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打鸣第一遍。
村里家家户户的灶房烟囱陆续冒烟了。
“老婆子,今个儿你不用去了,给家吧,你看你晚上不停的哼哼,腰疼了吧?今年咱干得快,不差你这一个人的。。”老杨头穿好布衫,拉了一把腰疼得陈氏。
“哎,行,今儿得起麦垛了吧?让两个儿媳妇也给家歇歇吧,昨天翻出来的麦秸秆都拢成一堆儿一堆儿的了,你们爷几个还有木杈车使,用不着那么多人。”
陈氏坐起来使劲儿按揉着腰,说着自己的想法,毕竟不全是自家的活儿,还就数自家劳力多,虽然亲戚之间应该互相帮衬,但也得心疼心疼自家人不是,再则还有老三媳妇儿在家没下地做对比,不能偏了向了谁。
几个媳妇儿都是好的,不能心里存了怨。
今个儿杨虎父子俩,杨柳都去场上了,杨熊在家里继续赶制着木杈车。
杨虎和老杨头一人推着一辆木杈车把麦秸秆往场边上推,大福川子三个用小木杈把遗落的重新挑一堆儿,二壮力气大,拿着大木杈往上挑着垛起来。
场这边,老孙头和老赵头两家的场地挨着。
老孙头牵着牛和驴,天将将能看见微亮,都开始绕圈碾压。
老赵头晚来一步,拿着梿枷,领着两个儿子,分开站着。
拉开一定距离,双手举着梿枷使劲儿敲打麦子,梿枷一板接着一板打下去,麦穗儿变得绵软柔和起来,薄上了许多。
“老赵兄弟?用梿枷啦?”老孙头控制着牲口,两个儿子在后边挑翻着麦子,一点也不耽误。
“哎,老四的牛得轮到下午了,先使着梿枷,日头不等人啊,快割快打,麦粒不撒。。”老赵头微弱的喘气声,已经有了汗珠冒了出来。
“是嘞,麦收两怕,风吹雨大,那边的小子,别干等着,跟着赵大伯家一样咱慢慢来,咋滴都得把麦弄回家,干一点儿是一点儿。”老孙头也是应声附和。
还没有轮到牲口的乡亲们见状,纷纷回家拿了梿枷,往年不都是这么累死累活干来的,今年干的快,一个一个都盼着牛驴,忘了老传统了。
村里差不多的人家都割完了麦子拉到了场里。
除了现在用着牲口的四家,其他的劳力们分两排面对面站着,“嘭…嘭…”紧张有序的节奏,掺杂着使劲的呼喊声。
脚步一致,一进一退,场面壮观。
日上三竿,太阳更加炙热,麦穗儿焦干,趁着这会儿更加卖力的拍打着更容易变薄掉粒儿。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累了就歇歇喝口水,接着干。
就这样忙碌了三天,碾场算是紧赶慢赶的做完了。县里的牲口也被送了回去,赶往下一个村儿下一站场地。
接下来,把挑出来的扫出来的麦秸秆一层一层堆儿成垛儿,围着晒麦场围了一圈,踩垛儿算是个不废体力的活,可也是个技术活,麦秸秆儿摊放均匀有形,踩踏实落。
这时候,孩子们也被允许往这边来了,只要不怕灰尘大,麦秸垛儿上随便造造去吧。
这时候地里的麦穗儿也被捡拾的干干净净,妞妞儿在家待不住,干脆跟着哥哥们来了晒麦场玩。不过也细心的带了一个小草帽。
这会儿大人们正在扬场呢,那灰尘麦糠碎秸秆,满天飞。
妞妞儿来到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有劲儿的汉子们拿着木锨把掺有麦糠的麦粒端起来抛到半空,风吹掉麦糠,饱满的麦粒落在地上。
一锨接着一锨,唰~唰~
婶子大娘们拿着扫帚细心的扫着把落在麦堆上的麦糠轻轻扫出去,留下黄灿灿的麦粒。
偶尔哪个爷爷还捏上几粒往嘴里一扔,嗯,还得再晒晒!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
真好!
“妞妞儿,和姐姐一起去玩吧?”小花比妞妞大上两岁。
“好啊好啊。”妞妞儿不再看这边忙碌的大人们。
跟着邻居王奶奶家的小花姐姐来到了麦秸垛儿下。
村里家家户户的麦秸垛儿,一垛挨着一垛,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围着场地一圈,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来来来,捉迷藏了啊,这把二牛先找啊。快躲了!”
小花拉着妞妞儿参与了进去,家里几个哥哥也都在。不过杨平杨安在帮忙撑口袋装麦子。
“妞妞儿,过来,洞给你俩,小花你是姐姐,要帮我们照顾好妹妹哈!”
“放心吧,我也喜欢妞妞儿是我妹妹!我一定不让我哥找到我们俩。”妞妞儿跟着小花藏进了自家三哥刚掏好的窝儿里。
庆林见俩人都躲好了,又抓了几把麦秸秆往洞口塞了塞!“妞妞儿,别怕啊,这样二牛看不到!”
妞妞儿这内心正紧张激动呢,听了话赶紧点点头。
“妞妞儿妹妹,庆林看不到你点头。”小花看着妞妞儿的动作,有点,额,无奈。
咳咳,忘了忘了,不重要不重要。妞妞儿脸红的笑了笑,幸好窝儿里光线昏暗,小花姐姐应该看不出来?!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轮换着找,妞妞儿跟着小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换,乐的给个小疯子样。
不过这外形真给小疯子差不多,头发辫儿散了,草帽早不知道丢哪去了。脸上出了汗又用手抹了抹,黑一道儿灰一道儿的。
捉迷藏玩厌了,一二十个孩子,又开始拽着滑溜溜的麦秸往上爬,转眼间原本结结实实的麦秸垛儿,变成麦秸唰唰的往下掉,地上铺了一个大厚毯子,这也正好保护了孩子们。一次次跌下来,一次次重新往上爬。
终于大家互帮互助,上边的拉,下边的举,所有的小伙伴儿都站在了麦秸垛儿的顶上去了。
偶尔大人看见了也只会笑骂一声并不会阻拦。
直到老杨头抬起了头,往麦秸垛儿上瞄了一眼,赶紧擦了擦眼又仔细的瞅了瞅。
“老天爷爷啊,那不是妞妞儿吗,咋爬到那上边去了?这杨健那小兔崽子咋看的妹妹!”
说着把木锨扔了就要跑过去。被陈氏拦住了。
“你干啥,你没看妞妞儿高兴呢,孩子们都在玩呢,你过去干啥!看你去了妞妞儿不恼你!”
“就是啊,杨叔怕啥,小花跟着妞妞儿呢,形影不离的。”旁边邻居孙牛听见了也笑了,这杨叔宠这娇孙女儿可真够夸张的。
天色渐黑,各家的娃娃们被各家的家长喊了回去,这时少不了一顿鸡飞狗跳,竹笋炒肉,大多来自于娘亲大人。
“奶奶,我太高兴了,真好!”妞妞儿头上还有一些麦糠麦秸秆,陈氏边走边给捏。
“高兴啊?看看都成小疯妮子了!看你娘见了你还敢认不敢!”
家里麦子都晾晒干了,陈氏帮忙扎袋子口,让几个儿媳妇在家蒸馒头做饭。
“娘,回来了~妞妞儿~?!你!”
陈氏一语成谶,俩人刚跨进大门,就碰上从厨房出来的李氏。
“娘,娘,你蒸的白面馒头吗?真香啊!娘真厉害,娘是最好的娘啦~”
说好听话又不会掉肉对不对。
“瞎胡扯吧你就,咱家麦子刚收完,还没有压白面祭拜呢,哪蒸白面馒头了?你就忽悠我吧!”李氏咬着牙点了点妞妞的额头。
陈氏笑着看着洗着手,不参与娘俩的互动。
今晚,作为村里首位麦子安稳进仓的人家,老杨头一家人睡得格外香甜,忙碌了大半个月,起早贪黑,终于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