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晴,微风。
一大早,赵云泽就身着官服,坐到了石城县衙正堂之上。
公案下方,左右又各置一套小几坐垫。左边坐的是孙思邈,他身前矮几上,放着诊箱,孙灵儿立于孙思邈身后侧方;右边坐的是秦安,他今日客串记案笔吏。秦安如今身上也有一个流外五等吏员的官衔。这是还在长安时赵云泽就为他争取的。
大堂内另有八名皂隶,手持水火棍左右站堂。每一边四人。
今日,是赵云泽开放衙门问案的第一天。孙思邈一并坐堂给百姓看病。
在衙门正堂给百姓看病,这却不是赵云泽的首创。东汉末年,被后世尊为“医圣”的张仲景任长沙太守时,虽然已做了官,可他仍想用医术为百姓造福。又碍于当时礼法,当官的不得随便进入民宅,张仲景就想了一个办法。每月初一和十五两日,他端坐正堂之上,大开衙门,不问政事,只为百姓看病。也因为这一举措,张仲景深受百姓拥戴。后来人们把坐在药铺里给人看病的大夫称为“坐堂医生”,就是由此典故而来。
赵云泽就是想效仿张仲景,一边问案,也同时让孙思邈给百姓们看病。也正因为有前贤如此做过此事,所以赵云泽提出这个办法时,县衙内也没人反对。再说了,赵云泽现在就是土皇帝,又是新官刚上任,他想做什么,只要别太出格,也没人会去驳他的面子。
昨日,主簿邓烨已经按照赵云泽的吩咐,写了告示贴到了石城县的四个城门和重要路口。赵云泽本以为,今日一开衙门,必会有百姓蜂拥而至。可是没想到,他枯坐了大半个时辰了,一个进大堂的百姓都没有。
赵云泽一开始还坐的端端正正的,可时间一长,他的腰杆就直不起来了;孙思邈在翻看一本医书;秦安拿着一只鹅毛笔,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玩;堂下衙役,已经有人打呵欠了。
孙灵儿也站不住了,她不时跑出去看看情况。
就在孙灵儿第四次跑出去又回来的时候,赵云泽对她说道:“灵儿,要不,你先回后院歇歇,有人来了我再派人喊你。”
“哼!”孙灵儿对着赵云泽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孙思邈身后,还故意扭着头,不去看赵云泽了。
赵云泽摇头苦笑了。自打昨日他把那八名红袖招的姑娘带回后院,安排到客房住下后,不但明月彩霞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连孙灵儿也在他面前闹起了小性子。
唉,被小姑娘鄙视的滋味,不好受呀!
堂上皂隶见到孙灵儿如此对待赵云泽,立刻有人嗤嗤偷笑起来。
其实何止是后院那三个小姑娘鄙视赵云泽,县衙里的官吏、使役们,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谁又不在谈论赵云泽呢。当官的把青楼女子领进后衙,还一下领回八个,这事要没人谈论才怪了呢。也因为此事,石城县衙的众官吏,对赵云泽这位新知县,没了敬畏之心。您老大人自己德行有亏,还想着管别人?
不过对于赵云泽的身体素质,石城县衙的人是佩服的不要不要的。夜御八女……乖乖隆地洞,这位爷吃什么长大的?
赵云泽很冤,别说夜御八女了,到现在,他连那八个姑娘的手都还没碰一下呢。
往日里,明月彩霞还服侍他洗漱更衣,今早上倒好,赵云泽的早饭都是在县衙食堂吃的。彩霞倒是也做了赵云泽的早饭,可明月却当着赵云泽的面,把那些饭菜,挨盘挨碗的又撒了一大把盐。她还对赵云泽说:“婢子们手艺不精,做的饭难合您的胃口,您还是让那两位明月彩霞给您做饭吧。”
赵云泽除了喟叹这两个丫头被他惯坏了,也没别的招了。
忽然,一个皂隶带着一个百姓走进了正堂。赵云泽的眼神一下亮了,他连忙端正上身,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
可那名百姓刚跨进正堂,一看堂中景象,脸上立刻现出惊容,随即转身就往外跑。
“诶诶诶……”赵云泽傻眼了。“什么情况?”他望向领着这百姓进来的那名皂隶。
“回大人的话,他说牙疼,来找孙道长看病的。兴许是被堂威吓跑了。”那皂隶答道。
赵云泽一愣,他也感觉牙疼了。好不容易来了个病人,还被吓跑了。就这,还想着靠孙思邈给石城县扬名?扬恶名吧。
孙思邈抬起头,望向了赵云泽:“鹏羽,贫道还是去内堂吧。”
赵云泽点点头道:“也好!难怪当年张仲景坐堂给百姓看病时不问政事呢,原来看病这事儿,还真就不能和问案同用一室。”
赵云泽立即吩咐一名皂隶,将孙思邈的诊箱拿往内堂。孙思邈和孙灵儿也去往了内堂。
“那个谁……”赵云泽望向了门口那个皂隶。
“属下彭刚。”那皂隶自报姓名道。
“哦,彭刚呀,再有来看病的百姓,引他们去内堂。”赵云泽又吩咐了一声。
“诺!”彭刚对赵云泽一礼,拱手退下。
又等了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依然没有百姓走进正堂。那些皂隶已经站的腰酸了,一个个都苦起脸来。身子也不时扭来扭去。
站着的辛苦,坐着的也不好受,尤其还要跪坐。赵云泽已经换了好几个坐姿了,跪坐、盘腿坐,甚至直伸两腿坐着。
“怎么回事,难道石城县如此清明,竟连个打官司的人都看不到。”赵云泽自言自语道。
秦安想了想,说道:“大人怕是忽略了一件事。百姓们识字的人少,恐怕没几个主动看告示的。”
赵云泽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百姓也就对那种上面画着人像的海捕告示感兴趣。全是文字的,还真没人去上心。”
想了想,赵云泽又吩咐秦安:“传我的命令,让县衙里闲着的人都散出去,给百姓们讲解告示的内容。”
“诺!”秦安起身应道。说完,他就转身出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