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啊!”尚清梅心中有气,可一番发泄得不到回应更气!她也不知为什么,这个儿子越来越不爱说话!母子之间的交流除了他每天回来叫一声“妈”再也没有了其它。
他木着脸,“我记得。”
“记得什么?”
“都记得。”他缓缓道,“记得粟家的养育之恩,记得……我有一个多月没去看奶奶。”
“融归……”尚清梅捏了捏眉心,“你既然什么都记得,那你记不记得你答应了融星陪她吃晚饭?结果天黑了你还没回来!融星等你一下午!”
“我道歉。”
“什么?”
“我会向她道歉!”他重复。
“这不是什么道歉不道歉的问题!融归,我知道奶奶把你带大的,你跟奶奶感情好,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许家人了!奶奶有退休工资,老爷子去世时也留给她一大笔钱,够她生活一辈子了!你要时时去看她干什么?”
“我知道了,妈。”
“……”尚清梅一肚子的话,被他这个态度堵得再说不出来。不是他态度不好,而是他态度太好了!永远那么乖巧,永远那么听话,每一回把他叫到面前说话,他总是一副恭谨温良的样子,听着她的训诫,若是不叫他,他则安静得过分,安静到好似这个家里没有他。
她没了话,他便静静地站着,没有她的令下,他不会走开。她的儿子,一向乖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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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既然事事都乖顺,为什么单单就在许家老太婆这件事上始终敷衍她呢?哪一次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不去了,可哪一次不是阳奉阴违?还次次都带剩菜回来!说了多少回不要带不要带,偏不听,让粟家人看见还以为他嫌弃粟家的饭菜!
她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塑料袋一眼,“粟家这么精细的餐食,你偏偏要嘴馋胡同里那些糙玩意儿!真不知怎么想的!”
他沉默,一如既往,从不辩驳。
“行了行了,上去吧!”尚清梅实在是烦了。
“是,妈晚安。”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疾不徐上楼去了。
尚清梅叹了口气,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儿子小时候嘴甜能说,人见人爱,若不是孩子一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真要怀疑儿子给人掉包了!
回到房间,锁了门,他打开饭盒,熟悉的香味飘出来,微微闭了眼,小男孩一头大汗在巷子里跑的画面在眼前晃动,巷子里飘着的便是这样的香味儿,从他家院子的厨房飘出来,能香满整条巷子。男孩冲进院子就喊:奶奶奶奶,我闻到酱牛肉的香味了,是不是?
酱牛肉的香味儿一直飘进梦里,这个晚上,他整个梦都是各种菜香:酱牛肉、炸丸子、炖卤煮、卤蹄髈,杂酱面……
忽然,一只小狗闯进了他的梦,胖乎乎,丑兮兮,一路跟着他,舔他的后脚跟儿。画面一转,小狗被绑在了树上,被棍子打得嗷嗷直叫,叫声凄惨尖锐,绝望无助,犬吠中还混着男孩凄厉的哭喊: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男孩嗓子都哭嘶了。终于,狗不叫了,男孩也不哭了。
整个梦境一片灰白,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那棵树,树下一大滩乌红的血,还有,一动不动的小狗,血肉模糊,头上白浆崩溅,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好像有泪流下来,混着血,蜿蜒成一条小河……
血色的小河流啊流,一直流到脚下,而后,忽如洪水泻来,铺天盖地,混着血腥味,将他卷裹、淹没……
他无法呼吸,大口喘着气,惊醒过来。
一场梦。
耳边仍在回响: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