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儿,二小姐神志不清,送她出宫,芳嬷嬷随二小姐一起出宫。”
做了这么久的背景板,知儿还有点懵。短短一个早晨,竟出了这么多事。
“是,娘娘。”
芳嬷嬷跪行到殷贵妃跟前,“娘娘为何要遣奴婢走。”
“别人的狗给再多的肉也养不熟。”
芳嬷嬷是殷正淳的人,殷贵妃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她。
芳嬷嬷想到殷贵妃已经失势,日后也没有再利用的余地,于是默不作声的听从安排。
殷贵妃呢,她又坐回铜镜前,细细的描眉。
“娘娘?”
“你来了啊,梦梦。”
千梦走到殷贵妃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娘娘是有什么苦衷吗?”
“能有什么苦衷?”殷贵妃放下眉笔,精致的柳叶眉微挑。
“娘娘不想说,梦梦就不问了。”千梦拿出一个小盒子,“以前我也学过制药,这药是我自己做的,消肿止痛的效果最好。我给娘娘涂一些,明日娘娘的脸差不多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恢不恢复有什么要紧的。”又没有人会在意。
“我会在意。”千梦用手指挖了些药膏,仔仔细细的给殷贵妃涂上,“娘娘,是他对不起你,没必要为这样一个人伤了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怜惜自己,还有什么人会在乎呢。”
殷贵妃默,脸上清清凉凉的,连带着心中那点郁气也消散了些。
“梦梦,什么时候走?”早一点做决定,就越安全。
殷贵妃怕自己再没能力护住她了。
“说好了为娘娘祈福三天的,这才是第一天,时间到了就走。”
“太子商陵还被关在东宫,听说这些时日瘦得几乎脱形,让楚悌好一阵伤神。”殷贵妃似不经意的说。
千梦没应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殷贵妃脸上似的,她看了看,都涂周到了,才把药盒放在桌上。
“剩下的娘娘留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梦梦,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了才好,给人空留希望,无异于将人推入万丈深渊。”
千梦垂眸想了一会儿,说:“我会的,等会儿我就去东宫找他说清楚。”
……
“站住!”东宫的侍卫横戈将千梦拦住。
千梦止步,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劳烦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常宁宫千梦求见太子殿下。”
“皇上有令,太子殿下不得踏出东宫一步,除皇后以外,任何人不得探访。”
千梦摆摆手,好脾气的道:“我不进去的,太子殿下也不用出来,我就站在这儿给太子殿下说几句话。”
“皇命如山,我等无法帮你的忙,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否则别怪我等动粗。”
千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欲往回走。
“梦梦?”
千梦惊喜的回头,然后呆愣住了。眼前的人她很熟悉,又有些陌生。真真如殷贵妃说的一样,商陵瘦得快脱形了。
“商陵?”她想喊他小尾巴的,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
“梦梦,你还活着。”
商陵想过来,一下就被侍卫拦住了。
“太子殿下,别让我等为难。”这人毕竟还是东宫之主,未来的储君,他们开罪不起。
商陵停步,定定的看着千梦,“梦梦,真的是你吗?”
“是我。”千梦回望着他,四目相对。
商陵痴痴的笑,“梦梦,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好想你,可是我见不到你。好几次我梦见我们相遇的时候,可我一伸手,你就不见了。”
千梦摩挲着手指,良久,才说:“商陵,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梦梦,你在说什么啊?”商陵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日思夜想的人是来与他一别两宽的。
“我是说真的。”千梦直视着商陵,一字一句的说,“商陵,你姓商,我姓千,我们注定做不了朋友。”
说不定有一天会是敌人。
满腔的热情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商陵不甘的道:“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很高兴,可惜不是,是他自作多情了。
“我只是特意来跟你说一声,往日种种,就当作没发生过吧,就当是我一时迷糊,造就的一场戏。”
“商陵,为了我,毁了你的一切,不值得。因为我可以拥有很多朋友,但永远也不会包括你。”
千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果断又决绝,只留下商陵独自怅惘。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殷贵妃倚在美人榻上,脸上的巴掌印明显淡了很多。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天快黑了。”
对于知儿的提醒,殷贵妃只淡淡应了声“嗯”。
常宁宫里发生的事情在宫中事情商晨萧让人彻底闭嘴了,但总有一些风声会渗透出去。
芳馨宫的沈贤妃听了,冷笑殷柔不知所谓,不自量力。
凤仪宫的楚皇后为在商陵的事情焦头烂额,白发都愁出来几了根。对殷贵妃这事,她也只当个乐子。
在所有人心里,殷贵妃被商晨萧厌弃是板上钉钉的事,殷贵妃平淡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关心这事发展的人都在观望殷贵妃的下场。
“娘娘,奴婢听人说,这一日皇上都在承乾殿,一次也没有出来过。宫人送了几回饭食进去,原封不动的又送出来,倒是让人送了很多酒进去。”
“哦。”
知儿快急死了,“娘娘,这事若是搁在别的妃嫔身上,早死了十回八回了。到了这会儿,皇上那儿还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说要虢夺您的妃位,这是念着您的旧情呢。娘娘若是先找皇上服个软,兴许皇上就原谅娘娘了。”
殷贵妃揉了揉太阳穴,“知儿,你真是个傻子。”
知儿无所谓的撇撇嘴,做个傻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奴婢傻就傻点吧,娘娘可不能傻。现下皇上定是醉了,娘娘去哄哄,夫妻之间,哪能没点儿摩擦。总得有一方先服软,娘娘这次是被皇上抓了错处,服个软,认个错就没事了。”
这事准是哪里有误会,她们娘娘不会犯糊涂的,知儿想。
“夫妻?”殷贵妃笑了一下,带着不知名的讥诮,“我与他哪里就是夫妻了,知儿,你道这事是我不小心犯了个错,又怎知我不是故意犯错呢。”
“娘娘?”
“知儿,你和我先前的一个侍女挺像的。”
“啊?”话题怎么就到这儿了?
“是吗,那娘娘的那个侍女呢。”
“死了。”
知儿急忙捂嘴,小心翼翼的去看殷贵妃的神情,“对不起,娘娘,我说错话了。”
“无妨。”殷贵妃低头说,“知儿,她是因为我死的。”
“娘娘别难过。”
“已经不难过了。”
那个傻子是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后来,她就不曾再难过了,因为啊,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再后来,她学会了笑,往后余生,就只会笑了。
“娘娘以前一定过得很苦。”知儿总结道。
“不记得了。”
不记得苦不苦,有多苦,只觉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沧海变桑田,物是人非。
殷贵妃打量一番她所处的宫殿,“随着时间的迁移,好多东西都变了。物犹如此,人又怎么会保持原样呢。”
这里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