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万贯第一次……”
陈昭见无人再加价,便拿起了木锤,开始倒计数了。
裴荣的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他在做着艰难的取舍决定。赵云泽的心也揪的更紧了,他紧紧盯着裴荣,紧张的都暗暗捏紧拳头了。
“还有没高过七十五万贯的?七十五贯第二次!”
此时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会聚到了裴荣和“托儿”的身上。那“托儿”一脸洋洋得意,裴荣却在揪心揪肺。
赵云泽见裴荣还不开口,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坏了坏了,要砸手里了。
“咳咳……”下意识的,赵云泽咳嗽了两声,那“托儿”听见赵云泽的咳嗽,便望了过来。
赵云泽赶紧朝“托儿”轻轻努了努嘴,又把眼神移向了显德殿门口。赵云泽的意思很明显,兄弟,趁着现在还没一锤定音,赶紧找个理由开溜吧。这也是赵云泽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那“托儿”会意的朝赵云泽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忽然一举手,喊道:“我再加一万贯,七十六万!”
我擦!赵云泽想撞墙了。大哥,你什么领会力呀……使眼色这件事儿,算了,说啥也不好使了!
大殿中那些商人见这人居然在没人跟他竞争的情况还自己往上加价,顿时弄不明白这人的意思了。他到底是有钱没处花了呢,还是今天出门时脑子忘家里了?
裴荣一听“托儿”又加了价,顿时一惊。他望向“托儿”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托儿”还是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似乎就是在故意嘚瑟故意显摆。那表情看在别人眼中,意思大概齐就是:哥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赵云泽绝望了,彻底玩完了呀!得了,啥都不用说了,准备给老李同志免费打几年工还债吧。
“价格已经到七十六万贯了,还有高过七十六万贯的吗?”陈昭惊讶的看了“托儿”一眼,便又继续程式化的问道。
裴荣在盯着“托儿”看,“托儿”则轻蔑的朝裴荣一拱手,仿佛在说:你行你上啊!你倒是上啊!
“七十六万贯第一次。”
裴荣还在一边观察“托儿”的脸色一边思考。
“七十六贯第二次。”
“七十六万……”
“等等!”就在陈昭举起手中木锤时,裴荣忽然抬起了手臂。“七十八万贯。”
一听裴荣忽然报价,而且一加就是两万贯,最惊讶的当属赵云泽了。这个裴荣搞什么鬼呀,之前还一脸肉疼,这会儿居然无比的淡定从容了?
哦,这家伙之前那揪心的表情,一定是在琢磨“托儿”的心理承受价。“托儿”是最后时刻忽然杀出来的,这就让裴荣摸不准“托儿”的底了。当“托儿”又自己加上一万贯时,裴荣以为“托儿”的心理价位就是这么多了。为了防止意外,他自己直接加了两万贯。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想明白了裴荣异常举动的原因,赵云泽终于松了口气。多让裴寂老货捐献给朝廷四万贯,不错的成绩了。
“还有高过七十八万贯的吗?”
“托儿”又望向了赵云泽,赵云泽赶紧朝他摇头。哥呀,你可千万别再加价了,要不然真砸手里了。
托儿又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的嘴居然又张口了。
赵云泽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特么就是猪脑子啊,不然怎么会找个同样猪脑子的队友?他莫非以为我摇头的意思是不让裴荣夺标!卖糕的,你带我走吧、走吧、走吧、吧……
“你厉害,某争不过你了,哼!”托儿朝裴荣说道。
呼——赵云泽的心又一下落回了肚子里。大哥,不带这样玩儿的呀,这特么太刺激了。这一上一下的,坐过山车呢?!
“七十八万贯第一次……”
“七十八万贯第二次……”
“七十八万贯第三次……成交!”陈昭手中木锤砰的一声落在木鼓上,一锤定音。
“恭喜这位掌柜中标关内道两年的玻璃产销权,请上前来签订中标书确认。”市易司郎中韩恺说道。
裴荣在商人们的贺喜声中,一边朝众人频频拱手一边走到了韩恺面前。
韩恺打开桌上的最后一份中标书,指点着裴荣看了起来。
一开始,裴荣还一边看一边点头,可是很快,就忽然听到他一声惊叫:“这位大人,你们搞错了吧?关内道的产销权为何不包含长安城两县?”
底下的商人们一听到裴荣的叫喊,也都诧异起来。怎么呢,关内道的玻璃产销权不包括长安城?
“呵呵,长安城的长安县和万年县,本来就不归属关内道,而是归朝廷直属。关内道的玻璃产销权,为何要包含这两县在内呀?”韩恺反问裴荣道。
“这……”裴荣一下愣住了。
底下的商人们此时也才醒悟过来。是呀,长安城的长安县和万年县,可是归朝廷直属的,不在大唐十道的行政范围之内呀。这么说的话,关内道玻璃的产销权不包含长安城在内,也完全说的过去呀。
“可是、可是……昨日活字印刷术的竞标,关内道似乎包含了长安城呀!”裴荣终于想起了辩问之言。
“敢问昨日是哪位中标的关内道活字印刷术使用权?”赵云泽这时站起来,朝底下的商人们问道。
“禀大人,昨日是某中标了关内道活字印刷术的使用权。”一个商人站起来说道。
“那劳驾这位掌柜的告诉裴掌柜,昨日你的中标书上,是如何表述活字印刷术使用权覆盖地域的?”赵云泽又对这名商人说道。
这名商人想了想,说道:“某记得中标书上写的是,关内道三十六州府、另加长安县和万年县。”
“有劳了,请坐!”赵云泽朝这位商人拱了拱手。说完,他又对裴荣说道:“裴掌柜,你可听清了,昨日的活字印刷术,关内道的长安县和万年县,也是单独标注出来的。这就等于是朝廷将长安县和万年县的活字印刷术使用权送与了关内道的中标商人。可是玻璃的产销权,朝廷却不打算送了。所以,长安县和万年县便不包含在关内道产销权之内。”
“可是、可是……朝廷为什么不早说明这一点?偏偏在某中标之后才说明,这不是坑人吗?”裴荣气愤的说道。
“大胆!你一个商贾,岂敢诽谤朝廷?!”坐在正位上的李道宗终于发话了。
裴荣一下清醒过来,连忙对着李道宗跪下,道:“王爷息怒!并非是某诽谤朝廷,而是这个结果,实在让某没法接受啊!”
“呵呵,我大唐十道划分,年初陛下就将诏书颁行天下了。每一道包含的州县,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长安县和万年县,不在任何一道之中。是你自己理解错误,还要怪朝廷不事先说明?”李道宗脸色不善的对裴荣说道。
赵云泽这时笑了笑,道:“裴掌柜,这就好比你看上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你想把两个美人一起娶回家,便向那小姐的父亲提亲说要娶人家闺女。你原本以为那丫鬟一定会被当作陪嫁随小姐一起嫁给你。可是你老丈人偏偏就没这么安排,难道你还要怪你老丈人没事先说明只嫁小姐不嫁丫鬟?”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都被逗乐了。其实那些商人起先也都以为关内道包含着长安城的。可是经李道宗和赵云泽这一解释,他们才发现自己理解错了。这还真不能怪朝廷。这就如同在后世,你不能说北京和天津属于河北省一样。
裴荣的脸色却青一阵红一阵了。
“念你是一时失言,某便不怪罪于你了,起来去签中标书吧。”李道宗朝裴荣摆了摆手道。
事已至此,裴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他谢过李道宗,便又回到韩恺面前,签下了中标书。
“裴掌柜还有什么不解的吗?”韩恺问裴荣。
裴荣犹豫了一下,道:“某想知道,长安县和万年县的玻璃产销权,朝廷还要不要竞标招商?”
韩恺微微一笑,道:“长安县和万年县的玻璃产销权已经有主儿了,朝廷不会再拿出来竞标了。”
“什么?敢问朝廷将长安城的玻璃产销权给了何人?”裴荣惊问道。
底下那些商人,也都小声议论了起来。大唐国都长安城的玻璃产销权居然已经有主了,朝廷不声不响的摆了大家一道,这似乎不地道啊。
“长安城长安县和万年县玻璃的产销权,朝廷给了发明玻璃的那人。怎么,你们有意见不成?”李道宗这时冷着脸说道。
韩恺笑了笑,也道:“若无那人做出玻璃,并慷慨的将制作玻璃的技术献于朝廷,那诸位又怎么会有靠玻璃发财的机会?朝廷将长安县、万年县这一城之地的玻璃产销权授予这人,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
“对,人家有了钱让大家赚,这是大义,我看把整个关内道的玻璃产销权送于这人都不为过。”
……
商人们纷纷出言说道。这些人说的话有些是真心的,有些纯粹是凑热闹。反正自己又捞不着长安城的玻璃产销权,朝廷爱送给谁送给谁。再说了,看那裴荣一脸瘪茄子的样,也很好玩啊、很好玩诶!
“裴掌柜还有什么说的?”韩恺又问裴荣。
“没了!”裴荣一脸失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