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仍不语,十三阿哥无声叹气,也像他一样遥望远处天际,攥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四哥,五妹妹没了,十四弟又那样,你若再出什么事,十四弟和七妹妹可就没人管了,你忍心吗?”
去年七月,温宪公主病逝。
那时的四哥还不是如此,还知道找舜安颜算账,此刻的四哥和那时的四哥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实在不懂,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在短短时间内变的如此?
“十三弟多心了。”四贝勒并无一丝反应,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当真没了可以让他牵挂之事。
只是,当真不关心吗?
他了解的四哥不是这样的人。
十三阿哥看向远处的十五阿哥,道:“四哥,有些事弟弟也不藏着掖着,我拿四哥当最亲近的人,太子这样,大哥太张扬,八哥,嗤,能成什么事?至于十五弟,丽母妃是尊贵,但十五弟还小,兄弟里边,我就相信四哥。
我也明白,四哥不是甘于平淡之人,心里边有自己的心思,我愿意帮着四哥,但四哥,你也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究竟如何想的?”
兄弟俩第一次敞开心扉说这样的事,十三阿哥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过了许久。
就在十三阿哥以为四贝勒不会再说,不愿与他坦诚而心中失落的时候,四贝勒淡淡道:“十三弟,四哥奉劝你一句,好好跟着太子,认真办差,但也别馅的太深。”
十三阿哥愣住了。
眼看着四贝勒骑马走远,十三阿哥攥紧了缰绳,久久未语。
四贝勒是何心思,旁人不清楚,也猜不到。
也许,他如何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以前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一直在为那个目标而努力,从未想过那个目标会改变。
但自从某一天起,他的心思渐渐转变,变得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也想不到。
或许,也不会相信。
那又如何?执念藏于心中,一日不得解,如何谈其他?
……
后宫风平浪静,偶尔一点小争端,因有着两位贵妃在,未曾闹出太大的风波。
宫中陆续又多了几位皇子公主,其他嫔妃偶有得宠的,多是昙花一现。
如常在高氏,先后生下十九阿哥胤禝、二十阿哥胤祎。
答应陈氏生下二十一阿哥胤禧。
前朝的斗争却仍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皇上对太子的不满日益加剧,直郡王一派针对太子的行为愈发激烈,两派斗得如火如荼。
九阿哥、十四阿哥与八阿哥日益亲近,渐渐加入到了直郡王的阵营。
四贝勒除了帮皇上和太子办差,便是闭门修佛,脱离了太子与直郡王争斗的漩涡。
眼前的情景与宁韵所言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九阿哥、十四阿哥渐渐与八阿哥走到了一起。
不同的是十阿哥一心和府中的妻妾生孩子,与八阿哥等人并无牵连,四贝勒也不曾参与任何争斗,仿佛超然物外。
未来会如何发展,连宁韵也瞧不清楚了。
但太子愈发不得圣心是显而易见的。
许是烦心事太多,儿子们的行为渐渐让这位身为阿玛的皇帝失望,康熙对胤祄的宠爱与日俱增,不仅常来看望胤祄,还亲自教胤祄写字。
英珠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康熙虽偶尔宠幸年轻嫔妃,对她的喜爱却并不曾淡化。
两位贵妃相处和谐,不曾闹出龃龉,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也让这位帝王轻松不少。
康熙在永寿宫从不曾谈论政事,更多的是教胤祄写字,偶尔来了兴致还会教英珠练习书法,教她画画,和几个儿子享受寻常百姓家一般的温馨。
英珠也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皇帝没有面对其他人的威严,对儿子们更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阿玛,这是曾经的她从未想到过的。
第六次南巡,康熙带上了她和胤祄,英珠亲眼见到了江南的钟灵毓秀,风景如画,大清的另一副面貌。
以及江南百姓对大清皇帝的孺慕和敬仰,天下归心。
这些年是英珠两世以来过的最轻松的时候,她甚至感激皇上,给了她这般从未有过的生活。
曾经对他的那些不理解和怨恨也在逐渐淡化。
或许身为皇帝,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要兼顾天下和后宫,何其艰难?有些事情怨不得他,只能怪造化弄人。
过去的已然过去,孩子们渐渐长大,她终究要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们好好过下去。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样的生活永远继续下去,看着儿子们成亲生子,幸福美满。
但身在皇家,或许注定无法享受平静。
自从索额图一事后,平静了多年的朝堂再现波澜。
这一年,康熙巡幸塞外,直郡王和四贝勒留京监国,太子和几位年幼的皇子随行塞外。
英珠和胤禑、胤祄也在其中。
就是在这一年的七月,塞外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朝堂局势的大事。
事情起因在于胤祄。
英珠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日会陷入生死边缘。
即便当初胤禑几次被害,也都是小伤,最终也是有惊无险,然而这一年的塞外之行,原本健健康康的胤祄突然病倒,随行的太医诊脉后竟说是中毒。
“中毒”二字不仅让英珠险些昏倒,更是令得到消息的康熙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整个草原陷入了紧绷的气愤当中。
原本代表着大清和蒙古交好的塞外之行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跟随的皇子们感受到了御帐中皇帝的震怒,大气也不敢出。
身处塞外,竟有人下毒,中毒的还是皇子,这是何等大事?
连皇子都能轻易中毒,皇帝的安危还有何保障?
即便皇帝安然无恙,那十八阿哥不仅仅是皇子,还是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儿子。
不仅是蒙古人有嫌疑,所有的皇子也都有嫌疑。
所有随驾的皇子跪在御帐外,大气也不敢出,有的不满,有的惶恐。
关键是太子竟然不在。
躺在御帐中的十八阿哥生死不明,皇帝连日里茶饭不思,太子却不在。
直郡王眼眸中隐隐露出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