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堂的店面不大,也就是四十来平方的样子。店内的设置,很像一家『药』铺。正对店门是一个长尺形柜台,柜台后方便是陈列架。陈列架用的是『药』铺里的那种『药』匣架。每个『药』匣上,也用标签注明了匣中所放『药』酒的名称和用途。从外面看,是看不到『药』酒的。
陈列架上方,挂有一块横匾,上写“万民康泰”四个楷书大字。那字体风格外柔内刚、圆融遒丽,很见书法功底。
店中墙壁上,还挂着神农氏、扁鹊、华佗、张仲景、葛洪等古代神医的图画。
光从店面的陈设来看,不明底细的人还真以为那『药』酒是『药』而不是酒。实际上,泰康堂也是打的卖『药』的旗号来卖酒。不这样不行啊,皇帝陛下会生气的。
马周盯着陈列架上方的牌匾看了一会儿,忽然惊道:“这好像是虞世南的字!”
“马先生好眼力,这牌匾正是虞学士亲笔所书。”秦茉儿说道。
“茉儿,你居然请的动虞学士为咱家的店铺题写匾额!”赵云泽也惊讶了。
虞世南其人,赵云泽还是知道的。此人现任弘文馆学士,乃是书法大家。李世民就经常临摹他的字。
赵云泽曾与魏征闲聊时听他说,有一次他进宫,恰见李世民在写字。李世民就拿起一张大字问魏征:““朕学世南,尚近似否?””魏征见那大字是个“戬”字,端详后便答道:“此字中的‘戈’字偏旁已得虞学士神韵。”谁知李世民却苦笑道:“这个‘戈’,就是世南亲笔所书。”原来李世民在临摹虞世南的字帖,写到“戬”字时却怎么也写不好“戈”,正好虞世南进见,便提笔补写了这个“戈”字。
虞世南也是后来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此时,虞世南与赵云泽并没有什么交情,赵云泽实在没有想到,秦茉儿居然能请的动这位大神题字。
秦茉儿见赵云泽惊讶,一笑道:“妾哪里请的动虞学士?是太上皇请虞学士为咱家店铺题的字。”
“太上皇?他老人家还这么关心咱这家小店!”赵云泽更惊讶了。
“咱的店开张之时,妾曾经送与陛下十坛『药』酒,陛下大多都给了太上皇。太上皇很喜欢咱的『药』酒,便送了好大一个人情给咱们。”秦茉儿解释道。
“陛下对咱卖『药』酒的事情……没说什么吧?”赵云泽忐忑起来了。泰康堂打着卖『药』的幌子售酒,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喝过蒸馏白酒的人。李世民也是尝过白酒味道之人。杜如晦、温彦博、魏征调查赵云泽被弹劾一事时,曾『逼』赵云泽蒸馏了一些白酒。那些白酒虽然被杜如晦、温彦博、魏征带走了一些,但赵云泽当时也没忘了李世民这个馋鬼,留了一些送进了宫里。
李世民尝过白酒后,曾感叹说:“这种酒,在大唐富足之前朕是不会再喝了。”赵云泽当时就问李世民发此感叹的原因。李世民又道:“朕怕上瘾,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由此也可见,李世民虽然喜欢白酒,可却不想让赵云泽多造白酒。如今,秦茉儿却把『药』酒送给了李世民,难保李世民看破赵云泽的那点小伎俩后不会生气。
秦茉儿见到赵云泽那不安的模样,当即板起脸,学着李世民的样子说道:“赵鹏羽胆大包天,当朕好欺吗?”
“啊?陛下居然真的生气了!”赵云泽好怕怕好怕怕的了。可他又一想,就立即疑『惑』道:“不对呀,要是陛下真的生气了,那咱们的『药』酒店又怎么会开得下去?”
秦茉儿噗嗤一笑,道:“这就是太上皇的照拂了。陛下当时虽然生气,可也说了,既然咱们标榜这『药』酒有那么多功效,且饮完妾送的那些『药』酒试试,若果有效用,便让咱们继续开店。后来,妾才知道,陛下将大多数『药』酒都送与太上皇了。”
“哦,那定是太上皇喝了『药』酒有效果了。”赵云泽恍然大悟。
“也许是太上皇喜欢上了这『药』酒的味道,故意对陛下说有效果呢!”秦茉儿玩味的一笑。
“嗯,也有这个可能!”赵云泽附和道,“不管怎么说,咱这『药』酒能卖就是好的。”
『药』酒有功效吗?当然有!可要说泰康堂的那些顾客,全是奔着『药』酒的功效来的,也不尽然。他们之中,兴许就有很多人是为了专门过酒瘾而买回去的。
接下来,秦茉儿便让宋掌柜引着赵云泽和马周在店里参观,她自己则去后院休息了。
泰康堂与家具厂那边一样,是前店后厂的格局。前面卖『药』酒,后面则蒸馏白酒,泡制『药』酒。
赵云泽和马周将泰康堂参观了一遍,又与马周一起品尝了几种『药』酒之后,他便关心起了店里的收益。
“东家,咱这店开张已两个月了。前半个月生意不好,后来便好的不得了了。如今,每天做出的『药』酒都不够卖的。”宋掌柜对赵云泽说道。
“那为何不多招募几个伙计,多出『药』酒卖呢?”赵云泽疑『惑』道。
“唉,东家也知道,泡『药』酒需用白酒,而白酒则是用米酒蒸出来的。如今,关中缺粮,酿造米酒的作坊也少,咱们买不到太多米酒啊!”宋掌柜叹气道,“再者,这『药』酒虽好,却要泡制很长时间才能发挥『药』材的功效。是以,咱们只能经常断货了。”
听了宋掌柜的解说,赵云泽也很无奈了。没有足够的米酒就蒸不出白酒,没有白酒也便无法泡『药』酒。这是个死结,除非大唐不缺粮食了,朝廷对于酿酒的控制不那么严格了才能解开这个结。果然如程咬金以前所说呀,国不强,做什么事都牵手绊脚的,小民做点生意也受影响。
“那咱们这两个月赚了多少钱?”赵云泽又问宋掌柜。
宋掌柜道:“开业至今,店中所售『药』酒共得钱四百余贯,除去盘下店面及开业筹备的各项开销,再除掉耗费材料成本和人工开销,尚余钱二百八十余贯。”
“这么多!”赵云泽和马周同时惊呼。
“呵呵,这还是店中售出的多数是低档『药』酒,开业成本又占去大头之下的盈利呢。”宋掌柜笑道。
赵云泽乐的咧开嘴了。我滴个乖乖,照这么下去,光是这个『药』酒店赚的钱,用不了几个月就可以还上欠程咬金和尉迟恭的债务了。剩下的日子,那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但宋掌柜又立刻泼冷水道:“不过,以后的盈利怕是没有这么丰厚了。”
“为啥?”赵云泽不明白了。
“开业之初,夫人让某收购了大量米酒,又蒸出了大量的白酒囤积。如今,这些白酒都已快用完了。以后,咱们店中要是再蒸白酒,就只能现购米酒了。可上个月关中大涝,今年粮食必然紧缺,怕是米酒不多呀!”
“唉,又是这个死结!”赵云泽也没有办法了。“那也只能降低产量了,少赚点钱就少赚点吧,多少是多呀!等大唐富足了,咱们再发财!”
“赵兄这话说得在理!”马周一脸赞赏的望向赵云泽,“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国力富足了,才能百业兴旺,百姓安泰呀!”
“马兄,你就别说这些大道理了。明明有钱却赚不到手里,我心塞啊!”赵云泽苦着脸说道。
马周和宋掌柜都无语了。这位郎君,刚才还说的大义凛然呢,一转眼就又满是市井之气了。
“宋掌柜,给我拿上两坛中等价位……不,最低等价位的『药』酒,我要送人。”赵云泽又对宋掌柜说道。
“郎君要将『药』酒送与何人?”宋掌柜好奇的问道。
“宿国公程知节!”赵云泽咬着牙回答道。
“赵兄,既然是送与程公爷的『药』酒,为何不送好点的?”马周搞不懂赵云泽的想法了。
“那老流……呵呵,程公爷喜欢喝便宜『药』酒。”赵云泽刚想说程咬金那老流氓不配送好『药』酒的,却马上改了口。
马周更糊涂了。你赵兄也是昨天刚回的长安,这泰康堂却是在你离京后开业的,你又如何得知程公爷喜欢喝便宜『药』酒?
“郎君,虽然您是泰康堂的东家,可这从店中提货之事……还是请郎君先经过夫人的同意吧。”宋掌柜吞吞吐吐的说道。
“啊?”赵云泽傻眼了。我这堂堂老板,连从店里提走两坛『药』酒的权利都没有?
“不是老朽难为郎君,而是……夫人规矩大,没有她的应准,这店中任何东西,我等是不能轻动的。”宋掌柜赔笑道。
“好吧,那某便去请示夫人。”赵云泽服软了。不服软不行啊,谁让这家店是人家秦茉儿创立的呢。
于是,赵云泽便起身往后院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转身,朝马周尴尬的一笑道:“马兄,你可千万别误会,这可并不是某怕了媳『妇』,而是……而是……尊重她。对,就是尊重夫人!”
“呵呵,某明白。赵兄快去吧!”马周一脸玩味的笑道。
“马兄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赵云泽刚离开前堂,马周和宋掌柜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