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策听到动静没有抬头,而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
沈思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今日他的手有不同往日的白,白的太不正常,若是非要找个形容词,只能说,像死人的手。
不过这次沈思言聪明的没有开口,沉默的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她才发现罗衾下面竟然放着一个暖炉,此时正是大暑,夜晚虽有些凉风,但还是有些闷热,这人盖着罗衾也就算了,竟然还用暖炉?
许是沈思言的视线太多灼热,君策抬眸看过去,发现沈思言的目光一直黏在他手里的暖炉上。
他自小体弱多病,身上怪病一堆,尤其到了酷暑季节,身子比寒冬还要冷上几分,早早便用了暖炉,往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次他竟有些不想让她知道。
君策假意咳了两声,将暖炉递给流云:“将这东西拿下去,大热天的拿这个像什么话?”
流云一脸懵,主子不是暖了好些时日了吗?
“主子,您还是拿着吧,小心着凉。”流云又将暖炉给了君策。
沈思言看了看,还是有些忍不住:“那个……我不会笑话你的,你暖着吧。”
君策:“……”
她是真不会笑话他,谁还没个特殊的毛病了不是?但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人的脸更黑了。
流云抽了抽嘴角,沈小姐性子也太过直了些。
“本王不冷,把它拿走。”说着竟把罗衾也拿了下来,扔给流云。
流云欲开口,却被君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算了,主子最近发病的时间越来越少,应该好了许多,不盖便不盖吧。
早知如此,就该让主子穿上暖甲。
暖甲是君策特意请了天下最好的师傅做的,穿上此甲哪怕坠于冰河也不会觉得寒冷,又极为轻便,穿到衣服里根本就看不出来。
“可听过这戏?”
许是夜风的侵扰,让君策的声音难得染上几分温柔,原本黯然的眸子竟有了几分月光的柔和。
沈思言摇了摇头,原主就算听曲儿,更多的也是些淫词艳曲,她就更不用说了,这大陆本就是架空的,她上哪儿听去。
君策许是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说的话也比往日多:“这场戏名为《青灯》,是前朝孔敬生大师所写,讲的是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女将军爱上一个戏子的故事。”
沈思言在旁边挑了一下眉,这戏竟是讲男女的?
“然后呢?”沈思言来了兴致。
说到这儿君策的眼神暗了下来:“两人相爱破了世俗伦常,高高在上的女将军落得个被人扔鸡蛋的下场,那个戏子更是连门都出不得一步,百姓认为是这个人将他们的将军拉下了神坛,但两人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在一起。
可没过多久,战事再一次爆发,国家有难,她作为将军首当其冲披挂上阵。”
讲到这时,台上穿来震耳的击鼓声,仿佛千军马万,气势宏大。
沈思言闻声看过去,台上红帐起舞,中间站着一位女子,一把红缨枪挑下敌人的首级,自己也缓缓倒下,正唱道:“巾帼英雄以血祭苍天。”
后来战争赢了,但那个女将军再也回不去了,等待她的少年郎听闻消息不曾流泪不曾悲伤,去了空灵寺,与青灯古佛相伴,削发为僧,他说他心爱的女子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但终究杀孽太重,他要一生为她诵经祈福超度,愿来生得遇良人,幸福美满。
沈思言常年写作,共情能力很强,看完这场戏久久回不过神。
“你说……那个女将军闭上眼睛那一刻在想什么?”
是战争终于胜利了?还是再也见不到她的少年郎了?她是否有一刻后悔她上了战场?
君策想了一下,说道:“或许……她喜欢的人终于可以出门了吧。”
“什么?”沈思言有些没反应过来。
君策笑了笑,站了起来,原本粉嫩的唇色此时苍白无比,就连笑都如此的无力,借助着太师椅才堪堪站住:“成了,天色已晚,该睡了。”
说完便感觉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沈思言一声惊呼,及时扶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喂,你醒醒,君策。”沈思言碰了一下他的脸立马缩了回去。
怎么这么凉?
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逼人的寒气。
幸好这时不远处的流云及时发现跑了过来:“主子。”
沈思言焦急的看了他一眼:“他身上怎么这么凉?快去叫大夫。”
流云没有理会沈思言,将君策背在自己身上,快步走向卧房。
期间他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扯了一下,流云怔了怔,面上却不显。
到了卧房小心翼翼的把君策放到床上就去衣箱里面将暖甲拿了出来,为难的看着沈思言。
沈思言疑惑的皱了皱眉。
流云随即一脸正色的将暖甲交给沈思言:“沈小姐,我们家主子不喜男子近他身,这暖甲又是穿在里面,还是您来替他穿吧。”说完就肯定的点了点头。
沈思言干笑两声,摇了摇头:“你家主子也不喜欢我近他身。”今日她不过是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他就不高兴了。
沈思言出了个主意:“要不你让一个侍女进来替他换吧。”
什么不让男人近身,分明就是想近女人的身。
流云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彻底抹黑了自家主子在沈思言心里的形象。
流云摇了摇头,将沈思言往前推了一把:“我家主子不喜外人近身,还是沈小姐来吧。”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沈思言看着关上的门无语良久。
他有病吧他!
她多次救他的命,这人还要囚禁她,她为何要帮他?
沈思言气得将暖甲扔到一边,算了,爱咋地咋地,冻死了最好。
君策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虚汗,身体下意识的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了扯,嘴唇冻得打哆嗦。
“冷,好冷。”嗓音沙哑的不像话,沈思言听得直皱眉。
若是这人冻死了,外面的人会不会怪她没给他们家主子穿衣服?
擦!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哦不对,上辈子她不认识他,肯定是上上辈子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