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摄政,将手中的权力也悉数交给了他。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弟弟越来越脱离掌控,在朝堂上,接连不断的用毒辣狠厉的手段算计、打压他任命的人。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纵容这个弟弟了,想将权力收回,无奈身体拖累,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含恨而终了。
现如今的皇帝,年少继位,虽早早便颇有才名,却因年纪小,皇权仍掌控在摄政王手中。
皇帝一日日长大,本该在十六岁大婚后亲政,不想却在十四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常年体虚无力,浑身疼痛,咳喘不止。
举国名医前来医治,皆无果。
近十年来,每日都要靠食用大量珍贵药材,方可保命。
顾璟熠的马车晃晃悠悠出了驿馆,几名大齐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也乘坐马车跟在其后,在一众威风凛凛的侍卫的护送下,来到摄政王府。
摄政王亲自携其子及多名虞国官员到大门处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