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年离开帅帐之后,便是直接去找了郭铭钧,将上官懿的命令告诉了他,他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实在是郭铭钧太过死板,事后会去找上官懿汇报情况,程希年可不想挨揍。
郭铭钧是个面容方正的普通人,看起来就是一身正气,这样的人和程希年站在一起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他在听过程希年带来的命令之后,便是直接和程希年带着一些护卫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军营,对于大将军的命令,他一向是奉行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质量完成,自然是不会出现耽搁的行为,程希年对此虽然有些不屑,但也没有说什么,跟着郭铭钧便是离开了大营。他清楚郭铭钧的性子,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会纯当听不见,也不会出言反击,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自然也不会去自找没趣儿。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只是沉默地前行,郭铭钧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爱好,无事的时候不是在看兵书就是在修炼,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自然是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的,这就让得程希年愈发的郁闷,不时嫌弃地瞅郭铭钧一眼,心里只希望赶紧到目的地,他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感觉。
程希年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落枫城,影龙卫的司卫一般都是待在郡城之中,而延川郡的这一位显然也不例外,想要找他,自然是只能去落枫城。
延川郡的影龙卫司卫名为董夜霖,延川郡作为江州最大的郡,董夜霖自然也是有着炼神境的武道修为的,虽然他踏入炼神境没有多久,但是一身实力却也不容小觑,不过董夜霖自己也清楚,炼神境便算是自己的武道终点了,若是没有什么奇遇的话,自己这一生估计是没有办法踏入御空境的,他倒也看得开,自请来这延川郡做一个司卫,想着就在这个位置上过完自己的后半生了。
只是让得董夜霖有些没想到的是,他才上任延川郡的影龙卫司卫没有多久,甚至连具体的事务都还没有完全熟悉,沧州便是爆发了叛乱,而且沧州那边的影龙卫居然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这一下子就把董夜霖给逼到了风口浪尖,江州其他两个郡的影龙卫司卫都只有元神境的武道修为,如今出了事情,自然是他这个炼神境的武道大宗师先顶上去了。
上面的已经传了命令下来,让他必须尽快弄清楚沧州那边的影龙卫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要是查不清楚,他这个延川郡的影龙卫便也不用做了,还有一大堆的惩罚要挨。
董夜霖也是有些无奈,这件差事办好了自己没有任何的奖励,要是办不好却是要遭受惩罚,而想要摸清楚沧州影龙卫的消息哪里又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今沧州那边的消息几乎被封锁了,想要查什么消息只能是自己派探子进去,董夜霖几乎是把延川郡能够调动的探子尽数地派出去了,顺便还让另外两个郡的影龙卫司卫也这么干,不管如何,好歹也要弄出点消息回来,不然他们就真的显得太过无能了,到时候影龙卫里的那些大人物责怪下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这两日董夜霖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回,就住在影龙卫的驻地这边了,随时等着消息传来,着急得连头上本来半白的头发有添上了不少银色,此刻他正在大堂里来回地走动着,脸上满是焦虑之色,手掌不自觉地在腰间那枚青色玉佩上摩挲着,身上黑色的官服被微风带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为阴沉的气息。
“来人!”董夜霖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喝了一声。
顿时便有一名影龙卫武者跑了进来,单膝跪下,沉声问道:“大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董夜霖冷漠地问道:“沧州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了?还有,另外两郡那边可有什么回应?”
那名影龙卫的武者摇了摇头,说道:“回禀大人,沧州那边尚未有消息传回来,应该还需要再等等,另外两郡那边也是没有什么回应,应该和我们也是一样,尚未有消息传回去。”
“都是废物!”董夜霖站住了身子,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直接是将那一张价值不菲的红木桌子拍成了一堆碎块,董夜霖看着跪在下方的影龙卫武者,冷声说道:“再加派人手进入沧州,本座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尽快把沧州里那些影龙卫的消息查清楚,偌大一州的影龙卫,还能够全部死绝了不成?还有,传讯给赵峰和唐冷渊,沧州的事情可不全是本座的,他们若是再继续这样划水,本座不介意亲自上门去和他们讲讲这之中的道理。”
“是!”年轻武者应了一声,连忙是离开了这里,他看得出来董夜霖现在十分的愤怒,可不想凑上去成为董夜霖的出气筒。
“真是气死本座了!”董夜霖手掌紧握,脸上闪过了一抹怒意,自己本来还想着找个安稳的地方养老,结果才接手这延川郡的影龙卫司卫没几天便是碰上了这等破事儿,真是倒霉死了,他现在就想着尽快把沧州那边的事情查清楚,然后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其他人来处理。董夜霖敏锐地察觉到了沧州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滩浑水他可不想掺和进去,别看他是一郡影龙卫的司卫,同时又是炼神境的武道大宗师,但掺和到那种真正大事里去,只怕死了也是没有人会问的,董夜霖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拎得清的。所以董夜霖才会如此烦躁,若是再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只怕上边就该有责罚下来了,影龙卫虽然待遇极好,但是相对的,这责罚也是十分严重。
就在董夜霖正在着急的时候,一名穿着影龙卫制式官服的年轻武者走了进来,他冲着董夜霖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见,他自称是大人您的故人,您看要不要见一下。”
董夜霖现在正烦着呢,忽然听到有人说是自己的故人要见自己,心说居然还有人敢打着这种幌子来骗自己,既然说是故人,为什么不报上名字,这种低劣的手段也敢在我面前用出来,当真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他冷笑一声,说道:“去把那人请进来,本座倒要看一看这位所谓的故人到底是谁。”
年轻武者身子抖了抖,他自然是听出了董夜霖的怒意,心底里也是为门口那人默哀,谁叫你正好触了大人的霉头。他应了一声,然后便是走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一名浑身包裹在黑色袍子中的人走了进来,将人带到之后,年轻武者便是快速地离开了,免得自己被牵连进去。
董夜霖看着这个裹着黑袍,看不清面目的人,心底冷笑一声:藏头露尾,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也罢,就让本座来看看你到底打算要做什么。他淡淡地说道:“阁下既然自称是本座的故人,为何又要遮掩自己的容貌,还是所谓故人的说辞不过是阁下在诓骗本座?”
黑袍底下传出了一声轻笑,那人声音平淡,并没有什么畏惧之感:“大人说笑了,您可是声名赫赫的影龙卫司卫,某家不过是寻常江湖过客,又哪里敢诓骗大人呢?这身打扮不过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罢了,并非是刻意为之。”话音落下,他便是抬手掀去了兜帽,露出了一张略微有些沧桑的面孔,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种中年大叔的颓废之感,眼角处有着一道细长的伤疤,似乎是被人用刀划过一般,为他增添了几分凌厉的气息。
看到此人的面孔,董夜霖却是蓦然色变,他面皮抖了抖,往后退了一步,抬手颤抖地指着对方,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怎么会是你?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当初你应该已经死了,我是确认过的,不,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用他的样子来骗我?”
黑袍男子看着董夜霖露出这副仿佛是见了鬼的表情,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抹阴寒的笑容,他冷冷地说道:“怎么了,董大人,这才过去了几年,你就把兄弟我给忘记了?咱们那么多年的兄弟,你现在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还是说,当年你一刀把我斩落山崖之后,便是彻底地把兄弟我给忘记了?”
“不可能,吴崆语已经死了,当初我是确认过的,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是谁?”董夜霖根本不相信黑袍男子所说的那些话,他当初已经是查验过的,吴崆语确实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刀下,如今这人,不过是顶着吴崆语的面皮而已,他绝对不相信吴崆语还能够死而复生,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董夜霖周身的真气开始运转了起来,不管此人到底是谁,他都要将对方给留下来,然后他要从对方的嘴里将所有的秘密都撬出来。
黑袍男子看着董夜霖的举动,冷漠地说道:“怎么,董大人是想要再杀我一次吗?也是,以董大人的狠辣手段,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不过如今我既然敢出现在你的面前,自然也是有着底气的,这些年来你虽然有所进展,但是我的进境也不慢,炼神境的武道大宗师,那也不是无敌的。”话音落下,黑袍男子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气势,竟是能够和董夜霖分庭抗礼,显然这和董夜霖昔日好友有着相同面容的黑袍男子同样也是一位炼神境的武道大宗师。
看到这一幕,董夜霖心底微微一沉,他没有急着动手,因为他没有把握对付得了眼前这人,他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男子听到这话,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一样,他大笑了一阵,然后才说道:“我是谁?我就是你当初不顾兄弟之情,为了一柄天阶兵器就将之斩落悬崖的吴崆语,怎么样,你没有想到吧,会有再见到我的一天?”
董夜霖此刻也是镇定了下来,他不着痕迹地往侧方走了几步,沉声说道:“不可能,当初我确认过了,吴崆语已经死了,阁下今日顶着这张面皮前来,到底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想要恐吓本座吧?”
黑袍男子,不,应该是吴崆语面色平静,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情绪,他缓缓说道:“当日你将我打下悬崖,我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并没有死,你来查探的时候,我用屏息术瞒了过去,你当时慌慌张张,且忙着要带走那天阶兵器,根本没有仔细查探,就仓促离开了,后来我被人救走,这才活了下来。”
吴崆语和董夜霖之间的恩怨其实很简单,当初二人本是极其亲密的兄弟,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找到了一处古墓,在古墓之中,他们发现了一柄天阶层次的长刀,两人都是用刀的,见到此物之后自然是十分欣喜,然而刀只有一柄,自然是没有办法分的,所以在离开古墓之后,董夜霖为了占据宝刀,便是偷袭了吴崆语,将他斩落了悬崖,而董夜霖仓促探查了一下吴崆语之后便是匆匆离开了,并没有发现吴崆语其实只是重伤,并没有死,后来,吴崆语被人救走,而董夜霖加入了影龙卫,一路打拼,最终踏入了炼神境,成为了这延川郡的影龙卫司卫。另一边,吴崆语被人救走之后,苦修多年,同样也是踏入了炼神境,在得知了董夜霖成为延川郡的影龙卫司卫之后,他便是主动请缨前来,一方面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另一方面也存着要和董夜霖了却了当年那份恩怨的心思。
听到吴崆语这么说,董夜霖心里也是有些没办法确定当初吴崆语到底死了没有,毕竟当年他确实是匆匆忙忙地离开的,难道真的是如眼前这人所说的那样,对方不仅没有死,还同样是踏入了炼神境?董夜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纠结对方当年死没死的问题,不管如何,如今对方突然来此,只怕是来者不善,不论对方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来的,还是为了别的事情,只怕都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打发走的。
董夜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就算你当年没有死,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不出现,今日却是突然来此地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总不见得是打算找不本座叙旧的吧?”
吴崆语看着已经是平静下来的董夜霖,眉梢轻挑,看来这些年下来董夜霖也是成长了许多,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容易冲动的人了。他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还顺手拿起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梨子咬了一口,这才说道:“董大人,今日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件公事,一件私事,不知道董大人是想要先听哪一桩呢?”
董夜霖皱了皱眉,难道这吴崆语背后还代表着某种势力吗?这可就有些麻烦了,董夜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卷入到那些麻烦中去,结果现在自己手里的烫手山芋都还没有丢出去,又有一桩麻烦事上门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先说说你所谓的公事是什么吧?”董夜霖很清楚,吴崆语所谓的私事估计就是要找自己报仇了,当初自己不顾兄弟之情想要杀他,吴崆语必然是记恨自己的,他想要杀自己实属正常,至于其他的,董夜霖就猜不到了。
吴崆语耸了耸肩,说道:“行吧,那就先说说公事吧,董大人,我今日过来是有一桩交易想要和你做,沧州叛乱董大人想必是清楚的,而如今上官懿大将军带着龙骧军也已经是赶到了沧州和江州的边界处,甚至已经是和叛军打了一仗,可惜结果却是有些不尽如人意,而上官懿大将军如今想要知道沧州叛军那边的一些情况,所以已经是命他的义子往大人这边来了,毕竟现在影龙卫出了沧州那么一档子事情,这个时候向影龙卫提要求显然是最合适的,相信大人也不好拒绝吧。”
董夜霖眼睛微眯,这样的消息连自己都没有了解得那么清楚,但是眼前这人却是说得如此笃定,这可就有意思了,这人背后的势力在江州大营里也安插了人手吗?而能够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恐怕那人的地位还不低,董夜霖现在对于吴崆语背后的势力更加的好奇了,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表明这个势力的实力应该是很强悍的,这样的一个势力影龙卫却是没有察觉,是因为对方隐藏得很好,还是说有什么人庇护了这个势力?如果是前者的话倒还没什么,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就值得深思了。
董夜霖挑了挑眉毛,说道:“你告诉本座这些和你想要与本座做的交易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