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巷子里,只有兔子的哭声,凄凉无比。
良久良久,昊天终于弯腰将她搀扶了起来,兔子还在哭,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或许,她本来就是心智都还未成熟的孩子,两个娃娃的出现,琉璃的交待,硬是将她逼迫成了大人。
昊天搀着她步步朝屋子里去,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口说过很长很长的话了,说的都是只言片语,然而,他现在要解释的,很多很多。
兔子勉强在椅子上坐稳了,还是趴着在桌上,放声大哭。
昊天没办法,只能看着她哭,只是,须臾而已,兔子却猛地抬起头来,几乎是扑过来的,抓住了昊天的双肩,急急道:“孩子们不见了,一天一夜不见了,溪囊找了好久都没找着,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刁难得了那丫头呢?”昊天反问道,他见过那丫头的,就在萝卜地里,如今这个世界,虽然异能者多,但是能为难那丫头的,不可能会有,这一点他可以放心。
“你!”兔子却是气结,怒声:“你有没有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心?你就这么肯定?”
昊天一愣,他确实是这么肯定的,他并没有说不去找。
他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当一个父亲,我没有机会去学,他的妻子并没有告诉他该怎样做,不该那样做。
“当年你究竟去哪里了?你说!你交待清楚!”兔子彻底火了,根本就没有相遇的欣喜和兴奋。
昊天却取下了一直戴在脖颈上的月心石项链来,递到了兔子面前。
“这是……”兔子不解着,仍旧一脸气愤。
“月心石,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当年我和琉璃一直都在找穿越旋窝,可是找不到,到后面她不想找了,因为风险太大,但我还是一直在找……”昊天淡淡说道,手握着那月心石,低着头。
“穿越时空的力量?”兔子大惊,“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琉璃呢?她当年剩下的最后一魂呢?当年我们看到的那幽蓝色的光,又是什么?你又去了哪里?”
“我融了魔界寒冰,毁了那片天地,才找出了穿越旋窝,我就在那旋窝之中,那幽蓝是琉璃舍利。”昊天淡淡说道,他并没有说实话,他便是那融化了的寒冰,他一直不肯见娃娃,他怕自己舍不得,舍不得冒那么大的风险。
万一,他还是找不到穿越旋窝,那所有的人都再没有生还的希望。
万一,那个瞬间,琉璃的最后一魂来不及穿越,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万一,他自己,他的魂魄来不及逃离,随着寒冰的消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一定会后悔吧。
可是,他还是毅然那么做了。
“那琉璃呢?琉璃呢?”兔子激动了起来,似乎看到了希望。
“她一定在,我一直都在等她。”他的声音低了。
“怎么找?她还是原本的样子吗?她只剩下一魂了,她还能活下来吗?还是她入了如今的轮回道?”兔子连忙问道。
“她一定在,我一直都在等她。”他还是这句话,并没有正面回答兔子的问题。
“你肯定?你等她找她,总得知道怎么找她吧!”兔子急得站了起来。
昊天却没说话,低着头,缓缓握紧了那月心石。
他确定吗?
利用穿越旋窝,是他孤注一掷,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是他最后的机会,最大的风险,在琉璃吧。
他也不确定她究竟会不会随着那旋窝而来,他更不确定她会入了轮回道,还是撑着那最后一魂。
除了那彼岸在她真身上留下的烙印,他再也没有任何凭证去找她。
甚至,他都不确定,那彼岸花烙印如今还存不存在!
沉默了许久,兔子突然重重拍下桌子,怒声:“你说话啊,你回答我的问题,琉璃呢?”
昊天低着头,一句话没有回答。
“琉璃呢?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做这样的决定,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为什么不跟你的女儿商量?你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你现在找到琉璃了吗?你根本没有找到,我们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根本就没有找到她。”兔子流着泪怒吼,恨不得扑上去抓他咬他。
“为什么当时你不能让琉璃好好的离开呢?你这么残忍,她连自己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女儿都没有见过一眼,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让她死都不能安心,你为什么还要抛弃了娃娃,你知不知道那孩子心里有多怨你吗?你说啊!为什么?”兔子质问道,一把扫落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我去找他们。”昊天淡淡说道,仍旧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
为什么?
尽全力救自己的妻子,需要理由吗?
为什么?
只因为他不想琉璃离开,就这么简单。
兔子却是大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倍是凄凉,她说,“昊天,你知道你女儿现在长什么样子吗?她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认得出她来吗?”
昊天骤然止步,却依旧沉默。
兔子追了上来,冷冷道:“你凭什么去找呢?或许,你等吧,像你等琉璃一样,你坐着等吧。”
昊天没有回答,又迈出了步子,没走几步,身影就这么在黑暗中缓缓消失不见了。
兔子站了很久很久,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渐渐地开始抽泣,哭声渐大,她就这么蹲了下去,她不是故意的,她也知道最难过的一定是昊天,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藏着,一直骗娃娃,一直跟她解释,她都快忍不住了。
她哭着哭着,冷不防站了起来往黑暗中流窜而去,她要去找娃娃和若离,她要告诉他们,他们爹爹终于出现了,她要告诉娃娃,她终于可以有名字了……
她离开后不久,昊天的身影却有一次从黑暗中缓缓出现。
他并没有走,他一步一步往那空荡荡的咖啡屋而去,他缓缓上回旋铁梯,他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右侧墙壁上挂满了一整排相框,一张张相片里都是灿烂的笑容,是两个孩子,两个对他来说,真的是完全陌生的孩子。
可是,他一眼就知道那是娃娃,她的五官跟琉璃那么像那么像,一样的精致一样的美丽。
他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傻愣愣地看着照片里那个小丫头,安静的眸中盈满了泪水。
他似乎又看到他的傻帽,思念,是不是真的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即便看着女儿,仍旧只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