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快看,突厥人……好像要撤军!”
赵云泽一手指向突厥人的兵阵,大声提醒尉迟恭。
尉迟恭急忙望向城下。
只见所有的突厥人已经骑在了马上,本来一字摆开的兵阵,此时也分成三个梯队,正在交替掩护警戒,缓缓向远处退却。。
尉迟恭一见突厥人的动作,皱起眉头说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执失思力的计谋,想诱使我军出城野战?”
“那我们怎么办?”赵云泽问道。
“要是突厥人诱使我军野战,自然不能上他们的当;可要是不是计谋,突厥人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攻城了呢?”尉迟恭也拿不定主意了。
尉迟恭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主意,他说道:“是不是真的放弃攻城,试探一下就知道了。来人,让尉迟宝林带上一千骑兵出城袭扰一下。告诉他,突厥人目的不明,让他自己机灵点,见事不好立刻撤退。对了,再让他提前安排好人手,准备随时接应!”
有亲卫立刻出城楼去传达尉迟恭的命令。
只过了一小会儿,泾阳城城门打开,尉迟宝林带着一千骑兵冲出城门,奔着突厥人就杀了过去。
另有一队约八百人的骑兵,也出了城门,就在离城门不远处摆开了战斗队形,准备随时接应尉迟宝林的人马。
尉迟宝林一动,负责警戒的突厥骑兵也动了。两支骑兵队伍很快就撞到了一块儿。
骑兵交锋,落马就意味着死亡。突厥人多,尉迟宝林人少,唐军骑兵的个人战斗力也比不上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双方只一个照面,互相穿透队形后,尉迟宝林的队伍便减员近三分之一。突厥人也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尉迟宝林牢记他爹的叮嘱,见势不妙,不再恋战,直接带着队伍往一边绕行,往城里撤退。
那队突厥骑兵也不追杀,任由尉迟宝林带队回城。
“大总管,末将不敌突厥人,损兵折将,特来请罪!”尉迟宝林一进城楼,就跪地禀道。正式场合,他都是称呼尉迟恭为“大总管”,只有私下里才称“父帅”。
尉迟恭摆摆手,“起来吧,本来就是让你去试探突厥人的,你无罪!”
赵云泽忙小声问尉迟恭:“现在能判断出突厥人的目的了吗?”
尉迟恭点头道:“宝林撤退时,突厥人没有任何动作,看来他们是真的放弃攻城了。如果是为了诱使我军野战,或者借我军撤退之机随后掩杀进城,那么刚才突厥人就不会任由宝林他们进城了。”
赵云泽受教的点了点头,又往城外看了一眼,对尉迟恭说道:“突厥人已经走远了,我们要不要追杀一下?”
尉迟恭摇头道:“突厥人是撤退而不是溃退,我军力弱,就算出城追杀也捡不到便宜,平白折损人马。”
“这样吧,多派斥候,远远坠着突厥人监视,看他们撤往何方。”尉迟恭又对尉迟宝林下令。
“末将明白!”尉迟宝林行了一个军礼,便转身出了城楼。
尉迟恭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摇着头,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邪门,真邪门了。执失思力那厮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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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突厥人撤了,但目前情况不明,尉迟恭反而不敢回城中了。他把阎立本和其他的随军文武官员也聚到了北城楼里,大家一起等候斥候的回报。
大约半个小时后,斥候回来了三名。
“报大总管,突厥人撤军后,忽然折向城东山路,一路翻山越岭转朝南方进军,似是要绕泾阳而过。队长见事出蹊跷,便令我等回来报知大总管。”一名斥候向尉迟恭禀报道。
“不好,执失思力这是想进击长安!”尉迟恭一听斥候的话,立刻明白了突厥人的意图。
“尉迟宝林,你立刻召集骑兵,城中只留下五百骑即可。剩余所有骑兵,你全部带上,即刻自南门出城,沿官道拦截突厥人,他们不可能一直走山路的。”尉迟恭下令道。
“末将领命!”
尉迟宝林刚要退下,尉迟恭又叫住他,叮嘱道:“你带的骑兵远远少于执失思力的人马,但颉利的大队人马估计也快来泾阳了,为父抽不出更多兵力支援你。你的任务又事关重大,记住,哪怕你们全部战死,也断不能放突厥人南下。”
一听尉迟恭把话说的这么重,那些中层将领立刻出列,纷纷请命,要替尉迟宝林去执行拦截任务。
尉迟恭一瞪眼,怒道:“都争什么?你们都去拦截突厥人了,泾阳城还要不要守了?想战死还不简单,泾阳城同样有无数让你们马革裹尸的机会。”
不等众将再有所表示,尉迟恭又问尉迟宝林:“我方才说的话,你可都记下了?”
“末将谨记在心!突厥人要想进长安,先得踏过我尉迟宝林的尸体。”
尉迟宝林说完,忽然双膝跪地,冲着尉迟恭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父亲,若孩儿有幸为国捐躯,还请您照顾好自己和母亲。”
尉迟恭红着眼,笑骂道:“兔崽子,这还用你嘱咐。去吧!”
尉迟宝林起身,决然地出了城楼。
看着这一幕,赵云泽的鼻子发酸了。一冲动,他立刻也向尉迟恭请战:“大总管,让我跟宝林将军一块去吧。”
尉迟恭没好气道:“你连马都不会骑,凑什么热闹?”
赵云泽为之语塞。“那……我出去送送宝林兄。”
尉迟恭点了点头。
走出城楼,赵云泽几步追上尉迟宝林,叫了一声“宝林兄”,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尉迟宝林看出了赵云泽的心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战死。”说完他又脸『色』一黯,继续说道:“倘若我真的回不来了,回长安替我跟你嫂子说一声,别为我守寡,找个好人再嫁就是。”
说完,尉迟宝林一转身,大步流星的下了城墙。
望着尉迟宝林的背影,赵云泽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尉迟宝林,我是不会去见嫂子的。你要真看不上人家,那就自己活着回来跟她说。”赵云泽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尉迟宝林的笑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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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宝林果然活着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两千名盔歪甲斜、浑身伤痕的骑兵。
城中军营,中军帐。
尉迟宝林刚一走进中军帐,帅案后的尉迟恭就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左右,给我把这个贪生怕死违抗军令的家伙拉出去砍了!”
众将一听,立刻一齐跪地为尉迟宝林求情。
赵云泽说道:“大总管,您先暂息雷霆之怒,好歹先听尉迟将军禀报下军情呀。”
阎立本也劝道:“大总管,少将军绝非贪生怕死之徒,他撤军回来,定是军情有变。”
尉迟恭深呼吸一下,压住火气,瞪视着跪在下方的尉迟宝林道:“说吧,你为何撤军?突厥人现在又在做什么?”
“禀大总管,末将带队出城后,一路南下,在离城十里处与刚从山路下到官道的突厥人遭遇。才一接战,突厥人就主动脱离战场,继续南下。末将率军追至城南二十里的穿风谷,却见不知何时,那穿风谷中立起了一座大寨,将官道拦腰截断。突厥人进了大寨,末将未带攻城拔寨的军械,不敢贸然进攻。在寨前观察良久,见突厥人没有继续南下的意图,又猜不出突厥人拦路设寨的用意,只好留下斥候监视突厥人,自己带队回来禀报。”
尉迟恭听完尉迟宝林的禀报,终于松了一口气。军情有变,怪不得尉迟宝林。
他朝尉迟宝林挥了挥手,道:“起来吧,且在一旁听议。”
尉迟宝林起身站至一旁。
“拦路设寨,突厥人此举有何用意?”尉迟恭眯着眼思索起来。
阎立本道:“大总管,突厥人如此做,会不会是为了阻挡我军回长安?”
赵云泽一听阎立本的话,立刻明悟了。“定是如此了!”赵云泽脱口而出。
尉迟恭望向赵云泽:“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还用问吗,人家都提前扎好了大营,那就说明是早有预谋。说不定,突厥人今天下午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那座大营扎起来。我们不要忘了,突厥人这第二次来泾阳,可不止执失思力一部人马,阿史德乌默啜的人马,好像一直没『露』头吧?”
“那座大营难道是阿史德乌默啜扎的?”
赵云泽的推论,让尉迟宝林也开窍了。
阎立本点头道:“应该是了。执失思力列队攻城前,斥候曾经探明,突厥人在离泾阳城北十里外扎营。当时营中的旗号挂的是阿史德乌默啜的。既然阿史德乌默啜没有参与攻城,那估计是留守大营了。”
“后来的事情,或许就像赵校尉下午推断的那样,执失思力和阿史德乌默啜接到了新的命令,到城南阻挡我军回长安。于是,执失思力继续在城下拖住我军,阿史德乌默啜则秘密转移到城南安营扎寨。等大寨扎好了,执失思力也便撤军了。”
“特『奶』『奶』的突厥人,放着泾阳城不打,也不往长安进军,为什么却要拦阻我们呢?”尉迟恭气恼的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