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恒沙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里的,还有郝仁在一旁不断聒噪着叫她的名字。
她皱着眉头睁开眼,郝仁举着手机在她面前告诉她,“粟融归打电话过来了……”
她混沌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恐袭,重伤,粟融归,几个词钻入她脑海里,而后从床上一弹就弹了起来,一把抢过了手机。
她看见一条新的消息:沙子,我没事,别担心。
她的眼泪,刷地就止不住往下淌。
看着那几个字,好像就能看见他温润的脸庞,柔和的眼神,好像能听见他用他独特的男低音柔柔地说着:沙子,我没事。
她含着泪发了视频,那边却没有人接,她再发,还是没接……
可这条消息,明明就是几分钟之前发的!
她气得发了条文字:粟融归!给你三秒钟考虑!接还是不接!
发完之后,她握着手机等待了一会儿,再次发了视频请求,这一回,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画面,先是一堵白墙,迟迟不见人影,直到她在这边大喝一声,“粟融归!”屏幕里才一点点挪进来一张脸一张被纱布裹成个大粽子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怯怯的,还不太敢看她。
她顿时眼泪哗哗直流,冲着手机屏幕大喊,“粟融归!你个大混蛋!”
他瞥见她哭了,才慌了神,纵然还不太能动弹,也用完好的那只手,举着手机,对着自己,小声地叫她的名字,“沙子,沙子……别哭……别哭啊……”
她也不想哭,可是看着他包成那个样子,心里又气又痛,胸口像被钝刀子刮着,哪里忍得住。
“你别见我好了!你别告诉我好了!你让我急死算了!你怎么总是这样?怎么总是什么都想瞒着我?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是患难与共的人吗?还是高兴时用来逗逗的玩具?”
她满腔的心疼和气恼无处可宣泄,大颗掉着眼泪,手指去戳屏幕上他的脸,用力戳,戳他包着纱布的额头,鼻子,好像这样就能解了气,好像这样就能戳痛了他,还愤愤地问他,“痛不痛?这样痛不痛?这里痛不痛!”说完,没等他回答,自己又哭开了,“你痛的吧?都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不痛呢?可是我心里痛你知道吗?你个混蛋!”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呜呜地哭。
忽的,那边也没了声音,只有他一双半眯的眼睛,肿胀着,凝视她,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深邃或空蒙,但眼缝里泄出来的柔光,却隔着屏幕都将温暖和柔情传递了过来。
渐渐的,她哭声止了些,只低低地抽泣着,而他,微微挪动着他的头,将他的唇凑到了她停在屏幕上的手指上。
刚刚好含住了指尖的样子。
涂恒沙莫名觉得指尖被什么烫了一下,猛地收回。而后又觉得自己很可笑,隔着屏幕,能烫到她什么?
她和他,太久没有亲密接触了吧……
却是忘了哭泣,脸颊发烫地把手指又挪了回去,指尖落在他唇上,缓缓挪动,好像在抚摸。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良久,他低哑的声音问她,“想我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猛点着头,眼泪又溢了出来。那么想,想到心痛……
“小傻子……”他低声叫着她,“我当你是什么人?你说我当你是什么人?”
她嘟了嘟嘴,“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明知故问。
可他仍然愿意告诉她,而且,他现在也有了体会更深的答案,“小傻子,你是我在生命最后一刻,唯一放不下的人……”
若是从前,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是我爱的人,是我想将余生都付与的人,若他再外放一些,或者用笔写出来,他还能表述得更肉麻,是我的明月光,是我的心肝肝,是我的宝贝蛋,是我的前路,我的归属,我的终点,是我人生的结局,但受伤昏迷的最后一课,脑海里唯一浮现的画面,是她穿着灰蓝色羽绒服,将一碗油茶递给他时的笑脸,心头唯一惦记的事是,如果他就此不归,这张笑脸会不会变得泪水涟涟?
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所以,初醒时,有意识的第一个瞬间,他还没睁开眼便呢喃出的两个字是:手机。
他需要手机给她报平安,告诉她,他好好儿的,不要担心,不要哭,他怕她哭……
可她终究还是哭了……
他劝着她,哄着她,有些吃力,声音也越来越小,听得她都急了,他越是这样,其实她反而越忍不了眼泪,“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养伤吧!我哭我的,你管我干什么?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只恨此刻不在她身边,她哭的时候,能在他怀中也好啊……
看着他这样,她又觉得内疚,“你啊!就是喜欢逞强!”说完,到底放软了声音,“是我不好,一开始就凶你,我是太担心了,你故意不接我视频,就是怕我看见你受伤担心呗,可是小许,我是你女朋友,我有担心你的权力啊!你什么都瞒着我,我会更担心!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小许,我们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我希望前方无论是风是雨,是阴是晴,我都能与你共同承担,以后不要什么都不说好不好?”
他静静地看着她,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我是你女朋友……
眼缝里的欣喜简直溢出了屏幕,喃喃地说着,“女朋友,你好。”
终于再次承认是他女朋友了……
她气得瞪眼,“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记得这三个字!”
如果他脸上没有裹着这么多纱布的画,此刻他一定笑得很傻气,再深沉睿智的男人也有傻气的时候。他傻乎乎地又呢喃了一句,“女朋友……”
涂恒沙无语了。
他在那边细细打量她,却突然发现一件事,眯缝眼里的眼神都变了,“你怎么回事?你也在医院?你怎么了?”
涂恒沙板着小脸,懒得理他,“不告诉你!”
他顿时激动起来,看样子是想起床了,被旁边的护士给按了回去。
“你看你看。”涂恒沙忙道,“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也着急担心?”
“那你还不说?到底怎么了?”他声音嘶哑而微弱,但却明显能听出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