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元很清楚,特别鸿月来找自己就是试探一下自己是否知道极北之地发生的事情,很显然,拓拔青羽有着自己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和王庭决议的结果是不同的。
现在,拓拔青羽将这个计划交给了拓拔鸿月来实施,而自己似乎成了这个计划的阻碍,所以拓拔鸿月今日才会亲自过来,现在就是不知道拓拔青羽的计划是什么以及拓拔鸿月打算如何说服自己了。
拓拔元老神在在地坐着,平静地看着拓拔鸿月,想看看对方会怎么说。
拓拔鸿月深吸了一口气,将拓拔青羽的计划和盘托出,他没有蒙骗拓拔元,想要完成这个计划,终究是无法越过拓拔元,而且老家伙精明得很,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骗过去的,再者说,如果能够说动这老狐狸帮忙,计划或许会更顺利一些。
听完拓拔鸿月所说,他拓拔元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拓拔鸿月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团摇曳的火光,等待着拓拔元回应。
许久之后,拓拔元拢了拢衣襟,说道:“拓拔青羽能够成为大汗的继承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确实要比你更适合成为蛮族的大汗,带领蛮族继续前行,他的计划我知道了,确实有可行性,而照现在来看,老夫显然是你完成这个计划的最大阻碍了吧?”
拓拔鸿月沉声说道:“若是大巫祭愿意出手相助,以大巫祭的力量,那么也将会是最大的助力。”
拓拔元摆了摆手,说道:“殿下不用吹捧老夫,老夫比较好奇的是,如果老夫拒绝同意这个计划,殿下打算怎么做呢?难道要让玄煞将军来试一试能不能击杀老夫吗?”
拓拔鸿月脸色微凝,他想了想,说道:“这种自断根基的事情本王自然是不会做的,不过大巫祭在边界青羽是知道的,他自然也会考虑到大巫祭不同意的情况,或许他已经准备好对策了。”
拓拔元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寄托在别人身上,青羽殿下善谋,但他终究身在王庭,不在此处,中原人有句话叫失之分毫,差之千里,很多事情都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上的不同而影响到所有的布局,在这种时候,殿下应该想好了后手再来和老夫谈这件事,而不是如此莽撞地过来试探。”
拓拔鸿月忽然笑了,他说道:“本王知道自己不擅长谋略,也不喜欢去考虑这些东西,当初选择将汗位让给青羽,也是本王清楚自己不是做大汗的料,这些事情让青羽去头疼就行,本王做好该做的事情就是了,就算大巫祭不同意,本王也会率军攻打雪云关,大巫祭还能坐视大军覆灭不成?”
拓拔元深深地看了拓拔鸿月一眼,说道:“看来殿下是打算以此来威胁老夫了,说句实话,老夫是侍奉蛮神之人,自身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献给了蛮神,在老夫的眼中,这些蛮族不及蛮神大人重要,青羽殿下的计划无疑是要放弃蛮神大人,这显然是和老夫的理念不同的,殿下现在还觉得老夫会愿意妥协吗?”
拓拔鸿月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拓拔元,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交错,拓拔元的眼瞳幽深犹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又好似漩涡,能够将人的心神吸摄入其中。
过了一会儿,拓拔鸿月起身,他缓缓说道:“既然大巫祭不同意,那本王也不强求大巫祭出手,本王自会率军攻打雪云关,只是还请大巫祭作壁上观就是,莫要出手阻拦。”
说着,拓拔鸿月就往前走去,打算离开这里,他面色凝重,在大巫祭不同意的情况之下,想要强行攻下雪云关十分艰难,而一旦大巫祭从中作梗,只怕这个计划就要夭折了。
“慢着,殿下未免也太心急了。”拓拔元忽然出声,他悠悠地说道:“老夫可以不阻碍青羽殿下的计划,甚至出手相助,但是蛮神大人绝不能留在北地,如果事不可为,真的要迁移到青州,蛮神大人也必须随之迁移。”
拓拔鸿月豁然回身,他皱了皱眉,说道:“蛮神大人难以移动,这一点大巫祭应该很清楚。”
拓拔元笑了笑,说道:“这个老夫自有办法,只是青羽殿下的计划里显然是刻意要留下蛮神大人,以蛮神大人的力量来阻挡荒兽之潮,殿下能够代青羽殿下做出取舍吗?”
拓拔鸿月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拓拔青羽未必想要带走蛮神,一方面是想要接住蛮神之力来对付荒兽之潮,而另一方面则显然是要借此削弱巫祭一系了,巫祭的力量来源于蛮神,一旦蛮神被留在北地,巫祭的力量必然会被削弱,如此一来自然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处理了巫祭一系,解决巫祭一系和蛮族武者之间的矛盾,可谓是一举多得。
很显然,蛮族皇室更多还是站在蛮族武者这边的,他们也不想要有人凌驾于自己之上,想要大权在握,巫祭一系必然是要削弱的,不说彻底处理掉巫祭一系,那样蛮族也会元气大伤,但是不能让巫祭保持现在这种地位是很有必要的。
而拓拔元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之处,一针见血,只要能够将蛮神跟着迁移到青州去,那么巫祭一系的地位就不可能动摇,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加强。
拓拔元斜靠着,手掌悬在炭盆之上,火苗摇曳,一股炽热包裹着他的手掌,让得他的身子也随之温暖了起来,他看着拓拔鸿月,对方面上的纠结之色尽入眼底,他也不急着催促,在这件事情上,应该着急的可不是他。
过了许久,拓拔鸿月依然没有开口,拓拔元笑了笑,说道:“看来殿下无法给老夫一个答案啊,看来老夫应该和青羽殿下谈谈了,这个计划说到底是青羽殿下提出来的,让他来做决定应该会更好一些。”
拓拔鸿月看了拓拔元一眼,忽然说道:“大巫祭不用想着借此来挑拨什么,不擅长就是不擅长,本王有自知之明,想来大巫祭是有办法联系到青羽的,不妨大巫祭亲自和青羽谈谈。”
拓拔元微微颔首,说道:“如此也好,那武王殿下请回吧,待得老夫和青羽殿下商议出结果,自然会通知殿下的。”
“那本王告辞了。”拓拔鸿月轻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帐篷,掀起帘子的瞬间,有风雪灌了进来,让得帐篷内的温度降低了一些。
走出了帐篷,冰冷的气息让得拓拔鸿月清醒了许多,他摊开了手掌,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随后手掌紧紧握住,让那片雪花彻底融化在掌心之中。
“这雪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停,这样下去,攻城只怕是愈发艰难了。”拓拔鸿月喃喃低语。
年老的侍者恭敬地站在一边,苍老的身躯在风雪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颤栗,好似不畏严寒一般,拓拔鸿月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什么,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这侍者的实力很强,难怪不畏风雪。
摇了摇头,拓拔鸿月去大营的外围转了一圈,检查有没有缺漏的地方的,最后他站在自己的帐篷之前,遥遥地看了一眼远处耸立在风雪之中的巨大的要塞,转身走进了帐篷之中。
雪云关,将军府,秦令恢复了真气,正坐在厅堂之内,捧着一盏白瓷,慢慢地啜饮着那一汪碧绿的茶汤,蒸腾的热气悠悠地飘扬着,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悠闲。
项龙去安排军务了,秦令此刻倒是清闲了下,自从回到了帝都,秦令少有这种可以慢慢饮下一杯清茶的时间。
说实话,相比起位高权重,秦令更喜欢昔日在那座沧州小城里的悠闲生活,每日靠在那洒落半片天光的躺椅之上,翻看着一本旧书,偶尔饮一口手边温着的酒,端的是悠闲无比。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秦令放下了茶盏,微微挑眉。
“你倒是悠闲,我可是累死了。”项龙带着一阵疾风走了进来,秦令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茶盏就把剩下的茶水给一饮而尽。
秦令眼角跳了跳,强行将视线从那茶盏之上离开,说道:“都安排妥当了?”
“算是吧。”项龙摆了摆手,说道:“蛮族还在雪云关之外虎视眈眈,军务着实不少,人手不足,也只能先挑着些要紧的办了,剩下的只能是拖到大战结束之后了,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秦令耸了耸肩,说道:马马虎虎吧,不影响战斗,而且估计蛮族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发动强者之战,恢复的时间还是挺多的,不妨事。”
“那就好。”项龙微微颔首,然后说道:“交换强者尸体的事情需要尽快进行,蛮族那边也还需要再做些防备,毕竟不知道蛮族那边到底是如何想的,还是得警惕些。”
“我知道了,会尽快交代下去的,现在可以说说那位通天伪境强者的事情了吧?我可不知道雪云关之内还有着这等强者坐镇,而且之前你让我上书陛下,要求调遣通天伪境强者来雪云关坐镇,这就有些奇怪了,既然雪云关已经有通天伪境的存在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项龙轻叹了一声,说道:“雪云关内确实有着一位通天伪境强者存在,但是这位强者出了问题,不能随意出手,若非雪云关将要被毁,恐怕她也不会出手的。”
秦令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自然也是清楚,如果不是那位强者有着限制想来也不会如此,他想了想,说道:“那位强者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我能够帮上些忙。”
项龙摇了摇头,说道:“你跟我来吧,到了你就知道了。”项龙起身向着将军府的后院走去,秦令随之起身,稍显疑惑地跟在后面。
来到后院,眼前是一个花园,不过似乎因为久无人打理而稍显杂乱,比较奇异的是,在这严寒之地,居然能够看到一片绿色。
在花园之中,有着一棵巨大的古树,古树已经枯败了一半,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而剩下的一半叶子也不再苍翠,而是接近枯黄的颜色,整棵树散发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秦令皱了皱眉,他打量着四周,疑惑地说道:“那位强者在什么地方,这里好像没有强者的气息呀,项大将军应该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
项龙摇了摇头,他抬手指着那棵枯萎了一半的古树,说道:“这就是先前出手护住雪云关的那位强者。”
秦令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那棵古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犹豫着说道:“项大将军,你应该不是在拿我开涮吧?”
项龙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但事实确实是如此,秦大人若是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秦令抬手揉了揉面颊,整理着有些混乱的思绪。
过了一会儿,秦令仔细打量那棵古树,隐约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灵气,随即说道:“这位是妖族的强者?”
项龙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是妖族,但也不算人族,真要算起来,算是一种灵吧,在雪云关建立之初,这棵古树就已经在此处了,无意识地吸引着战死沙场的战士的英灵,很多年之后,随着无数战死在雪云关的士兵的英灵融入,古树逐渐诞生了灵,诞生了灵之后,古树一直就在雪云关里修炼,最终到达了通天伪境的境界,所以其实很难说清她到底算什么。”
秦令微微皱眉,说道:“我看这古树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她一直都在雪云关里修炼,这伤势是从何处来的?”
项龙轻叹了一声,说道:“还记得当初蛮族踏破雪云关,兵临雪云关城下吗?她的伤势就是在那个时候得来的,说到底也是为了守护雪云关,硬扛了通天境强者一刀,那伤势一直侵蚀着她,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