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只听“砰”的一声,端木靳的大掌已打在旁边茶几上,双腿陡然站了起来。
不是说最快明天才到么?怎么这会儿就到了!呵,他的皇兄,轩国的皇帝,竟是快马加鞭,通宵赶路而来!
目光微转,飞快从旁边上邪辰和对面上邪岩脸上转过,很快便是一派了然:是了,既厥国皇帝在他府上做客,那个从来防着他的皇兄又怎会放心?
镇守边疆的30万大军,朝堂上不到最后一刻看不出派系的大臣,若是再加上名震天下的厥国铁骑,也难怪端木羡会坐不住了!
“准备接驾。”端木靳开口,他的脸色冰凉,目光再次往上邪岩兄妹身上划过,大步走了出去。
他没有邀请上邪辰和他一起,若今日府上只他和上邪辰,自应是他带着准王妃一同接驾,可如今厥王在此,上邪辰作为厥王最/寵/爱的妹妹,留在他身边也属应该。
……
王府门口。
红毯以最快的速度往城门方向铺去,红毯之上,端木靳并未刻意更换装扮,依旧是一袭黑袍,就在红毯铺出去的同时,他亦快速朝前走去。
他的脚步飞快,脸上带有喜色,整个人都呈现出喜庆的样子。
笔直的大道,经由红毯开路后,所有百姓都很自觉站在红毯两侧,一个个亦是兴奋至极,能让靳王铺红毯步行亲自相迎的,必定是尊贵之极的人!
“听说,昨天可汗来的时候,王爷都没有这样迎接!”
“肯定不是普通的官员!”
“废话,就算一品大员见了王爷也要磕头的!”
“难道……”大伙儿的神情开始变得微妙,答案呼之欲出。
“……不会是当今圣上吧?!”终于有人疑惑的小声说了出来。
红毯两侧,百姓们半分也未逾越过红毯,他们小心而恭谨,生怕触犯天颜,可对皇上莅临靳城的期盼,让他们怎么也克制不住兴奋,一个个小声而热烈的讨论着。
很快,几乎是不负所望的,他们看见缓步而来的明黄色的轿子!
这是传说中天家的颜色啊!
轿子前面,是开路的侍卫,那一个个器宇轩昂,龙行虎步,完全就是国家形象的展现!轿子后面,亦是大队的骑马的侍卫,然后才是步行的士兵。
这样的派头,比平日里靳王出门不知高了多少规格,再数数抬轿子的人,更是前所未有的32人!
“臣弟端木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端木靳上前,衣襟一摆,整个人跪了下去。
一句话落,只听端木靳身后,所有随同而来的官兵与侍卫,同时跪下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百姓,虽从来没受过此等礼仪,但怎么也知道应该跪下行礼,一个个忙噗通通跪下,再山呼出来的“皇上万岁”,却是万万不及官兵和侍卫们整齐。
“靳王免礼。”轿子里,庄重而威严的声音传来。
“谢皇上。”端木靳起身,再往前两步,恭敬的站到轿子旁边。
所谓君臣,一目了然。
“大家也都起来吧!”皇上再开口时,言语中已噙着笑意,显然是想亲近百姓,以及端木靳下面的将士。
众人忙跟着谢恩,这才站了起来,更加恭谨的该干嘛干嘛,皇家的队伍继续前行。
“靳王。”皇上徐徐开口。
“臣弟在,皇上有何吩咐?”端木靳就走在轿子旁边,没有坐任何其他轿子,也没有骑马,便如一个普通侍卫一般走在旁边。
“你我二人,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吧?”他笑,言语中没了方才的庄重威严,略带了几分慈爱。
“是,臣帝上次离开京城到现在已有8个月又13天。”端木靳毫不思索的说了个数据。
轿子里,低沉的笑声再次传来:“靳王的记性真好!”
8个月又13天,正是他登基以来的日子,而端木靳,也正是他登基当日把他彻底发配到这里,还把这座城池改名为靳城,寓意端木靳一辈子都要守在这里!
“皇上谬赞了。”端木靳笑,适时的低了头。这样的笑容和动作,在旁人看来,怎么都是臣子被皇上夸后谦虚的表情,可若是再走近一点,不难发现他的眼底别说是没有笑意,就连那阴寒的恨,也在低头的瞬间,彻底遮掩过去。
轿子里,一声低不可闻的冷哼从鼻翼发出。关于他这个弟弟,究竟有多大野心,他可清楚的很!
伸手,端木羡撩开窗帘,那是一张与端木靳七分相似的脸,只双眸更为狭长,下巴更尖,整个人看起来阴郁了不少。
然,便是这样的阴郁,给他的王者威严带了一种不可捉摸的可怖。他的目光飞快在端木靳脸庞掠过后,落在红毯外面百姓身上。
只见穿着各异的百姓们临街站着,或挎着小篮,或抱着布匹,每一双望向自己的眼睛都透着崇拜和兴奋。这会儿见自己撩开窗帘向四周看去,一个个生怕窥得天颜,如受惊的小鹿般复又低下头去。
端木羡唇角荡出一抹笑意,很好,虽说端木靳在这里经营多年,可百姓们到底还是知道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余光中,端木靳将端木羡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
很快到了王府,端木靳恭敬的将端木羡请了进去。
看着端木靳恭恭敬敬鞍前马后,端木羡心里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块感,这种块感,可比当日将端木靳发配边边疆,将端木靳热恋多年的女人占为己有顺畅多了!
他和端木靳,从小到大明争暗斗多年,也唯有真正登上帝位,才终于将自己的死对头踩到脚下!
“听说,厥国可汗在你府上?”端木羡开口,正眼也不瞧端木靳一眼,神情倨傲。
“是,正在厥国公主居住的院落。”端木靳答。
“带路!”言语中隐隐有不悦。
上邪岩怎么会在这里?之前在路上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觉得不可思议!那个男人,难不成真是因为上邪辰被辱的事情过来的,而上邪辰,之前在两国商定和亲的时候,不光是他,所有谋士都认为上邪岩必定会用个丫鬟冒名顶替真公主……
“是。”端木靳再次躬身,带端木羡往凌影阁走去。
……
远远的,众人就看见凌影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前面是上邪岩,他依然穿着草原上的衣服,双手负在背上,整个人站得笔直,气势豪放,斜披在身的褐色毛皮在寒风中猎猎飞扬。
他的身畔,比他矮小了一个头的上邪辰只穿了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浅绿色的丝线在裙摆上绣出纤细的枝干,玉色丝线绣出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百合,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水色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而他们的身后,跪着的一干人等,无疑只作为背景。
端木羡的目光始终落在上邪岩的身上,而他的余光却是怎么也无法挪开上邪辰半分!
这样的气质容颜,端木羡已能肯定必定是上邪岩最/寵/爱的妹妹上邪辰无疑了!这个上邪岩,竟真的将公主送来了!
“可汗,久违了!”端木羡率先开口,极简的方式,正符合草原人豪放的性格。
上邪岩爽朗一笑:“多日不见皇上,依然器宇轩昂俊秀神风!”连着的两个形容词,恰符合轩国文人多的特点。
端木羡笑,目光这才大大方方落在上邪辰身上;这个女子,果然是集天下灵气于一身!
三千青丝只一个简单发髻绾在头上,两鬓留了少许在颈边,衬着脖子更加白希修长。
她的脸蛋很小,皮肤更是没有丝毫受过草原风吹日照的模样,水灵得似乎能捏出水来,小巧精致的鼻子透着灵气,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更是让人忍不住遐想连篇,更妙的是那一双湛蓝色的双瞳,清澈见底,隐隐透着神秘。
整个人很静,澄净得如一汪没有任何波澜的湖水。
这样的绝色,根本不需粉黛便能天姿国色,艳冠群妍!他想了像他后宫所谓三千佳丽,一时竟是觉得无一人能及得上!
端木羡看着上邪辰,脸上是谦谦君子的笑,十足认真的:“朕久闻厥国辰公主国色无双,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谬赞了!”上邪辰笑,声音如泉水叮咚,无以伦比的好听。眼波流转间,更似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夺了去。
一时,端木羡只觉呼吸一滞,竟有些失态的怔住了!这样的国色,就应该在他的皇宫,做他的/寵/妃!而不是留在靳王府,做端木靳的王妃!
袖中,他的右手微微握拳。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每每有事物势在必得,就会不经意握拳。
只不过,对于端木靳亲梅竹马却无婚约在身的上官云,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收入皇宫,可这位辰公主,却是他和厥王上邪岩定下的国与国的联姻,不可再改!
很快,端木羡就笑了,如今,他才是皇上!端木靳虽贵为王爷,那也不过一臣子,至于上邪辰,虽是王妃,却也不过一命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至于他想得到的女人,哼,来日方长!
“辰公主天姿国色,朕的靳王亦是惊才绝艳,正好郎才女貌。”端木羡笑着,目光非常慈爱的在端木靳身上看过,径直往凌影阁走去,临近上邪岩时,他伸手,以主人的姿势:“可汗,请!”
上邪岩略一点头,身子往旁边侧过少许:“皇上请!”
两个人,两个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一同迈进凌影阁。上邪辰落在上邪岩身后一步,被朵儿扶着,跟在端木羡身后的端木靳恰与上邪辰并排而行。
凌影阁内,正院精致奢华,侧院却是灰不溜秋毫不起眼。
与先前上邪辰、上邪岩第一次到这里的情况一模一样,端木羡根本没正眼往侧院看过一眼,径直的,就往正院走去。
与从前不同,这一次,再没人提醒他走错了!
他是轩国的皇上,如若他愿意,这座王府都是他的,他要在哪里待客,自然是他的自由。
随着众人朝着正院的不断逼近,那掩映在墙后的满院的腊梅完完全全展露在众人面前。
那样虬枝刚劲的树,那样晶莹剔透的花朵,那样精致绝伦的殿宇,组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空气里,清冽的梅花的香味扑鼻而来,暗香浮动,影影绰绰。
“果然是个好地方!”端木羡赞了一句,却不再往里走,他侧身,看过褐眸幽暗,仿佛等待交代的上邪岩,看过略略勾唇,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上邪辰,终,他还是将目光落在端木靳脸上,问出的话却是,“公主住在这里?”
“回皇上,公主暂住在旁边侧院,臣弟打算待到和公主成亲后,再请公主搬过来。”端木靳答。
“是么?”端木羡轻巧一句,脸上笑容全无,原本就有些阴冷的气质更是彰显无疑,“朕久居京城,今日还是第一次到靳城王府。看着这满院的腊梅,朕忽的想起了朕那爱妃云儿,她倒是个爱梅之人,若看到靳王这处院落,必定欢喜!”
对于上官云,没错,是他先抢了端木靳择定的王妃,可如今,那上官云早已经是他的女人,也服侍得他颇为舒爽,这半年来也算得冲冠后宫,他便容不得其他人觊觎!
听得自己心上人的名讳那般亲昵的从另一个男人口中说出,端木靳只觉得一阵心痛,原本保持得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始一点点崩塌。
见得端木靳这般神情,端木羡心里更为不爽,哼,果然还没忘!
“来人,将这院子里的梅花树给朕全部砍了!”端木羡冷声。
砍了……端木靳心头一颤,连忙抬头对上端木羡的目光:“皇上不可!”
“怎么,舍不得?”端木羡冷笑。
端木靳忙收起不该露出的神情,恭谨的:“区区一片梅林,还谈不上舍不得,臣弟只是觉得,既与公主大婚在即,这里又是公主未来的居所,就应该是当季最美的风景。若将梅花砍了,种了其他树木,怕是这个季节极难成活,寓意不美。”
寓意不美……
这倒是个极好的借口,端木羡侧头,目光落在上邪辰身上。只见那张绝世容颜上,樱桃色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一双湛蓝的眸子却如深潭般幽深,就仿佛自己和端木靳谈话的内容与她无丝毫关系。
“辰公主怎么看?”端木羡问,“方才靳王也说了,这里是公主未来的居所,你可喜欢这一片梅林?”
话落,上邪辰立即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目光射向自己。
嘴角扬起更高,朝那目光回望过去——
没有高高在上,没有俯览众生,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端木靳用这样微带了请求的目光看向自己。他想保下这一片梅林!
呵,看来先前蓝心透露给自己的八卦没有错,皇上口中的云儿该是端木靳的心上人了!而这一片梅林,显然是端木靳为了那个女人而种植!
只不过,她可没忘记在这一片梅林里,在那雕梁画栋的奢华寝殿里,端木靳那般雄纠纠气昂昂的叫她滚蛋,不允她住在这里,说她不配!还将她的手腕捏出淤青,继而将她扔出这个院落!
哼,成人之美这种事情,她上邪辰从来没太大兴趣!相反,她更喜欢落井下石多一点。
笑容更盛,深潭般幽暗的眸中荡起一丝涟漪,讽刺一闪而过,目光从端木靳脸上划过落在端木羡身上,略一福身。
“皇上体恤,本宫……”她顿了一下,“确不喜欢梅花。”
虽是脚上有伤,可那身姿,竟如乳燕般轻灵,怎一个“美”字了得。
只可惜,从很多年前起,端木靳的眼里就再容不下任何女人。上邪辰一句话落,端木靳原本七分请求三分紧张的目光,瞬间化为十分利剑,直射向上邪辰。
只可惜,目光,就永远只是目光,即便带了十分杀气,也最多只能恐吓于人,杀不死人!
更何况,作为杀手出生的上邪辰,怎可能畏惧区区杀气!
她笑,风华百媚。
端木羡丝毫没错过端木靳的表情,对于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小到大,他们只是对手,没有任何手足之谊!看到他这番愤怒,他只觉得大快人心!
当然,不得不说,上邪辰这番答案,深得他心!目光再次从上邪辰身上掠过,眸中再次闪过遗憾,此番国色,又与自己有如此默契,便应该盛开在京城的皇宫!
“来人!”端木羡开口,笑盈盈的,“没听见吗,公主不喜梅花!”
“是。”立即有太监上前,“老奴这就安排伐树,还请皇上移驾前厅。”
端木羡颔首,朝着凌影阁大门的方向,重新朝上邪岩做了个“请”的动作:“既公主不喜梅花,这里重新布置就是。”说着,他侧头,丝毫不理落在后面的端木靳,只朝旁边上邪辰问,“不知公主喜欢什么花卉?朕叫人连夜栽种。”
喜欢什么花?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对于上邪辰来说,还真是个问题。
上辈子,作为杀手的上邪辰,除了锻炼身手与执行任务,其他的时间都用来SHOPPING了,买时装买香水买鞋包买各种名贵跑车,至于什么花啊,树啊,草啊,她认识它们,却从来没有停下来好好看过,更谈不上什么喜欢了!
“本宫喜欢桃花。”上邪辰随口拈来。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腊梅谢后,就应该是桃花盛开了!
“好!”端木羡陡然拔高的一声赞,所有人心头一跳,注意力全部回到他的身上,继而,只听端木羡朗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朕看来,桃花是天底下最灿烂的花。”
“皇上圣明!”端木羡身后,随身伺候的太监上前。
端木羡朗声一笑:“辰公主和朕,品味竟是出奇的一致!”
上邪辰亦笑,桃花……那种漫山遍野盛开的没有丝毫特点的花卉,只因得沾染了春/色,便成了前世各农家乐必备的武器,真没想到,到了这里,居然能被人说有品位!
还是当今皇上!
呵,果然,这世间的君主,极少能有不被美色所惑,倒也难怪端木靳的心上人会被抢走了,想必,也是位绝代佳人吧!
这时,上邪岩却是淡淡看过上邪辰一眼,桃花……从前的辰儿,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盛放热烈的花,她最喜欢的,是凌霄花。
端木靳亦是看过上邪辰一眼,目光冰冷:哼,桃花,这世上,最庸俗的,莫过于桃花!再看过院子里,那些个撸起袖子准备砍伐梅林的下人们,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抽搐。
“轰——”随着第一棵腊梅树的倒下,他的眸光骤然一黯,仿佛心头有什么东西随之倒下。
“靳王。”端木羡的声音传来,他转身看着端木靳,目光中无不讽刺,“朕只道皇弟能能征善战,却没想到,皇弟亦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过伐几棵树而已,怎么就苦成这副表情了?”
端木靳忙躬身,伸手在眼睛上揉了下,努力挤出笑容:“皇上说笑了,臣弟只是,被风沙迷了眼。”
“被风沙迷了眼,那就多洗洗眼睛。”端木羡说得毫无感情,他很快将目光落在上邪岩身上,重新做了“请”的动作,“可汗这次到靳城,听说还带了30万大军?”
“是,朕把厥国最精锐的30万骑兵都带来了!”上邪岩笑,极为爽朗的,然后侧头,目光/寵/溺的看过身后上邪辰一眼,“这可是我厥国最珍贵的宝贝,是万千男儿仰望的雪莲,如今,她远嫁靳城,朕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来看看。至于我那厥国的大好男儿,也是吵嚷着要远远观望辰儿出嫁才死心!”
他轻描淡写的将自己带兵南下的事情盖过,随后话中有话的:“皇上,朕可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辰儿在靳王府过得不如意,朕就算放下国事都要来找你讨个说法,厥国千万铁骑亦看不得辰儿受委屈,必定会随朕一起来。”
厥国铁骑,名震天下,上邪岩说出这样的话,已是赤果果的威胁!
端木羡干笑两声:“可汗放心,朕那皇弟一向怜香惜玉,辰公主嫁给他,只有被/寵/得如掉进蜜罐,万不可能受半分委屈。” 他的目光飞快从上邪辰手上的脚上掠过,随之落在端木靳脸上,略带了一丝冰凉,“靳王,你说朕说得对不对啊?”
“皇上和可汗大可放心,臣弟自第一次见到公主,就对她倾心,往后必然好好疼爱。”端木靳笑,目光温柔的朝上邪辰看去。
只是,这样的温柔,在上邪辰看来,却是一派冰冷!她配合皇上砍了他的梅花林,这个小气男人必然怀恨在心!
上邪辰笑,两人的目光瞬间在空气中交织。一个回合间,已然火光乱溅,噼啪作响。
‘上邪辰,这个仇,本王记下了!’端木靳警告意味甚浓。
‘哼,记下了就记下了,WHO怕WHO?’上邪辰立即回过挑衅目光。
上邪岩和端木羡皆将两人细微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却谁也没有点破。这种时候,关乎国与国的邦交,不是说男女感情的时候。
“辰儿,你脚上还有伤,就不用陪着了,先回去休息!”上邪岩音色温和。
“是。”上邪辰略一福身,嘴角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歉意的笑,“辰儿就先告退了。”
“公主好好休息。”端木羡柔声,转头对端木靳吩咐,“朕和可汗有事要谈,你去陪着公主。”
“是。”端木靳躬身,随即走到上邪辰身边,替过朵儿扶住她的臂,形容关切的往侧院走去。
他的皇兄,这位新登基不过半年一点多的皇上,在得知上邪岩到了这里,又这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又怎会不第一时间和上邪岩深谈。
从凌影阁正院到侧院不过几步,上邪辰和端木靳皆没有说话,很快进了侧院,端木靳将上邪辰扶到楼阁前,原本扶住上邪辰的手很快一松,原本关切的神情也瞬间消失不见。
对于端木靳的变脸,上邪辰早已见识过一次,此刻也不觉得什么,只略一勾唇,连正眼也不甩过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如此冷遇,端木靳再次疑惑了,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要嫁给谁,以后王府谁说了算!
她这般三番五次的开罪自己,究竟凭借着什么?厥王吗?那也不过一时的靠山!看她的样子,不应该这么愚蠢才是!
“上邪辰!”他忽的开口,音色中有几分厉。
“靳王爷还有什么事吗?”上邪辰转身,笑盈盈的看着端木靳,一双湛蓝的眸子如世上最纯净的海水,那般潋滟,那般冰冷。
看着上邪辰如此表情,端木靳忽的有些失语,仿佛此刻无论说什么,都落了下乘。
“轰”,又一声树木倾倒的声音从隔壁院落传来,他的瞳眸骤然一紧,心痛的感觉再度袭来:“你最好给本王记住,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本王都会让你加倍偿还!”
“加倍偿还啊!”上邪辰再笑,她抚着小心肝,比方才灿烂千万倍,无比夸张的,“我好怕怕喔!”说到这里,她的笑容骤然一敛,嘴角泛起冰凉的,“王爷与其威胁怎么让本宫加倍奉还,还不如想想明天会发生什么……”
她的下巴往凌影阁前院方向一抬:“你家皇上,好像不怎么容得下你呢!且不说自古做王爷的就是皇上眼中的一根刺,光是这般明恋皇上妃嫔,就是一条不小的罪名。”
说到这里,上邪辰又笑了:“你我好歹相识一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戏子般说变就变的演技,别只在我面前有用啊,在提到你那云儿的时候,也得有用才行啊!奉劝你回去照照镜子,继续修炼。”说完,她便不再理他,华丽丽转身,朝屋内走去。
那天,端木羡和上邪岩谈话时撤走了所有伺候的人,两人究竟谈了什么,别说整个王府没有人知道,就连端木羡的贴身侍卫也不知道!
倒是那两人从大厅出来后,端木羡的第一道口谕是端木靳和上邪辰两日后大婚!
……
那一`夜,圣旨并未传到上邪辰耳中,可她睡得并不太好,原因是凌影阁正院砍梅树砍到半夜,严重干扰到她睡觉,而下半夜,外面更是不断有树枝拖过地面的声音,来来往往。
那一`夜,端木靳在书房踱步到半夜,他时而看看铺在桌上的上官云的画卷,时而走到书架旁看看静立在格子上的小弩。
那一`夜,上邪岩睁着眼睛到天明,他捧在手心的珍宝,终于有一天,要成为别人的女人!即便,那只是她的躯体,他依然觉得万般舍不得。
那一`夜,端木羡惋惜了一宿。若早知上邪岩会送来真正的公主,他必定纳入后宫,而不是用一个公主的身份牵制端木靳!要知道,这么多年,只要是娶异国公主为正王妃的王爷,就基本与皇位无缘了。而作为皇上,却是可以有异国公主为妃。
……
第二日早上,上邪辰醒来的时候,天依然还只是东方有朦胧的亮色。
隔壁院落,早已没了砍伐的声音,也没了树枝来来往往拖动的声音,却依然夹杂着各种窸窣,就连自己的院落门口似乎也有压抑的人声。
随意披了件衣服,推开窗户,外面的一切展现在眼前。
首先入目的一两棵桃树,枝繁叶茂虬枝刚劲,如两个巨大的门神矗立在院落门口。繁枝上,红绸随风飘动,再下面是踩着梯子正在挂红绸和捋花瓣的小厮。
花瓣……
上邪辰心中划过一丝诧异,这个季节,腊梅还正盛呢,怎么会有桃树开花?!
带着疑问,上邪辰走了出去,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不合时节的桃花上。只见桃红色的花瓣呈半透明,有盛开正茂的,也有花骨朵的,每一朵都微微透着晨光。
原来是绢花!
她的心里瞬间了然,这皇家的力量可真了不起啊,一`夜之间,不光能移来桃树,甚至连绢花都做好了!
一阵风吹来,有些许的几片花瓣落下,上邪辰不得不惊叹,这花朵的仿真度,居然连吹风时的可能都考虑到了!
“嘶!”轻微抽气声响起,继而是恭谨的磕头,“奴才叩见公主!”
众小厮一听有人叫公主,忙低头往下看去,果然,只见上邪辰披散着长发,只随意披了件外套,汲了双拖鞋,姿态慵懒的往树上看,她的一双眼睛,如湖水般澄净。
这样的绝色,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众人或直接跪下,或忙从梯子上跳下跪着。
“你们在做什么?”上邪辰开口,原本清澈的嗓音带着刚起chuang时的沙哑,听起来性`感极了。
“回禀公主,奴才们在给公主种桃花树!”为首的小厮沉稳着回答。
“本宫知道你们在种树。”她朝树上招展的红绸上瞟过一眼,再看看堆砌在地上的红灯笼,“本宫是问挂这些东西做什么?”
想那日,她刚好到王府时,整个王府也是挂满了红灯笼红绸,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府里已陆续将那些东西取下,怎么皇上一来,马上又挂上了?
“公主,昨儿皇上和可汗商量过了,明儿给您和王爷大婚呢!”骄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继而是温暖的大氅披到了肩上,“外面冷,公主先进屋吧!”
“大婚?本宫怎么不知道?”上邪辰略一皱眉。开什么玩笑,那个轩国皇帝看见自己时眼睛都直了,厥王更是和这身体的本尊相亲相爱,怎么会过了一个晚上,居然就要她和端木靳结婚?!
果然,在这个时代,对于君王来说,权利才是权衡一切的指标。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没有错。
既然上邪岩和轩国皇帝都没有错,那么,错的便是自己的某些想法了!
一瞬,心思千回百转,数十个年头从脑海翻滚而过。
“回公主,昨儿皇上和可汗从大厅出时已是很晚,两位皇上怕打扰到公主休息,专门叮嘱说不必立即传旨。”骄阳轻声解释。
上邪辰略一点头,却并没有如骄阳劝告般往房内走去,而是径直跨出侧院大门,往正院走了过去。
院子里,正在忙碌着挂灯笼红绸的小厮比侧院多了许多,原本晶莹剔透腊梅已全然不在,放眼看去,院子里除了桃树,还是桃树!
所有的树全部枝繁叶茂,所有的花儿全部轰轰烈烈,整个儿繁花似锦热闹非凡。
上邪辰忽的转过头:“对了,本宫前几日给你的小弩图呢?做好了没?”
“回公主,奴婢昨日才去问了,说还要等些日子。”骄阳躬身。昨儿个,王爷可是专门遣人来说,如果公主问起小弩,就说还没做好。
上邪辰再次点头,那样一把私人定制的小弩,若是换到21世纪,也是需要好几天的。当下,她虽觉遗憾,但也不疑有它。
回到侧院,所有房屋都已掌灯。
上邪辰兴致大好的亲自选了一套繁复华贵的衣裙,里穿白色绣水纹缎裙,领口一圈雪狸绒毛,腰间束带上更是镶嵌着许多珍宝奇物,华美耀眼之极。外罩紫黑镶金边长斗篷,恰半遮住腰间华贵。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只轻声吩咐一句发型要与衣服搭调,便再也不管了,任由骄阳拿碧玉梳将墨发慢慢梳通,反手细细挽了惊鸿髻。
发鬓左右各插了三支银月钗,钗上垂下水晶串成的吊坠,摇晃起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鬓正中,则是一只孔雀开屏金步摇,扇形的羽毛由金叶子制成,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孔雀头则是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孔雀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泪滴状的红宝石恰垂在眉心,光华璀璨,映得人的脸色极好,眉宇间更是顾盼生辉。
平日里,上邪辰不注重打扮时已然美轮美奂,此刻经过刻意装扮后更是艳绝天下。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上邪辰有一时的失神,身后众丫鬟更是看得发呆,满屋静寂。
过了好一会儿,蓝心这才找到自己声音:“公主好美!”她痴痴的看着镜子中的上邪辰,“待会儿若是王爷见了,怕是眼睛都要直了!”
上邪辰笑着,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伸手捋了捋鬓角,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莞尔:“俗话说人靠衣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古人诚不欺我!”
“公主绝色无双,无论穿什么都风姿绰约。”骄阳笑着。
上邪辰再笑,正要谦逊两句,只听身后朵儿已是一脸骄傲:“那是,我们家公主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上邪辰斜睨了镜子中的朵儿一眼:“这话别人说可以,自个儿说可就落了下乘。”
“是,奴婢谨记。”朵儿略一福身。
“好了,早些布膳吧!本宫待会儿还想在王府到处走走。”上邪辰闲淡的站了起来,逶迤的裙摆在身后拖出扇形的尾巴,四平八稳的走了出去。
早膳是四点心四小吃两主食,餐后,上邪辰开始招摇过市满王府的散步。一路上都有朝她行礼的小妾,侍卫、小厮以及婢女。
她高昂着头,正眼也不瞧过这些人一眼,生怕别人不知她是未来王妃一般。
这一日,上邪辰上午在王府视察工作般走了一圈,下午,她将王府管事的众人叫来,挨个问了一番王府的情况,瞧那架势,任谁也会认为上邪辰迫不及待要接管王府做女主人。
当然,也包括端木靳。
听得下人汇报,端木靳原本对她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兴趣几乎分分钟崩塌,哼,还以为多特立独行呢,原来也不过俗人一个。当下,他吩咐人不用太过上心。
入夜,上邪辰卸下各种繁复装扮,似乎不放心的再又细细将第二日拜堂的过程问了一番后,早早就上chuang睡觉了。
只是——
到了后半夜,大概凌晨四点左右,正是人最困防范意识最弱的时间,她忽的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