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初四,梦溪园的年味逐渐散了些许。
晨起,余瑟便言今日要去顾公馆做顿饭,厨房开火,有来年红火之意。
早前询问过顾江年,后者素来是仁孝,自然是没意见的。
且不说余瑟每年都有此意。
楼下,余瑟与何池正在准备着,便见昨夜宿醉的人穿戴整齐揉着鬓角下楼,一副颇为头疼的模样。
“怎起这般早?”
“醒了便起了,”顾江年随口应了一句。
何池进了厨房,再出来,手中多了一杯温水,递给顾江年,那人伸手接过,见余瑟与何池正在忙碌着,随口问了句:“母亲这是在忙什么?”
“不是说今日要去顾公馆?”
余瑟这声询问出来,本是端着水杯欲要往唇边送的人止住了动作,望着人,面色稍有些凝重。
见人如此,余瑟心中如同明镜似的:“要忙?”
顾江年拧眉,点了点头。
“在c市还是?”余瑟想,若是在c市,晚间回来用晚餐也是可行的。
“去趟首都分部。”
大抵是知晓这人每年春节也不过那四五天的假期,且这四五天还要除去于高层吃饭拜佛的那天,更要除去晚间应酬之时。
所剩的,也不多。
可余瑟到底是个明事理的人,知晓顾江年新行路难,点了点头,也未多言:“熬点醒酒汤给你,若是不忙吃了早餐再走?”
这是一句询问句。
顾江年呢?
急虽急。
但长辈的一番心意不能辜负,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09年春节,天气极好,无论是时候还是c市,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温度适中,微风和煦,是出游的好天气。
昨日应酬,有老总说趁着天气好,带妻儿父母周边走一走。
顾江年当时就起了心思了。
他何时才能如此?
今日站在梦溪园院落里,沐浴着晨起阳光,有些心安,又有些心慌。
安的是这艳阳天儿的温暖,慌的是姜慕晚的病情。
上午九点,顾江年离开梦溪园,路过姜家时侧眸望了眼,见姜家院落里老爷子正迎着朝阳打太极,前些时日的阴霾一扫而过。
驾驶座,罗毕嘟囔开口:“老见这人进医院,可次次能完好出来,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顾江年闻言,笑意渐深,眸中冷意也逐渐攀爬而起:“你确定他每次进医院是真有问题?”
这声询问,让罗毕心头都颤了几分。
车子行至梦溪园拐角处,一辆黑色且不起眼的大众停在一旁,不见里有人,顾江年视线缓缓扫了眼,未曾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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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这日,亦是晴芳好的天。
宋蓉与宋誉溪有科研论坛会,姜慕晚一连几日陪着宋蓉走亲访友,这日的论坛会本是不想去的,可这宋家,除去她与宋思慎二人,都是搞科研的。
大家都去,她们二人不好当特例。
即便是不懂,也得迎着头皮上。
到了会场,姜慕晚才知,论坛会的举办地点乃君华旗下酒店。
一踏入酒店门口,姜慕晚内心深处,似是有何地方松动了一下。
冗长的会议与姜慕晚而言并不算难熬,可于宋思慎而言便是折磨。
整个会议分两场进行,懂的人自然觉得这是一场精神的洗礼,不懂的人自然觉得这是一场催命会,下午时分,会议结束。
“沐家人今日也在,你右前方那位穿着灰色高领毛衣带着眼镜的人便是沐家公子,”会议结束时,宋思知准备起身时给姜慕晚指点了下,大抵都是科研圈里的人,见过几面,有些许印象,便在此处指给姜慕晚瞧了一瞧。
大抵是自幼生活在那般家庭环境下,整个人远远望去有几分温文尔雅之意。
“是个温雅的人,据说极多女学生心系于他,”这是一句揶揄之话,宋思知说着,且还轻轻挑了挑眉头。
姜慕晚呢?
面上无半分松动,无言也无语。
大抵是难得遇见,又恰巧昨日提及过沐家人,老爷子一不做二不休组了个饭局。
且组饭局时,将目光落在姜慕晚身上,当着沐家人的面,笑问她:“晚上跟沐爷爷一家吃个饭,蛮蛮说可行?”
这话落下来,
莫说是姜慕晚自己,连带着宋蓉面上都有几分诧异。
一旁的俞滢更甚是未曾想到老爷子会有如此一招,看似是询问实则是逼迫。
正欲开口替慕晚解难时,只听这人温温笑着俏皮开口:“外公心心念念今日许久了,要问我啊?不喝酒便可行。”
简单的一句话,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关心老爷子的晚辈。
一句话,惹的众人哄堂大笑。
三言两语的便化解了自己的尴尬,也将众人落在自己身上好奇打量的目光给挪开。
一旁,老爷子望着她,温温笑着,似是对姜慕晚的回应颇为满意。
一行人开了一天会,也累了。
就近选了君华的中餐厅,行至电梯口等电梯时,老爷子望了眼沐老,笑意温慈,望了眼沐家公子笑道:“时常听闻沐家小子一表人才,在学术上也颇有造诣,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被夸奖的人面色如常,望着老爷子,及其谦虚开口:“宋爷爷过奖了。”
若让老爷子在沐家与贺家二选其一的话,老爷子显然更倾向于沐家。
门当户对,成长环境大致相同,双方家长亦是通情达理之人,如此,往后能省去极多麻烦。
姜慕晚望着眼前电梯跳动的数字,耳畔是老爷子同人聊天的话语声。
她只听闻老爷子笑声更甚:“我说的是实话,蛮蛮说是不是?”
这声是不是,又将姜慕晚拉出来了,显然,老爷子今日有意撮合这二人。
姜慕晚一愣,正欲回眸时,便觉后背凉嗖嗖的,跟有千万把冰刀子落下来似的,如芒在背。
刺的她浑身不安。
她侧眸,缓缓向身后望去。
乍一转身,入目的是一张冒着森冷寒气且眸光泛着点点杀气的人,周身阴沉的气场比这严酷的寒冬还有冷上几分,男人幽深的眸子落在他身上,紧紧凝着她,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