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十五这天,来自穆国章家的行商,带上契约,准时来到桃雅居搬运药材。
等他到的时候,本以为能见到大人,没想到依旧是当初谈买卖签契约的那两个孩子。这让行商多少有些费解了。不过另一方面,他心中对这两个孩子也是真心佩服。
当然,最佩服的,还是他自己。有史以来头一回,竟然与两个孩子谈买卖,想想也是稀奇,等回到穆国后,还能当做奇闻与其他人摆道。
行商心中如是乱想着,一面被两个孩子领着来到后院。
满院子的药材堆满,药香味扑鼻。行商挨着挨着仔细检查,果真每种药材都是上乘品质。他不由得赞道:“好药,好药啊。”
几个外门弟子又抬出一杆大称,然后一起过称。确定称斤没问题后,行商这才发起愁来。
这么多的药材,搬去码头也得费不少工夫。他自己的商队也就五十人,若是近距离还好,可此处距离码头,即便是赶车也得个把时辰,实在有些远。
清雨却不等他开口,就道:“你先去码头,这些药材,我们给你送过去。”
行商一听,可是喜坏了,连连拱手道谢,然后自己便先赶车到码头,安排工人准备接应。
而在行商走后,清雨也将一院子的药材全部收进玄女殿,然后与十安直接驭气,飞去了码头。
他们的速度显然要快马车多得多,所以在二人到的时候,行商还未至。
这对清雨来说再好不过,她找到章家的商船,然后趁人不备偷上了船,从玄女殿再拿出所有药材,只一眨眼的工夫,船上就堆满了。
她也不等行商,堆放好药材后,便与十安径直回去了。
而行商抵达码头,看到满船的药材后,整个人是惊呆了。他甚至担心是不是药材被掉包或者怎样,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过了称,却没有任何问题。
这下可是让行商懵了,怎么想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联想到银州的凤凰、仙阁传说,越发觉得那两孩子神秘莫测。最后,他也只能揣着满腹疑惑离开银州。
...
行商们陆续走了,而银州城也迎来了变化。
随着北地的寒气渐渐逼近,银州城也逐渐冷了起来,头顶上,不再是晒得人头晕的烈日,而是昏沉沉、显得干燥的阴冷天空。
然气候虽然变冷了起来,但显然老天爷并没有打算下雨,干旱依旧笼罩着整个银州。
在这样的逼迫下,越来越多的人生存遇到了困难,以至于这些人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来度过眼前的难关。
而就银州城而言,生活遇到困难的人,最容易想到的办法便是——当。
童家当铺,虽然生意一直不差,但从九月开始,生意就越发好起来。而自十月起,就很意外地遇到了好几单大生意。
这日辰,当铺刚刚开门,一个衣着富贵的老板模样的人就急急走进了当铺。
伙计连忙躬身问个好,然后高声对里喊道:“开张大吉,贵客至。”
富贵老板一边往里走一边打着拱,嘴上笑着客气,“生意兴隆。”
当铺的外缺迎了上去,回个礼,“不知客人是想典当还是要赎回?”
富贵老板从袖中取出一张姜黄纸来,递上,“典当。哎,今年生意不景气,亏了本,不得不来典当以周转。”
外缺接过姜黄纸一看,眉头微微一动,呵呵笑道:“客人也是要典当两万亩时字地?”
富贵老板点头道:“正是,我听闻你们这里可以典当,故而来看看。”
外缺这才收起疑惑,笑着解释,“确实,客人您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位典当地契的人了,说来真是巧,前日、大前日,还有大大前日,开张首客皆是典当地契。”
富贵老板也是呵呵一笑,“我也是听朋友一说,这不急着周转,就早早儿来等着了。”
开门首客,向来有不盈不亏不丢之说,盈不盈利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保证不亏损的前提下,把生意促成,如此一天的财运才会好。
所以外缺也是满脸堆笑,将富贵老板请至桌前坐下,然后开始估价。
事实上,对于他们估价的来说,眼力价才是最要紧的,不仅要估价,更重要的是,判断典当者的偿还能力。
若是富贵,那将来赎回的可能性很大,这种情况下,当铺就只能吃利息,自然估价也要略高,如此典当金额也高,利息也就越多。
而若是贫穷,赎回的可能性不大,那典当之物就会变为死当,这种情况下,就要尽量压低价格,以便于到期后当铺高价卖出去才能得更多的差价。
简而言之,富者价高吃利息,贫者价低吃差价。
而眼下的老板,一身富贵,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就算是短期内周转不灵,但将来赎回的可能性很大。
故而他道:“这是两万亩的时字地,土地肥沃,若是按照去年的市值,当值五万两。但今年天旱,土地已经贬值,所以这两万亩地,只能值三万四千两。”
虽说要价高,但也要符合当下市场情况才行,盲目价格对当铺来说,也并非有利。
不过外缺的高价却并未让富贵老板满意。富贵老板眉头一皱,“二两五钱一亩地,现在只值一两七钱?足足少了八钱,这未免少得太多了些。”
外缺为难一笑:“客人既然是打听了过来,那肯定也是知道我们的价,现在的时字地,典当价确实是一两七钱,您若是不信,去别处问问,都差不多。”
富贵老板还有些想不过,皱着眉很是不悦。
外缺心里琢磨倏尔,又是一笑,“这样,您是今日的开张第一客,那自然不能让您失望而归,我给您多算一钱,三万六千两,如何?”
富贵老板这才笑起来,“这才对,一两七钱确实太少了点,这是时字地,即便现在天干,土地也还是好的。”
外缺点点头笑,然后报唱起来,“寸草不生,干旱皲裂,贫地两万亩。当值三万六千两。”
听到报唱的中缺开始书写当票。富贵老板则拿着地契走过去,交代自己的个人信息等。
写完了当票,富贵老板拿着当票及地契又转到柜台上,高高的柜台高至他的肩膀位置,而掌柜则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他手里接过地契以及当票。
但毕竟是第一客,掌柜一贯的冷漠口吻也变得缓和不少,他与富贵老板确认道:“寸草不生,干旱皲裂,贫地两万亩,可当一万八千两,月利三分,你欲典当多久?”
富贵老板道了句“一年”。然后掌柜的在当票上补充了期限,最后再与富贵老板确认,“一万八千两,月利三分,一年后连本带利归还,可赎回地契。
若是逾期不赎,则此当变为‘死当’,买卖全凭童家当铺,与尔再无瓜葛,可知晓?”
富贵老板点头同意,然后又等倏尔,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了几张银票,又闻掌柜道:“凭此银票,可去童家任一银庄取银。”
富贵老板脸上满意,揣着银票走了。
等他走后,当铺暂时清闲下来。几个外缺围在一处说话。
“这可是这个月的第五个了,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一人狐疑道。
适才报唱的外缺道:“他刚不是说了么,是听别人说起才来的,肯定是之前几个客人说的。这些老板,都彼此认识,彼此听说了,就都来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几人又讨论倏尔,直到又有新客上门,大家才止住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