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大营在颉利走后,便由颉利的正室可敦义成公主和太师赵德言共同主持日常事务了。
义成公主是前隋宗室之女,隋文帝杨坚的侄女,隋炀帝杨广的堂妹。开皇十九年,和亲‘东’突厥启民可汗的安义公主去世,为保持与突厥和好关系,隋文帝又以宗室女义成公主远嫁启民可汗。有隋一代,突厥首领连娶两位公主者,唯启民可汗一人。义成公主在突厥生活近三十年,先后嫁给启民可汗、以及启民可汗的三个儿子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
作为和亲的公主,义成公主的婚姻自然没有浪漫可言。好在,她恪尽职守,把瑰丽的青春献给了陌生的突厥可汗,也献给了隋朝的“靖边事业”。为了完成隋文帝托付的任务,义成公主不惜把全部根须扎在塞外草原上。她先后嫁了四位突厥可汗,从父亲到儿子,从哥哥到弟弟……男人,像一根又一根刺疼的钉子,扎进她柔弱的生命里。
后世的很多小说中,都把义成公主写成了一个性格古板刻薄,对大唐万般憎恨的女人。抛开她对大唐的仇恨不讲,义成公主对于中原王朝,还是做出过很大贡献的。在《隋书》和《资治通鉴》中,有数次写到义成公主“救世主”一般的事迹。
首先,她救过落难的杨广,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杨广心血来潮跑到太原附近的汾阳宫度夏。夏末北巡的时候,竟然被突厥的始毕可汗十万狼骑团团围困于雁门关外,眼看就要束手就擒了,君臣忽然想到了义成公主。经过秘密联络,义成公主极为仗义地出手搭救,她冒着被杀的危险派人给始毕可汗报信,谎称突厥边境有情况,这才骗走了始毕可汗的部队。
其次,她收留过隋炀帝的遗孀——萧皇后。此事在前文已经提到过,在此就不做赘言了。
如今,萧皇后也在突厥生活了十七年了,她与义成公主姑嫂二人,一同共侍过处罗可汗,现今也在一同共侍颉利可汗。虽然,在对待大唐的态度上姑嫂二人有分歧,但私下里的感情却是不错的。
义成公主也已经快五十岁了,她的美貌比不上萧氏,也显得非常苍老了。比起萧氏的智慧来,义成公主也要弱一些,但义成公主性格刚烈,又出自隋朝皇室,见识同样不凡,颉利在政务上,倚重义成公主的要多一些。而对于美‘艳’不减当年的萧氏,颉利更多的是把她当成了宠物。
这次颉利亲自出兵朔方,后方便留下义成公主和赵德言守家了。
就在颉利离开阴山的第二日,义成公主忽然听闻萧氏病了,她便连忙带着一名身边的前隋御医到萧氏帐中看望。
萧氏裹在厚厚的貂皮被子里,额头上全是汗珠,脸色也非常苍白。见到义成公主前来,她只是轻声打了句招呼便不再多言了。她说话的声音,也极度虚弱。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下病的这么重了?”义成公主见到萧氏那一副病重的模样,便关切的问道。
“唉,年纪大了,一点风寒也受不了了。”萧氏叹气说道。
“姐姐别说话了,赶紧让胡御医看一下。”义成公主对萧氏说道。
虽然,从杨广那里论,萧氏是义成公主的嫂子,可杨广都死去那么多年了,隋朝政权也消亡了那么多年了,两人如今又共侍一夫,所以她们早就已经以年龄大小来互称姐妹了。
再啰嗦几句题外话,有些小说中,说义成公主比萧氏要大。虽然史书中对于义成公主的出生年份未做记录,但是,义成公主是公元600年嫁至突厥的,那时,萧氏已经三十三岁了,如果义成公主比萧氏还要大的话,隋朝会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嫁到突厥?所以,义成公主只能比萧氏的年龄小,而且还小很多。
胡御医上前,为萧氏诊起脉来。诊着诊着,胡御医的表情就变的很奇怪了。
“怎么了?姐姐到底患了什么病?”义成公主见胡御医表情诡异,连忙问道。
“怎么会是滑脉?这是妇人怀孕的脉象啊!”胡御医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胡说八道,姐姐都已经六十多了,如何会又有身孕?”义成公主斥责道。
“可是……娘娘的面容,却仍如三十来岁一般,这身体……”胡御医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萧氏真的怀孕了吗?当然不是。萧氏本身就懂医术,她为了装病,便自己配制了一副草药喝了下去,使身体看上去极度消弱罢了。也许是弄巧成拙,那草药居然改变了脉象,让胡御医误诊了。
义成公主听了胡御医的话,也怀疑起了萧氏真的怀孕了。“姐姐,你这个月的月事可曾来?”
“我都五六年没来月事了。”萧氏羞的满脸通红,说道。
“那就是你看错了!”义成公主铁着脸,对胡御医说道。
胡御医一听萧氏说她都已经绝经五六年了,也羞愧起来了。“是老朽误诊了,唉,年纪大了,这手上的感觉就不那么敏锐了。”
他又重新为萧氏诊脉,可那手指间脉象的触感,却仍然是滑脉的迹象。胡御医也傻眼了。
忙活了半天,胡御医最后只能昧着心思说萧氏是感了风寒,开了几副药给萧氏治疗。
“妹妹,我从未病的如此重过,怕是命不久矣了。”萧氏有上气没下气一般说道。
“姐姐别胡说,你只是感了风寒而已,吃几副药很快就好了。”义成公主安慰道。
“妹妹,还是给可汗送个信吧,我怕万一……我可不想死时孤苦伶仃的。”
“给可汗送个信倒是可以,不过姐姐千万别多想,安心养病就是了。”
就这样,在颉利大军离开阴山的第二日,义成公主便派出了信使,催马急赶去往朔方,向颉利禀报萧氏病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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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彦博与李绩见过面之后,便又回到了颉利阵中。
“可汗,某已经问过李绩了,的确是他私自出兵朔方的。”温彦博对颉利说道。
“谁给了李绩这么大的胆子,没有你们皇帝的旨意,他敢私自出兵?”颉利有些不相信温彦博的话。
温彦博又解释道:“可汗,这还真怪不得李绩。是梁洛仁有错在先,李绩才一怒之下出兵朔方,向梁洛仁讨公道的。”
“梁洛仁有何错?”颉利问道。
“他派兵侵扰并州,从并州抢走了不少妇人。”
“妇人?”颉利皱起了眉头。他此时顾不上辨别温彦博此话的真假了,内心的八卦之火先生了起来。
“对,就是妇人!李绩是这么说的。”温彦博强忍笑意说道,“据说,梁洛仁是想办一个百凤宴玩乐,又怕从朔方征集妇人会被朔方的百姓骂,所以才派兵去并州抢了一百多名妇人。”
“这话本汗怎么听都像是假的,就算梁洛仁‘好’色,那也该抢少女才对,为何会对妇人感兴趣?”
“呵呵,菘菜萝卜各有所爱嘛,或许梁洛仁就喜欢妇人呢。”温彦博终于可以借着这句话笑出来了。李绩编的这个理由,实在让人无语。
“这么说,李绩是来朔方向梁洛仁要人的了?”颉利又问。
“正是如此。李绩说,他先是派信使传信给梁洛仁,让他送还那些被掳走的妇人回家。可梁洛仁却说那些妇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妾室了,不答应放归她们。李绩一气之下,才兵发朔方,胁迫梁洛仁放人。可就是如此,梁洛仁还是不肯就范,李绩只好攻打朔方了。唉,梁大人也是痴情之人呀,为了自己的妾室,居然不惜让朔方惹上刀兵之灾。”
颉利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这只是李绩的一面之词,本汗岂能相信?”
“某也感到难以置信。”温彦博说道,“某已经跟李绩说过了,可汗此来,并非是要与大唐开战,而是为了调停并州军马与朔方的战事的。李绩答应让可汗见下梁洛仁。此事是真是假,到时自知。”
“嗯,那就按李绩说的办,本汗去朔方质问梁洛仁便是。若他真有错在先,本汗自会替你们大唐讨个公道。”颉利说道。
“那某再去会会李绩,向他转达可汗的意思。”温彦博又道。
颉利道:“温大人,你也不要来回跑了,你去告诉李绩,若他有胆,就过来与本汗同行,本汗也正好问问事情的详情。”
“好,某这就去请李绩。”
李绩自然有胆,他连护卫都不带,就自己一个人骑着马来见颉利了。
事态到了这一步,唐军和突厥军也不再互相戒备了,双方收起队形,又一同向朔方开拔。
可刚走到朔方北门唐军营地不远处,李绩不干了,他对颉利说,让颉利派出信使去传梁洛仁来见,不让颉利进城。
颉利问李绩阻止他进城的原因,李绩又解释说,怕颉利出尔反尔,进了朔方城跟梁洛仁合兵一处攻打唐军。
唐军就列阵于朔方城门不远处,颉利想进城,必须经过唐军的军阵。此时,颉利也不好跟唐军翻脸,他此来的目的是为朔方解围的,进不进城也不打紧。于是,颉利便按李绩说的,派出信使去传梁洛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