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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宋思知刚从研究室出来,整个人处在极度疲倦当中。

连澡都懒得洗,刚躺下,准备和衣睡下。

刚眯眼,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她从睡梦中猛然拉回来。

潜意识中,她以为又是姜慕晚,拿起电话准备开口就骂时,那侧,俞滢的嗓音哽咽传来:“爷爷晕倒了,快来医院。”

霎时,本是困顿的人瞬间清醒,猛的从床上爬下来,踉踉跄跄一股风似的的冲了出去。

那步伐,用她往日里骂姜慕晚的话来说是有鬼在后面追她。

上赶着她去投胎。

这夜,医院急救室里,医生正在给老爷子做检查。

到底是年岁大了,往日里再健朗,也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何况这人今日,被姜慕晚结婚一事给刺激到了。

“老先生年岁大了,又有些高血压,能不受刺激最好,”医生检查完,迈步过来同宋蓉和俞滢道。

“宋老自己平日里也很注意,生活习惯跟饮食习惯都还不错,今日这种突发状况还是第一次,还是要多加注意,年龄摆在这里,不比少年人。”

医生一番话出来,让宋蓉心痛难耐。

受了刺激这四个字一直在她脑海中环绕不去。

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住院观察一晚,要是没事明早就可以出院了。”

宋思知急匆匆奔赴而来,恰好老爷子刚被送到病房,她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喘了两口气,才推开门进去:“爷爷怎么了?”

“高血压上来了,”俞滢道。

“受什么刺激了?还是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她问。

到底是学医学专业的,即便不当医生也知晓些许,老爷子这突如起来的高血压上来了不是受刺激就是吃错东西了。

若说受刺激,这么多年也没见老爷子为了什么事情上头过。

吃错东西?他自己向来注意,也难发生这种事情。

宋思知望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家,连带着脚步声都轻了。

“没什么事了,医生说今晚住院观察,你跟我来!”俞滢说着拉着宋思知的手去了病房外。

“妈!!!都过去很久了,在医院里你就别骂我了,我这么大个人了,又是在医院里,我要脸,万一-----------------。”

“蛮蛮有没有跟你说她在c市领证结婚的事情?”

宋思知求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俞滢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她错愕了半秒,似是有些没听清:“什么玩意儿?”

“领证结婚了?跟谁?她这么个大活人结婚家里人能不知道?妈你做啥梦呢?脑子淋雨了?”

俞滢恶狠狠的望着她,伸手将兜里那张复印件掏出来甩给她,气呼呼望着她:“你姑姑已经去c市求证过了,爷爷晕倒之前我们也在讨论此事,你最好不知晓,如果连这种事情你都帮着蛮蛮瞒着家里人,我就当没生你这个狗东西。”

宋思知摁住被甩到胸前的纸张,伸手将手中折了几折的纸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结婚证复印件,且领证日期是08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握草……,”宋思知望着手中纸张,一个没忍住爆了粗口。

震惊,惊恐,翻滚而来。

难以置信席卷着宋思知的脑子,她跟所有宋家人的想法一样,觉得这等荒唐的事,她会做,宋思慎会做,唯独姜慕晚不会做。

可偏偏,姜慕晚做了。

她不动声色的结了场婚,且还是在瞒着家里人的情况下私定了终身。

那个曾经扬言着自己准备赚够钱买块地修座庙的人竟然干了这等天大的事,也难怪!难怪爷爷会被气进医院。

难怪俞滢会这般愤怒。

姜慕晚这是不拿她们当一家人对待啊!偷偷摸的将事儿给办了。

宋思知站在走廊上,陷入了沉思,她的思绪在回顾过往的每一天,每一件大事,小事,以及她所能想到的跟姜慕晚的每一次相处。

她在想自己在过往的那些岁月当中到底是做了哪些让姜慕晚怀疑他们不是一家人的事儿。

宋思知站在走廊上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脑海中的思绪就像墙上的蜘蛛网一般,看似有规律,实则,一团糟。

俞滢又叮嘱她:“不要在姑姑和爷爷面前提起。”

宋思知难得的没有反驳俞滢。

显然,她理解俞滢这愤怒的情绪。

她应该去了解姜慕晚应该去询问姜慕晚为何会选择这样做,可她也知道。

从2008年11月到2009年9月这段时间他们每一次见面已经每一次通电话,姜慕晚都有机会同她说起这个事情,可选择沉默。

有苦衷?

还是有难言之隐?

亦或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可不管是有苦衷,还是有难言之隐抑或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姜慕晚选择独自去承担时,意味着她已经决定好这一切。

这夜,宋思知在医院守着老爷子,本是困的不行的人这会儿躺在病房的沙发上,睡意全无。

睁眼望着天花板,满心的心事。

一连三日,姜慕晚打所有人的电话均是无人接听,起初,宋思知的电话还有人接。

后来、宋思知的电话都处于无人接听中。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九月初。

九月初,华众的风停歇了,姜慕晚无疑成了c市商场第二个赢家,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名单上又加了一位。

宋思慎在外拍戏归来,在深山老林里拍了几个月戏的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因着拍戏地点离首都很近,也径直回了趟家。

将一进去觉得屋子里气氛不对。

没了往日的和谐反倒是多了一股子沉闷,老爷子坐在窗边喝着茶,管家在他身后伺候着。

俞滢不在家。

他起先是搁下行李乖乖喊人,老爷子恩了一声,算是回应,也没有过多的话。

直至他洗完澡睡了一觉从楼上下来,见俞滢看自己的脸色不对。

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有了些许僵硬。

“怎么了?”他感到气氛很奇怪。

按照以往他每一次出门拍戏的经验来看,但凡是10天半个月没有回家,归家第一件事情必然是被自家亲妈骂,可这日没被骂。

有些奇怪。

人就是贱骨头,俞滢骂他,他觉得吵吵,不骂,他又有些害怕。

“你爸爸跟姑姑在西北的科研项目要结束了,你后天空下来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就当是为你爸爸和姑姑庆祝,”老爷子前日从医院出来,宋蓉昨日被基地紧急召了回去,今日宋思慎回家。

这连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接踵而来。

“好,”宋思慎一口应下来,对于自家亲爹跟姑姑项目结束能从大西北撤离这件事,他自然是高兴的。

毕竟那地方,漫天黄沙。

不适合生存。

九月七日,令姜慕晚震惊的不是顾江年在这日清晨跑步回来在院子里给她抓了只圆溜溜的小仓鼠回来。

而是晨间看新闻时,她在电视中看到了宋家人齐齐整整的出现在新闻上。

宋思知和宋思慎也在,独独没有自己。

且无一人告知她

刹那间,姜慕晚心头那股子隐忍的情绪急剧疯狂的碰撞中且没有找到突破口,顷刻间,本是站在沙发边缘的人,腿一软,狠狠的栽了下去。

她想伸手扶住沙发边沿,没扶住,倒是抓住了蹲在沙发边缘上的黑猫,砰的一声和一声惨叫声齐齐响起。

怒骂与动手在此时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宋家人往后退了一步,不质问,不过问,不怒骂,像是没有了她这么个人似的。

将她摈弃在外。

软刀子一刀刀的落在她身上,比硬刀子还可怕。

且那一刀刀的软刀子落在她身上,每一刀都落在致命处。

“太太——————。”

“蛮蛮——————。”

两声惊呼齐齐响起,姜慕晚躺在地上,处于半昏迷状态,可眼眸,仍旧落在客厅的电视上。

顾江年伸手将人扶起来的间隙,抬眸看了眼电视。

莫说是姜慕晚了,就他如此沉稳的人都难免惊愕了一番。

此时,西北。

宋思慎来时,在飞机山光顾着补觉去了,落地没见姜慕晚,他觉得有几分惊讶,但一思忖,兴许是从c市过来去了。

可直至整个行程结束,他都未曾见到姜慕晚的人。

而且一家人坐在一起时,闭口不提宋蛮蛮这三个字。

虽不提,但大家面上都有那么几分凝重。

趁着天家人在与长辈们交谈,宋思慎拉着宋思知去了一边,奇怪问道:“你不好奇为什么蛮蛮没来?”

宋思知闻言,本就凝重的神色在此时更甚了几分,她缓缓转身,站直了身子望着宋思慎:“你确定你不知道蛮蛮在c市结婚的事情?”

宋思慎怔住了。

望着宋思知的目光带着几分惊恐。

内心的震惊难以言表:“你怎么知道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宋思知紧紧盯着宋思慎,追问道。

“我------------”宋思慎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言语,还有那么几分怕说错话的意思。

他望着宋思知愤怒的容颜张了张嘴:“她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能对家里人说的?”宋思知仍旧表示不理解。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们看问题不能看待表面------------”宋思慎是宋家唯一一个见过顾江年的人,不说了解,但眼见为实,姜慕晚过的好与不好,他看得出来。

“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家里人阻挡她追求幸福了?家里人要是不支持她追求自己的幸福会同意她跟贺家掰了?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宋蛮蛮现在只给了一个表面我们看,我们想深入了解,也得她给我们机会去了解,”宋思知望着宋思慎眼里冒着星星怒火,就差把跟前的宋思慎当成姜慕晚了。

“没有人阻挡她追求幸福,但大家都知道她在c市跟别人领证结婚私定终身不告诉家里人无疑是不把宋家的人当成自家人,妈妈对她如何?爷爷对她如何?我们俩跟她一起长大,难道就没有半点兄妹情谊在?”

“每---------------,”

“你是不是想说每个人都有苦衷?”宋思知无情的打断宋思慎的话,直接怼了回去。

“她宋蛮蛮有什么苦衷是过了一年之久都说不出来的。”

宋思知的话不说句句在理,但站在宋家人的角度而言,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姜慕晚在外跟别人领证结婚没有告知宋家人无疑是不把宋家当成家里人看待。

你若说她有苦衷,不管是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抑或是精神上的,她本都可以告诉家里人一起商量着解决。

宋思知曾经试图想过了解姜慕晚,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去想她有什么生活困难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有什么苦衷,可她想了许久许久都想不出来她的到底为何这样干?

“这一年里,她有无数次机会跟家里人坦白,但他没有。”

宋思知猩红着眸子望着宋思慎,面容狰狞,满腔怒火恨不得全部都发泄到她身上来。

“我把她当亲姐妹,妈妈把她当亲闺女,爷爷更甚,”宋思知咬牙切齿的说完,伸手扒拉开站在跟前的宋思慎,绕开离去。

她浑身的怒火,蹭蹭蹭的冒着,难以停息!

宋思知走后,宋思慎站在原地狠狠的叹了口气,心中怒火翻腾,难以言语!

顾公馆内,姜慕晚坐在客厅沙发上,顾江年坐在身旁,拿着鸡蛋揉着她的膝盖,若是往常,姜慕晚早就嗷嗷叫了。

今日,这人跟受了委屈的小孩似的,窝在顾江年肩头半句话也没有。

瞧起来可怜兮兮的,兰英候在一旁也是担忧不已。

眼见差不多,顾江年将手中鸡蛋递给兰英,抱着乖乖巧巧坐在自己膝盖上的人紧了紧,而后、微俯身,伸长手从地上拾了个什么起来,将慕晚的掌心掰开,将一团黑毛搁在了她的掌心上。

是刚刚姜慕晚倒地时从黑猫身上抓下来的一挫毛,就这架势来看,黑猫应当是秃了。

姜慕晚:...............

她侧眸望着人,水灵灵的眸子盯着顾江年半晌。

后者一本正经的回望她。

三五秒过去。

慕晚仰着头嚎啕大哭!!!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架势惊得一众佣人险些站不住。

她又哭又骂,一个一个狗男人,一口一个狗东西骂的及其顺口。

顾江年也不急,没有跟人家斗嘴的意思。

反正是正儿八经的看着人家哭。

他知晓姜慕晚心中压抑着情绪,且这情绪,除了她自己释放出来,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宋家人不接电话或许只能让她心中隐有痛楚。

且那种痛楚尚且不到不了骨髓。

可这日,当宋家人齐齐整整的出现在跟前时,姜慕晚隐隐知晓,说好听点,她是被宋家排除在外了。

说不好听点,宋家人将她抛弃了。

清晨的顾公馆客厅,姜慕晚哭的撕心裂肺。

情之一字,蚀骨之痛。

且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皆是如此。

从始至终,顾江年都没有开口。

他无法开口。

让姜慕晚回首都,他做不到。

让姜慕晚留下来,他怕成为罪人。

所以,姜慕晚在跟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顾江年仍旧是保持沉默。

也只能保持沉默。

9月9日,宋蓉与宋誉溪科研成果取得圆满成功,举国欢庆。

阁下接受新闻采访时对宋家人的科研精神赞不绝口。

这也成为z国新上任总统造福人民群众提升国力的重要里程牌,一时间、宋家的名讳被人传遍大街小巷。

十年磨剑,一朝出击,响彻天下。

宋家一出,谁与争锋?

宋蓉与宋誉溪二人在家族史册上又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将宋家的根基又打牢了几分。

百年家族,又多了几分谈资。

首都豪门贵族人人敬仰宋家取得的荣誉,就连天家人,在科研成果跟前,也只能心服口服的点头,随着众人喊一句宋老师。

09年9月十日。传统意义上的教师节。

宋家设下庆功宴,邀请科研成果参与人士大庆。

这一消息,一经确定便响彻了新闻媒体界。

这日下午,姜慕晚知晓这一消息是,有些惶恐难安,潜意识中她觉得宋家的这场宴会又将她排除在外了!

只因宋家人,未曾同她联系。

直至这日傍晚宋思慎给她打了通电话,言辞之间没有过多废话,告诉她家里人一早就知晓了,且今日庆功宴也无人提及让她回来之类的话。

言外之意,异常明显!

宋家人根本就没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她面色沉重,道了声知道了。

将进顾公馆的人脚步急切上了二楼书房,回了两封加急的邮件,订了张这日傍晚时分飞首都的机票。

急匆匆下楼时,兰英见她提着包,有些惊讶:“太太要出门吗?晚餐时间要到了。”

“嗯,赶时间,跟你家先生说声,我出门了。”

慕晚说着,步伐未停。

疾步往停在院中的车辆而去,未顾着身后追出来的兰英,驱车,离开顾公馆。

只是,将行上顾公馆主干道的车子被人逼停。

这日,顾江年归家与正要出门的姜慕晚装了个正着,男人推门下车,跨大步向着姜慕晚而去,步伐急切又匆匆。

“去哪儿?”细听之下,这人嗓音有些颤动。

“回趟首都,”她坐在驾驶座仰头望着人。

姜慕晚这话说的平静,可顾江年听起来就有那么几分忧愁了。

男人搭在车顶上的手微微紧了紧,望着姜慕晚,内心处在极度挣扎中。

无人看见之处,这人宽厚的掌心往车顶压了压,他在斟酌,细细斟酌该如何开口同姜慕晚言语,以至于此时,这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小心翼翼。

夜晚清风吹过,他低低开口问:“蛮蛮,会回来吗?”

姜慕晚望着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明显一紧,而恰好,顾江年将这一细微的动作捕捉进了眼底。

男人落在车窗上的手抬起,越过车窗,缓缓落在姜慕晚脑袋上,轻微,而又带着几分威胁的话在顾公馆的山林中缓缓而来:“我没有吴越王那番闲情雅致等着你缓缓归矣,亦不期盼你能归心似箭,但弱水三千我既取了你这一瓢,也只会用你这一瓢。”

“蛮蛮,我顾江年的老婆,谁都带不走!”

这是威胁!

也是告知!

顾江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姜慕晚早已知晓。

这人的强势霸道她也曾领略过。

所以这日,她有几分警惕的望着顾江年:

“不让我去?”

而后者呢?

摇了摇头,面含浅笑望着人,用极其温软且险些令人沦陷的话开口:“这等有失风度的事情我不会干!”

言外之意,他不会拦着人回首都,不得不说,姜慕晚听到这句话,心头竟然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靠在车上的人紧绷的肩胛骨都松了几分。

可这份放松,并未持续很久。

“但你得归,若不归…………,”后面的话,顾江年没有说出口,俯身钻进车内,,粗粝的大指轻轻磨了磨她洁白的面庞,一如往日在床上恩爱时那般轻柔而又带着几分异样的怜惜,男人轻轻亲了亲姜慕晚的唇,温温又道:“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这三个字,道尽了顾江年此时阴暗且翻腾的心理。

内心狂风暴雨席卷而来,面上毫无波澜。

这夜,顾江年站在顾公馆山路上,看着姜慕晚扬长而去,面无波澜,冷漠的不像那个恨不得将人圈在身边的顾江年。

实际上,是理智在作祟,他知晓,在这场宋家与自己的抉择中,他在姜慕晚这里没有半分胜算。

赢也是输,输也是输。

他顾江年何其有自知之明啊!

多年后,罗毕忆起此事,叹息了声。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所有能言与不能言之事。

这夜,顾江年站在顾公馆的山路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世人都说他冷漠无情心狠手辣不顾仁义道德,他想了想,还差点……

倘若他真如世人所言,今日---------怎会放姜慕晚离去?

明知她可能一去不复返。

明知此去兴许再无归期。

明知此生或许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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